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另一端的混蛋……

《另一端的混蛋：一名平庸渔夫的反思》是一本关于钓鱼的书的名字，作者是著名艺术评论家罗伯特·休斯，澳大利亚人，机智尖刻，眼里总闪烁着活跃的光芒，表示他比你更早猜到笑话的笑点。他的聪明才智就在于此。

休斯先生已经去世，在他名气最大的时候曾编写、制作过一部电视剧，还出版过一本书，名为《新艺术的震撼》。该书广受好评，《纽约时报》因此称他为“世界上最著名的艺术评论家”。他的部分恶名源于他以无休止地挖苦艺术界为乐。他写道：“艺术的新工作只是待在墙上，然后等着变得更值钱。”这样的评论不会让他受到高高在上并强大的艺术机构的喜爱。我被派去为他拍照时，他正在继续他的浩瀚事业——写一本讲述钓鱼的幽默琐事的书。照片将用于该书的封面和新闻稿。

某种程度上，他的书名“另一端的混蛋：一名平庸渔夫的反思”也很适合成为本书的书名，只需将渔夫替换为摄影师。我在镜头这一端的失误如此之多！按钓鱼的说法，在众多照片里我都把钓竿抛错了地方。一旦想起来，这点就会在我心头萦绕不去，但我又经常想起它。拍摄当天早上总是最糟的，真的，我无比希望——至少偶尔是——客户会在最后一刻打电话取消一切行程。然后我就不必再去召唤“它”，而是保持冷静、发挥才智、表现风趣，接着做出决定并设置好相机，然后透过长方形的取景框窥视世界。那些日子里我翻遍设备箱，寻找的不是镜头或灯架，而是更难以捉摸的东西：信心，或者是一条出路。也许我离开了也没人会注意到，对吧？

也许这就是如此多的摄影师喜欢风光摄影的原因吧？你是走是留、笨手笨脚抑或跌跌撞撞，岩石和树木根本不在乎，鸟儿和山脉对你没有任何期待。

所以，当我被派去为住处在长岛最东端附近的谢尔特岛的休斯先生拍照时，我们这对组合显得既随机，又无比契合。有关创作的不安全感，他曾写道：“越伟大的艺术家越对自己有怀疑。完美自信是为无能的人准备的安慰奖。”

所以，我们一拍即合。两个家伙表面都自信十足，内心却满是自我怀疑。他比我还多了一点孤独。处于两段婚姻之间的他在自己的岛上庄园闲逛，坚持要我和我的助手留下来吃晚饭。我们前一天便去了他那里，为了可以在4点起床进行凌晨的钓鱼冒险。我记得他做了很好吃的培根蛋酱意大利面。我们之间没多少共同点，我也敢肯定，对他来说，和我们谈话就好比开着他智力的法拉利在高峰时段穿过拥堵的荷兰隧道。但在他的那个人生时刻，陪伴最重要。我们让他桌旁的空位坐满了人。

你是否注意过，在拍摄日出的过程中，当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时，一缕缕阳光从起初的温柔，到后来愈发地强烈，魅力不减，将平凡化作神奇，令你在镜头前的疑虑冰消瓦解？别再想什么取消拍摄任务啦！你都在想些什么呢？对任务那令人窒息的焦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拍摄的紧迫感。日出不会为谁停留，脑子与心都得动起来。看镜头！拍摄！动作要快。光线使你充满信心。照片一张接一张。不需要等待闪光灯回电，天空中就有100万瓦秒！保持兴奋并拍摄，拍摄吧！此时太阳的升起温暖了你的脸和心，瞬间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变成了“我怎么可能不这样做？”

有这种光线撑腰，你绝不会在拍摄上犯任何错误。昨晚睡不着在干什么来着，在黑暗中瞎担心？

昨晚睡不着在干什么来着，在黑暗中瞎担心？

钓鱼的姿势无须指导，主体无比专注于自己的世界。镜头选择正确（这种场合用200-400mm的镜头），太阳也对你钟爱有加——这种毫不费力的拍摄让所有冒险都显得值得。这不是那种需要付出才能让病人复苏般的努力的拍摄。

像钓鱼一样，这是很好的收获。一个难忘的早晨，一个万事顺遂的早晨。

当然，下一份工作到来，乌云再次聚集，不确定性这讨厌的恶魔又开始在我的脑海和心里絮絮叨叨。亲爱的读者，我很想告诉你它会随时间和经验而消失，但它不会。一旦踏进这场充满不确定性的冒险，便将永远如此。

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