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来我往
“轰!轰!轰!”三声巨响,最外侧那座碉堡下的三门大炮同时开火,三枚实心铁球狠狠地砸了过去。
紧接着碉堡上部蓬起一团烟尘,无数碎屑石子像雨一般噼里啪啦地降落。片刻之后,碉堡上三分之一的部分断裂,如同一间房屋般大小的混凝土砸向地面,泛起的尘土比城墙还高,声音也传到极远,远到整个清军阵地上都能听得到。
“奏效了!”尚可喜见状大喜,立即下令其他盾车也如法炮制,尽快拔除这几个烦人的障碍物。
城头上朱由榔双眉紧皱,自己还以为是秘密武器,结果被一个笨得不能再笨的办法破解,心头不禁一阵烦躁。
“之前倒是没想到”,吕大器老神在在,淡淡地说道:“自甲申以来,都是火炮对攻,少见盾车了。”
皇帝则是烦恼此时的火药太差,没办法做出爆炸物。若是有个手榴弹,还用得着使出点燃被子扔出去这种蠢笨的招式?现在一吨黑火药只能释放大概八百千兆焦的能量,而同样的质量的TNT这个能量是四千多。五分之一的能效,若是放在包裹中点着只能爆燃而不能爆炸,除非跟大炮一样塞到密闭空间里面。
“若我是攻城一方,倒是能用爆炸法挖地道爆破城墙”,朱由榔想道。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清军三门大炮的炮手发射完,就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被击垮的碉堡是最前方一座,而呈品字形排列的后两座离它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当初这样设计就是为了相互呼应,此时另两座堡垒里的虎蹲炮发射,数蓬铅子铁丸铁蒺藜朝着清军炮手扑面而来。每人身上都起码接了两位数的弹丸,顿时浑身像筛子一样冒血,挣扎惨叫着倒地。
“再调六门去,同时攻击剩下那两个碉堡!”孔有德见状立即下令,只要拔除了这三座,那城门口的士兵就不会再腹背受敌。炮手还可以补充,那碉堡塌了就塌了,这一仗打完之前是不可能再修起来的。
“让剩下的士兵回来吧”,朱由榔说道,现在人还留在上面就是等死,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攻击到下方的炮组,“当初要是能稍微增大空间,放得下重炮就好了。”
结果话音未落,后面左边那座碉堡里的虎蹲炮再次响起,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炮击之后,盾车并未挡住那些细小的弹丸,而是被一炮崩裂,木板的碎屑四射,扎得后面的清军士兵哇哇乱叫。
“这是?”朱由榔奇道。
吕大器微微一笑,捋了捋胡子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虎蹲可填三种炮子。一是此前所用的,四钱小弹丸百枚;二是小弹丸数十枚,上再加二斤大铅弹填压;三是只放置大铅弹,但要小于二斤半,否则射程太近,无法杀伤。”
朱由榔这才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定势,虎蹲炮用散弹效果最好,不代表只能用散弹。正在想着,城下又是两声炮击。
碉堡中第二座虎蹲朝着清军红衣大炮发射了散弹,而清军也是几乎同时点燃了引信。重炮的实心铁球将碉堡击个正中,将其打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若是不及时逃走里面的人员都会被其掩埋。
而清军炮手也是全部中弹,因为是抵近射击,散弹的威力更加巨大,许多弹丸都洞穿了清军士兵的身躯。
无论如何尚可喜这一招是奏效了,虽然抵抗了一会,但是三座碉堡被尽数击毁。还好内部崩塌的混凝土碎块堵住了地道的入口,让对方无法追击。
接下来的时间明军就有些难受了,三十七门大炮在清军阵地前沿一字排开,随着军官的指令依次开炮。整整一天城墙上的人耳边都是巨响轰鸣,震得耳膜都痛了起来。
按说这个时候得派人出去冲他一冲,不管效果如何,一直这样被动挨打绝对不是个办法。脸皮再厚还能把手掌弄伤不成?
可朱由榔坚持再等等看,一是对官军不放心,二是想看看城墙的防御力到底有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结果显然不尽如人意,悲催的东城墙一天之内挨了上千发炮弹。虽然弹着点几乎没有重叠,但打出的裂口已经急剧上升到了十几处。
清军中军帐中,孔有德哈哈大笑:“老子还以为是什么铜墙铁壁,原来也不过如此。看来不用等韶州郴州的大炮运到了,明日再来一次,将这城墙轰出个缺口,便大事抵定!”
沈志祥也在一旁恭维道:“王爷果然料事如神,说不是妖法,就不是妖法。下官实在是佩服得紧呐!”
此时尚可喜却在一旁泼了盆冷水:“若是明天继续这样,当城破无忧。可我总觉得上次那个打出的缺口第二日又消失,实在是诡异得紧。”
“或许是记错了!”孔有德端起茶水海饮了一口,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元吉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过于谨慎的毛病得改改了!”
尚可喜还想争论几句,沈志祥赶忙劝道:“二位王爷都是天纵英才,今日破城在即,当高兴才是啊。”
然后第二天,几位王爷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城墙上的缺口又消失了!
若是说一个缺口还能看走了眼,昨天明明亲眼所见,城墙上大大小小十几处破损,是千真万确的!不仅是几位王爷公侯,下面的将官士兵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可就是没了!
要是仔细看去,可以看到之前破损的部位颜色稍深,隐隐还泛着水润的光泽。那是因为气温渐冷,刚抹好的灰浆还未凝固的原因。
但这年头又没有照相机,谁还记得哪一处破损的具体位置?
渐渐清军营中开始有了些许传闻。有说城中有得道高僧加持的,有说明朝皇帝是妖人会妖术的,甚至有人说是当年秦始皇派人来广州凿断龙脉失败了的,什么“广州靠山面海,地势绝佳,乃风云蒸变、日月摩荡之地”,传得那是相当的有鼻子有眼。
不过那都是后面的事情,此时孔有德等人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就算是糯米汁兑灰泥,那修复之后也是看得出来的啊?况且这城墙上远看仍是如铜镜般光滑,瞧不出一丝刀劈斧凿的痕迹。
“难道......真的有妖法?”孔有德十九岁随兄长孔友性参军,二十九岁降清,现在已四十五六岁,大大小小打过上百场的战役。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至少在军事上是。
可他现在世界观也受到了些许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