第90章 宵小争功
秦承闻讯自是不敢懈怠，便连忙赶往中军所在。带领众人开始逆行，此时大军经过数日行军锻炼，也稍稍有了些样子，没有以前那么散乱。
中军信使引路，他快马加鞭追上，终于赶到张承范所在之处。
只见张承范站立于一处高坡之上，身后站着数名将领。
张承范见秦承到了，欣喜道：“秦军使为大军做斥候辛苦了，这下人都到齐了。吴指挥，你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军情。”
亲随见状，赶忙取来马扎，众将则按照位次坐了下来。
吴宪向众人点了点头，便将自己根据已知军报，分析得出的军情有条不紊、层次分明地讲述了出来。
鄜坊镇现在已经失去了坊州，只剩下鄜州一州五县之地。
州治洛交县位于鄜州中央，紧邻洛水。洛川县、三川县、直罗县、伏陆县分别依东南西北方位拱卫洛交县。
王师由南向北进攻，只需先攻破三川县，便可以直逼鄜坊镇主力所在的洛交县。
吴宪把情况说完后，接着道：“我已初步拟定好作战方略，张将军已审阅过，若诸位都认可，我就呈报给崔招讨使。”
张承范点了点头，吴宪便继续道：“三川县县令黄文博已派人与铁林军军使秦承接洽过了，其县约有上千守军，只待王师一到，他便伺机献城。
随后崔招讨使率辅兵、民夫驻屯于三川县，大军则继续北上围攻洛交县，届时再选派精锐去招降直罗县、伏陆县。军粮可先运至三川县，经苦水至洛水，再由洛水运至洛交县。
届时大军围三阙一，放北门而不攻，迫使李孝昌远遁漠北。”
“这几日吴指挥昼夜不息忙于案牍，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张承范挥手让亲随给众人分送一沓纸张，“具体任务分配已在上面，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还未待秦承看完，陈宣武率先犯难道：“三川县令黄文博所说什么献城，我看多半都是叛军的诡计罢了。而且凭什么让秦承带他本部人马先攻城？此次征伐乃是我们神策军为主攻，他们同州地方军队辅助即可。
还有，如果攻洛交县时，围三阙一让李孝昌跑了怎么办？此人丧心病狂，胆敢戕害我忠勇之鄜坊镇监军使。此番出征，必须擒获李孝昌这个罪魁祸首，定将他明正典刑！”
秦承不禁冷笑，陈宣武无非是见三川县令已准备投降，想与自己争功罢了。真到了围攻洛交县之时，真让他主攻，估计到时候他可就会推三阻四了。
些许功劳，秦承并不放在心上，他烦恼的是陈宣武对围三阙一这个方略的质疑。
在火炮没有出现的时代，若守军有坚定的意志，那攻城战将会是十分惨烈血腥。攻城方往往会采取放开一面的方式，来瓦解守军的意志。
只要有一个方向没有被围住，守军中就会有胆小者，趁机逃跑。
若是自己主宰一切，他自有信心，绝不会放跑一个敌人。但有了神策军做队友，他实在没有信心。
他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来劝服陈宣武。
“并非我要争当先锋做主攻，而是首战之胜负至关重要，非强兵予以雷霆一击不可。陈指挥有雄心值得称赞，但你部还是差了点，我是真怕事与愿违。”
陈宣武还未等秦承说完，就勃然大怒道：“你一个同州乡巴佬，哪来的脸面敢嘲讽我们神策军？真当你们是什么百战强兵了？你们不过是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罢了，攻城拔寨之事还得看我们神策军。”
秦承拱手道：“既然同州军如此不堪，那到时候围攻洛交城还得多多仰仗贵军咯，我军就和贵部一同扎营，那就不够兵力把洛交城团团围住了。”
陈宣武闻言一愣，慢慢也回过味来了。
他嘲讽道：“原来你这厮是怕了叛军啊，生怕四面合围会让你部死伤惨重!”
秦承不屑于与他争辩，只是点了点头。
“那贼首李孝昌要是跑了，责任可就在你了。”陈宣武看样子已接受，但还是得提前把锅甩出去。
秦承不屑道：“李孝昌跑不了的，他已经是个死人了，短则一月，我就会亲手操办他的丧事。”
“好大口气！”陈宣武吐了口凉气，“你可别反悔！”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个道理，你不懂吗？”秦承傲然道。
张承范此时终于说话了，“都是为国效力，何必伤了和气？就按你们的意思来，陈指挥先领本部兵马，为大军先攻打三川城，秦军使做后援。届时围攻洛交城之时，就放开北门。”
陈宣武自无不可，更是带着炫耀的神色瞥向秦承，而秦承只是回之以不屑的冷笑。
张承范连忙道：“大家速速回去准备。”
好像生怕他们再争吵起来一样，陈宣武自觉先锋功劳在手，也不再多生事端。
秦承正要走时，张承范叫住了他。
待到众人都散到一旁，他语重心长地对秦承说道：“秦军使是否认为我太过唯唯诺诺，任由陈宣武他们乱来会影响战事？”
难道不是？秦承心中暗自思忖道。
将乃兵之胆，如果将领没有足够威信、魄力，如何使手下信服呢？行军打仗是关系到生死存亡之事，岂能容得下那么多利益考量？
秦承历经如此之多的事，早已圆滑多了，自始至终都没有显露出一丝不满。
“怎么会呢？”
张承范笑道：“言不由衷吧。”
他随后又叹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随心所欲地做事，即便是圣人也得受田中尉胁迫，而田中尉也有方方面面的压力。军中诸将都有关系，有的关系还能通到大明宫内。你我也只能以大局为重，相互忍耐。”
秦承又能说什么呢？坏人肆无忌惮，好人就让枪指着？他只是把李修文、刘仲文要回到自己身边，吴宪太过重要，张承范是不会放的。
等他回到铁林军驻地，将作战部署告知自家将领后，赵舜自然大怒道：“此乃乱命，军使怎么能不去据理力争呢？”
秦承突然想到张承范方才说过的话了，他便借用其言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随心所欲地做事......”
此时他还不知道，考验才刚刚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