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哈拉维赛博格科学哲学的神话

科学技术是一门哲学，更是一种方法论。通过科学技术哲学，可以了解科学和技术的发展及其关系，可以帮助人们理解自然界的演进过程。科学技术与哲学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哲学是科学技术发展的理论基础，科学技术的发展又带领哲学迈向更高的殿堂。二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无论是从柏拉图到康德，还是从黑格尔到马克思，我们不能不承认，科技能有今天的飞速发展，正是因为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待世界。科学技术可以使我们获得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最佳方法，进而懂得科学技术发展与人文社会之间的密切联系。堂娜·哈拉维（Donna Haraway）在《谨慎的见证者》一书中，分析和说明了“技术科学”的概念。她认为，新的世纪的核心就是“技术科学”，即旧科学和技术的新杂合体，比如有深海鲽鱼基因的番茄、有巨蚕丝蛾基因的土豆等新存在物。因此，哈拉维最为注重的是对科学与技术的整体性研究，反对将两者割裂开来进行独自的研究。她的这种看法，更接近于我国的学术研究传统，注重对问题的系统性研究和相关性分析。

科学是建立在事实逻辑基础上的客观知识，无善恶之分。因此，科学研究被认为是以真理性为标准的无善恶价值负荷的求真过程。美国科学哲学家库恩（Kuhn Thoms Samual，1922—1996）提出了一种新颖的科学观，即把科学看作一定的科学共同体。库恩通过研究发现，科学活动往往要受到科学家的旨趣、价值观、语言习惯等因素的影响。库恩所提出的“范式”和“科学共同体”等概念，就是包含着文化价值的概念。库恩认为范式是科学共同体所拥有的，带有相当大程度的非理性的信念。他甚至认为，科学是以价值为基础的事业。哈拉维认为科学与技术也具有一定的价值负荷。现代科学和其他文化的科学技术知识体系一样，任何知识都建立在具体的、历史的和特殊的人类生活经验的基础之上。她写道，“我喜欢一种具体的客观性学说，它能容纳似是而非和批判性的女性主义的科学方案：非常简单，女性主义客观性指的是情境化知识”[1]。她对科学与技术的关系的认识也是极具理论特色的。哈拉维以“哲学理论”的理念，对赛博格技术哲学理论的分析研究，促进了哲学的理论创新，并把理论创新的成果转化为推动赛博格的“思想力”，形成哈拉维哲学学科独具特色的思想传统。

哈拉维通过对赛博格的文化分析解构了三种既有界限：人与非人、生命与非生命、物质与非物质。《赛博格宣言》的网页开头便张贴了一幅由女人、猫科动物和电脑键盘结合而成的图画。她指出，在当代科幻小说里充满了赛博格（是动物同时又是机器）生物，住在自然与人为之间的暧昧世界中；现代医学也充满了赛博格，其复制不同于有机体的自然生殖；现代战争也是赛博格的狂欢会，充满了符码化的命令、控制、通讯和人工智能。赛博格是人与机器的结合。这不是一个科幻概念，英国著名控制论专家凯文·沃里克（Kevin Warwick）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相关试验。由于大胆地将电脑芯片植入身体，他被称为“世界上第一个赛博格”。沃里克的研究招来一片骂声，但他并未停止自己的研究，而且断言：“我们人类可以进化成赛博格——部分是人，部分是机器。”[2]沃里克预言，如果控制论进一步发展，那么它将用红外雷达帮助盲人“看”东西，通过超声波让耳聋的人“听”到声音。他甚至担心，如果人不与机器合二为一的话，人类可能会在未来变成一种较低等的生命。所以，应该从现在开始做一件事情——防止这一结果的出现。哈拉维从赛博格理论入手，从技术哲学的角度进行研究，通过对技术本质、技术的价值负荷等问题的分析来展现她对传统技术哲学理论的批判与重建，体现了哈拉维研究的超越和跨界特征。她说：“赛博格神话是跨越各种界限的、有效的融合，具有潜在融合力以及危险的可能性的设想，改革派人士可能认为对这些可能性的探索是必须的政治工作的一部分。”[3]赛博格是机器与生物体的杂合体，是一个社会现实的创造物，同时也是虚构的创造物。科学的研究对象是自然界，技术的研究对象是人工自然系统。哈拉维认为，人与自然，或者说人工的与自然的界限已经被打破了，“现代机器是精巧的微电子设备：它们无处不在而又看不见”。早期人类活动是区别自然界与人工自然，而今人类改造自然活动的意义已经发生变化，科学研究的对象也被打上了人工的烙印。

哈拉维赛博格理论成因的定位，是对科技哲学未来走向作深度的反省，以此集合新的学科凝聚力。不论是赛博格与科学技术还是赛博格与人文社会，所涉及的领域应该在专业化和规范化方面得到提升。现代科学哲学问题在国际学术界都是严格专业化的，并已经形成了专门的概念、论证方式、研究群体、出版刊物和论述场域。不了解其历史、语言、技术、方法和当下的主题，就不可能作出能与国际学界对话的研究。我们研究哈拉维赛博格理论也要走这条路，必须建立在系统的引进消化之上，而不急于构建普适性的研究纲领，要做富有建设性的译介；要在遵循各个专门研究范式的规范的基础上，对当代科技的哲学基础进行整合性的研究；应该综合已有的视角、方法和思想资源，进行互动和学科内的整合。学界已经展开有关哈拉维赛博格与科学技术的研究，旨在推动分析科学哲学与技术哲学的互补整合，进而揭示当代科技日益呈现出的技术化科学等整体特质。惟其如此，才能重启对赛博格的形而上学沉思，从存有论、认识论乃至价值论层面追问赛博格的哲学基础，反思赛博格时代人的存在，致力于构建一种体现哲学的批判性和反思性的赛博格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