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迷信
“此次修复的效果不错”，朱由榔在书房中，对着宋应星说道：“营缮司的所正、所副、所丞都该赏，专责抢修的郎中该赏，下面的工匠也该赏。”
宋应星可能也是心情大好，破天荒地回了一句高情商马屁：“全赖陛下的图纸精巧高妙，下面的人不过是按图索骥而已。”
入夏的时候朱由榔又亲自对抢修模块进行了优化。首先是装配式模块的形制进行了调整，从之前的一个构件一个嵌固的凹槽凸起改为了两个，形状有些类似前世小孩子的拼图玩具，以使得安装的时候更加稳固。
其次是这些预制的构件从最开始的竹筋改为了铁筋。毕竟只是抢修使用，用量较小，也耗不了多少铁，但对构件的强度是质的提升。
第三是预浇筑模块的时候就预留固定的孔洞，后期抢修的时候在基底上先用木匠的手摇钻钻出拇指粗细的小孔，里面先灌浆，再塞入比孔洞略细的木条，最后用尖端有倒钩的长铁钉敲入，直接将模块固定在修补的位置。
这个方案同时达到了植筋和膨胀螺栓的效果，后者能在一开始就提高抢修模块与基底的稳固程度，避免刚安上去就被震动抖松。虽然木条有后期腐烂的问题，不过抢修部位又不是永久性工程，以后打完仗再处理就是。
最后是区分了砌筑、抹灰的水泥和植筋用的水泥，在植筋用的水泥中加入了少量的明矾石粉末和石膏。这种是最简单的硫酸铝钙类微膨胀改性水泥，砂浆硬化时体积会稍稍增大，可以增强植筋与孔洞的咬合力，使安装上去的构件更不容易脱落。
除了没有植筋胶与带肋钢筋之外，现在营缮司用的工艺与朱由榔前世比起来，已经基本上没多大差别了。再加上城墙新增厚度高达一尺，破损部位往往没有见底，修起来也不算特别麻烦，就跟墙上开个窗洞再用加气砖填满差不多。
昨天半夜城墙上是放下了十几个吊篮，二三十匠人同时抢修。从开始到结束也就只用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不学数理化，人间处处是魔法啊”，一想到此刻孔有德的表情，朱由榔禁不住暗暗窃笑。
今日虽然还要继续挨炮，但以现在的大炮精度，炮弹两次击中同一个脸盆大的地方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心。
“对了，这日头都这么高了，怎么还没听到炮击声？”朱由榔发问，
宋应星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正在此时，就听到传令的小校求见，汇报军情，只不过今天的军情有点特殊。
“你说什么？建奴找了一堆僧人在阵前做法？”
“启禀陛下，是的，应当是越秀山上怀圣寺的僧人。此寺庙距府城最近，又在建奴营地附近。”
一群和尚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敲锣打鼓，那场面简直难以想象。在朱由榔的记忆中，好像只有义和团爱用这招吧？
皇帝问了问宋应星，对方也表示偶尔听说过，不过因为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敢妄下结论。
这时候正好吕大器求见，进来后听说了此事，顿时笑了起来。
“陛下，建奴是以为城防有妖法所恃，才请人摆出这阳门大阵，以逐魔驱邪。”
“阳门大阵？”不得不说这名字还挺霸气的。
吕大器解释道：“建奴见城墙破损而一夜复原，以为官军是使出了阴X门阵，而破解这阴X门阵的，自然是高僧加持的阳门大阵。”
“阴X门阵？”这名词一个接一个，朱由榔刨根问底问了半天，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万历二十八年，贵州播州世袭土司杨应龙叛乱。这位老哥吸收了苗疆巫蛊及汉族跳大神等华夏秘术，发明了一种全新的战法：厌胜之术。办法很简单，就是让妇女脱光衣服，然后拿着簸箕对着官兵扇风，这样官兵的火炮就放不出来了，非要放炮，那就会炸膛。
而出征前去剿灭杨应龙的辽东巡抚李化龙，只用了一招，就破解了这个邪术：以狗血泼之。
这个狗血还很有讲究，尽量不要用黄狗白狗花狗，要用黑狗。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李巡抚大人想吃狗肉了，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连品种选择都跟狗肉味道排序一样。
比狗血更上一个档次的办法，则是用“纯阳之体”的和尚做法事，能驱散那些随着簸箕吹过来的至阴至邪之物。
这事在平定土司叛乱的播州战役、平献贼的桐城之战都发生过。不仅如此，还被庶吉士方以智记载在所著的《物理小识》中：
“李霖寰大司马征播，杨应龙败逃囤上，李公以大砲攻之，杨裸诸妇向砲，砲竟不燃，此受严法也。崇祯乙亥，流贼围桐城，城上架砲，贼亦逼人裸阴向城，时乃泼狗血、烧羊角烟以解之，砲竟发矣。”
现在孔有德估计是听了不知道哪个师爷的建议，用了逆向思维：大炮炸膛是妖术，大炮不炸膛但城墙打不烂一样也是妖术，既然都是妖术，自然要用煌煌正法解决。
不仅如此，这个招式后来还有升级版：永宁宣抚司土司奢崇明在奢安之乱的时候，还加上了女子癸水和鸡狗血混合，如此惊悚的原料，诅咒功力恐怕更胜一筹。
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正道，大明孤独的美食家、传奇福瑞控、贵州巡抚李法采，他用的法子是在城头张起新鲜猎杀的虎豹皮毛，将升级版诅咒破解于无形之中。
至于红枣商人、黄纹猛虎、四川人民的“救星”、“大明忠臣”、明末巅峰赛顶级玩家、检检的心头肉、朱由榔本人的“保护者”、张·大西王·献忠的做法更为哥特：搜山获妇，裸而淫之，委顿断首。刳腹倒埋，尽露其私，环向堞数百躯。城上壮士回首不忍视。贼噪攻城，城上鸣砲，砲厌，皆裂，或暗不鸣。
这个场面简直太吓人了，完全是一副魔尊降世的做派。
最后则是张家玉的东莞老乡，天启年刑部尚书李觉斯，他大道至简，在城墙外挂满了装上五谷轮回之精华的粪桶，就轻轻松松破了此法。
一席话听完，朱由榔是目瞪口呆，除了一句“我大明天下无敌”，再也想不出其他形容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