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8章
一句“让我们喝西北风呀!”是彻底激怒了刘建功。
他那红粉粉脸又涨得通红,他把右手抬过肩左右摆着,说那气话:“爱谁管谁管,我是不管求了!”然后就往那屋里走。
才刚迈开腿,那大门外“嘀、嘀。”两声汽车喇叭响。院里的人往都往那门口看去,只见一辆白色的轿车和一辆警车缓缓并排停了下来。
李所长先下了车,等李福年和刘秘书从那白色车上下来后,三人就一并往院里走了。
众人还在愣神呢,刘建功就已反应过来了,笑盈盈的来迎了。
他伸出手同那李镇长,李所长和刘秘书一一握了,然后一副如见亲人般的模样,就说:“总算是把救星给盼来了!”那几人听后自是高兴。
然后四个人就往里走,此时人们也回过神来,但却像是那上了发条的木偶人,身子不动头跟着转的看。
刚走到屋门口,那选子丈母娘就从屋里冲了出来,双膝跪在了李福年面前,李福年倒惊了一下。然后这老婆子就哭喊道:“青天大老爷呀,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头在地上磕的“嘭嘭”作响。
李福年侧头看了一眼刘建功,刘建功一脸无辜的表情,意思是这可不是他安排的。
李福年只好上前一步,把选子丈母娘扶了起来,然后就说:“大妈,您放心,政府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刘秘书今天来,倒把那昨天的衣服换了。一身精干的黑色小西装,也只是化了个淡妆。她也跟着扶,然后那脸上满满的善意,她说:“大妈,您不要急,什么事咱们屋里坐下来慢慢谈。”就一块扶着那老婆子进屋了。
刘建功用诧异的眼神看了看那刘秘书,心想这女人除了会卖弄风骚外这人情世故也蛮拿手么。
他们一落座,周边就被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建功先起头,他说:“镇长,是这,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急需处理的有三件事!”
李福年点着头表示肯定。
“第一件,是村民康选子儿子康有龙在沉沙河溺水一事;第二件,是村民白三愣在铁矿厂被打一事;第三件,就是这铁矿厂何时恢复营业。”刘建功这工作汇报的还算可以,简明却直击要点。
刘建功说完后,李福年贴在李所长耳边轻轻说几句,然后那李所长就问:“家属都没来么?”
刘建功指着选子丈母娘就说:“这是康有龙的外婆。”
“那白三愣家属呢?”李所长又问。
“应该在,在家里了。”刘建功说话时有点心虚,因为李福年交代过要他提前安排好的。
“那李镇长您看?”李所长向李福年在请示接下来的事。
“建功啊!你不能给白家打个电话吗?”李福年说。
“白家在办丧事呢!”这温建福插嘴倒快,有点“现炒现卖”的感觉,就把那刚听来的信给说了出来。
他插嘴倒不要紧,但这句话让那李福年和刘秘书一惊,他俩人还以为是白三愣没了,那脸色都有点变了。
刘建功看出了他二人的神态,就忙上来解释说:“是白家老太太没了!至于白三愣,我问过送他去医院的柱子了,说就是腰受了点伤,但也不是大事,昨夜里已回家了。”
这话才让那李福年和刘秘书松了一口气。
“也无妨,到时咱们去他白家走一趟,你说了刘秘书?”李福年问道。
刘秘书抿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见刘秘书同意了,李福年就问那老婆子,说:“你家的事你说了算不?”
老婆子把她那眼泪一擦,赶忙就说:“算、算。”好像她晚说一会,就不算了似的。
李福年就将了她一句:“一会是要按手印的!”老婆子一听,倒有点怯懦,就低下头去,不敢看人了。
其实这老婆子是有点私心。她本就这么一个闺女,自从老伴走了后,就搬过来和女儿来住了,但又有点看不上她这女婿,平时里就耻高气昂的对那选子左右为难,现在眼看着自己年龄越来越大了,倒不觉多生了个心眼出来,那钱能自己管的尽量自己管,在她心里想就是亲闺女也不如钱可靠。这不是昨天听说今天那李镇长要来处理这赔偿的事,她便起了个大早,想钻个空子,竟没想到被李福年三言两语给问住了。
大家见她被问住了,就开始小声说起了话。
李福年贴在刘秘书耳边悄声说:“刘秘书不要见怪啊,这事在农村很普通,往往一家子因为钱就闹翻了脸。”
一伙人且说着话呢,那围着的人群就让进来了一个人,原来是选子的媳妇。这小媳妇见自己的母亲低着头在那坐着,她脸上带着怒气,说道:“妈,您这什么意思?那是龙龙拿命换来的钱,你也要拿吗?”
这老婆子被女儿问的,脸颊通红。她抬起头来辩解道:“我哪有那个意思,我是提前过来探探路,就算我拿上那钱,我也是怕你们乱花不是?”倒说的振振有词。
刘秘书听明白了,站起来走到那选子媳妇身边,抓住选子媳妇的两只手,那眼里的泪水跟着就下来了,她说:“你就是孩子的母亲吧?”
选子媳妇也同样流着眼泪,外人看上去,倒觉得这两个女人有点惺惺相惜。
“我也是女人,也当过妈,我知道孩子没了心里是怎么的一种滋味!”刘秘书说完,二人简短对视了几眼,就抱在了一块痛哭起来。这刘秘书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怀过一个孩子,只可惜那金老板知道后,硬让她去医院做了,唉,这么说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啊!
两人抱头哭了好一会,等平静了心情,剩下的事没再怎么费力,双方就把那赔偿协议签了。李福年心里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那吊着的心已放下去了一半,现在就差白家了。
对于刘建功呢?这事的顺利程度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昨天那选子媳妇还耍赖闹事呢,今天被这刘秘书只一句话就说服了,有时候看来还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啊。
围着的村民见这份协议这么顺利的就签完了,那眼里就都闪出了“希望”的光。他们现在巴不得把赶快再投入到哪“挖沙”运动中去,仿佛现在都开始宠宠欲动,满身都是力气。
这温飞性子急,就说:“走、走,白家!”
刘建功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那有你说话的份。”然后陪着笑脸向李福年请示,说:“李镇长,那咱们现在去白家?”
李镇长看了看刘秘书,这女人眼圈红着,好像还没完全从刚才的难过中走出来,但还是点了点头。
“走、走,去白家。”那温飞赶着人们往外走。
然后这街上就热闹了,两辆车前面开道,后面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阵势往南去了。
自昨晚回去,温建明可能也是太累了吧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家里的公鸡打鸣没把他吵醒,玉梅起来洗漱也没把他吵醒,直到那屋外面的几声炮竹响,他才一下子醒来。拉开帘子一看,只见那日头已升了老高。玉梅正在打扫院子,那些鸡就跟着拣那扫出来能吃的东西。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晚起床,他那心里就像崩了跟弦一样,几下就收拾利索了,出了院子,可院里该干的活玉梅都已干完了。
他就一下成了“闲人”,听着那炮仗一个劲在村南头响,心里就开始又犯愁了起来。
“你想去就去,老爷们一个扭扭捏捏的拿不定注意,像个甚!”玉梅边扫着地边说。
是啊!我怕个甚呢,那白雨霏要不吃人。温建明想后,丢了句话说:“那我出去了,草这几天够喂!”说完就出了门。
一出了巷口,就见那人们像是赶集一样的往南走,他就拉住一个人问,那人和他说刘建功领着铁矿厂的人往那白三愣家去了,他们现在也是要去看看。温建明刚好也要去,就混在这群人里面一起走了。
白家人们刚刚吃过早饭,那女人们为老太太守了一整夜的灵,这会都回西屋睡觉去了。男人们则坐在东屋的炕上商量着今天“报丧”的事。
白家的两个女婿面朝着窗户,温文则和他三大一样,展展的爬在炕上在写名单。忽然那两个女婿脖颈伸的老长,眼里带着惊讶望着窗外,然后嘴里急着说:“文文,快看看这伙人这是干甚的?”
白三愣听了也想起来看,但刚动了下就皱着眉头不敢动了。温文心里首先想到的是二虎虎他们这群要饭的,不然谁会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但当他爬起身子看了后,不禁心里惊了一跳。哪里是什么二虎虎,四女子,这分明是刘建功带着半村的人来了么!
白三愣看了这三人那惊讶的表情,就着急的问:“是谁来了?”
两个女婿都是外村的,自然不认识,就都在那摇头。温文一边下炕一边说道:“是刘建功!”
说话间,这伙人就涌到了屋檐下。有些个人隔着玻璃就往屋里看了,但是没人敢进来,看来堂屋摆着的老太太棺木还是把这伙人给镇住了。
温文就和两个姑父出了屋子。
三个人刚跨出门槛,那刘建功就笑眯眯的迎上来,指着身边的人介绍说:“这位是咱们李镇长,这位女士是铁矿厂的刘秘书。”
今天算是见着正主了,温文就盯这这个女人使劲的看。
“你们谁是白冰?”李镇长忽然问道。
见没人答,刘建功就对温文说:“你三大呢?”
白三愣听见外面的人在叫他了,就在里屋答话:“我在屋里呢!”
刚才那几个趴在玻璃上的人也转过头来说:“白三愣在炕上趴的呢!”
李镇长就走到窗户跟前,猫着腰往里面看了看,然后说:“白大哥,我们能进去么?”
白三愣趴在炕上,尽量扭着头往后看,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来。
刘秘书见温文一直在盯着着她看,她就笑了一下,走上前大方的把手伸出来是要和温文握手,那小嘴盈盈一笑,说道:“大兄弟,你咋那样盯着姐姐看呢?”
温文腼腆的笑了,虽然他对那铁矿厂是恨之入骨,但面对这个女人他居然恨不起来。他在这个女人身上能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气质,这气质中透露着成熟、圆滑。
握过手后,这女人就又追问问温文在那里上班,成家了没,父母是干什么的,算是把温文的基本情况摸了一遍。
李镇长从窗户边过来,先是趴在刘建功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就和刘秘书由白家两个女婿带着往屋里去了,温文则没想进去。
刘建功把温飞叫在一边,说:“你们都在外面好好等的!”
温飞听后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过身去,两只手举在半空示意人们听他说话,他大温建福就凑过来问:“支书给你说啥了?”
“大,支书说了,让你们在外面等着。”接着他就放大嗓门喊:“你们都在外面好好等的!”
说完转过身子就要进屋,刘建功走在后面回头看见他跟着,就呵斥说:“你也在外面等的。”那温飞两眼眨巴了几下,倒觉得委屈了,就停在原地了。
李镇长一行人给白老太太鞠躬烧完纸后,就进了东屋。
白三愣见李镇长进来了,要挣扎着起来,两个女婿就赶快过去扶他,但还是不成,李镇长就说:“没关系,没关系,你趴着就好了!”那话语里充满了关爱,让地下站着的人不禁揉起了眼睛。
“建功啊,你这支书怎么当的?你可是村里百姓的父母官啊!你失职啦!”李福年说道。
那刘建功吓出了一头冷汗,他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真心不理解李镇长说这话的意思。但既然领导这样说他也只好配合,长叹了一口气,那眼角竟然挤出了泪水,他走过去拉住白三愣的手,说:“三愣,都是我的错啊,我没有保护好你呀!”
刘秘书站在一旁,看着李镇长和刘建功在那一唱一和的演戏,她也搞不懂这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保护不保护的,倒感觉他们把这铁矿厂说成那祸害人的了。要再让他们就这样演下去,后面她真不知该怎么收场了。于是也上前一步,那丰满的屁股斜跨在炕沿边上,拉住白三愣的另一只手,深情的就开始说了:“白哥,你好点了没?”
白三愣有点害羞,他一个老头子,被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抓着手嘘寒问暖,那脸就潮红了起来。就说:“没大碍!”
“白哥,和你道个实情,但你得先答应我听了不能激动!”刘秘书那好看的眉眼弯着,一副娇怜的样子说道。
白三愣点了点头。
“我就是刘大脑袋姐姐,我替我那不懂事的弟弟给你赔不是了!”说完那眼里都是泪水,头就低埋在白三愣手背上抽泣了起来。
白三愣一下傻眼了,就像温文一样,心里的恨在这女人面前荡然无存。只好两眼图溜溜的看着人们,有点不知该怎么劝那刘秘书了。
李镇长过去拍了拍刘秘书的背然后说:“白大哥,你们是不知道,这刘秘书从小就没了爹娘,她含辛茹苦把那刘管拉扯大,不容易啊!”他说完,那刘秘书哭的更伤心了。
温文蹲在门口,看着那院里的人们嚷闹争抢着趴在窗台上往屋里头看,他有点恼火,一是西屋里白秀她们还在睡觉呢,二是这堂屋还停着老太太的棺材呢,他们在外面这样叫喊成何体统。就过去把那屋檐下的人统统赶回了院里。
温飞被挤了一下,他就拨拉开前面的人,走了出来。一脸凶相上来就指着温文的鼻子说:“你姓温,还是姓白?”
院里的人们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接着那温飞提溜了下温文身上的孝衣,那人们就想明白了,跟着起哄,吵吵说:“姓温的给姓白的戴孝了,你看那寡不寡!”
这屋里哭,这屋外闹,就把西屋的人都给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