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幻光
颜明抬抬爪子，企图翻身，却被黎清强势镇压。
“还在磨合期？”黎晗顺手抓过逗猫棒，把黎清引开。
猫是独居性动物，把两只陌生的猫放在一起，大概率会发生冲突，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期，少则一周，多则半月。
“让我看看。”黎晗抱着颜明，仔仔细细的检查全身。
没有抓痕，叫声也不激烈，两只猫在闹着玩，并非打架。
“给，拿去玩。”黎晗把不倒翁丢给颜明。
家里的猫玩具都是颜卿买的，经过多次观察，颜明最喜欢的玩具是不倒翁，而黎清看都不看一眼，没兴趣。
幼猫与成猫的差别。
把两只猫挪开，清洁完地面，颜卿正好过来喊人。
“饭做好了。”
黎晗放下逗猫棒，去洗手。
午饭一如既往的丰盛，口蘑豆腐汤，凉拌萝卜丝，孜然蒜香鸡胸肉，营养健康。
“我买车了。”黎晗说。
“啊？”颜卿盛汤的手僵在空中，“这么突然？今上午去4S店了？手续办完了吗？多久提车？玛莎拉蒂还是帕拉梅拉？”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黎晗有点蒙，他接过碗，吹了吹，答：“电动车，凤口街买的，钥匙在客厅茶几上，以后买菜别走着去了。”
“谢谢哥！”
“举手之劳。”
“说起车，有条件的人大多喜欢买辆车撑门面，即便不开车也要买一辆停着。”颜卿求知欲涌上来，“你就没动过心思？”
“我没驾照。”黎晗言简意赅。
“嫌麻烦？”
“对啊，大学时有假期，可是没心情，毕业后忙得要死，在魔都上班，天天挤地铁，下了班人一瘫，懒得动，去年辞职搬来安淮，一年出不了一次远门。”黎晗喝口汤，继续说，“另外，要是我会开车，你来敲门的那晚，我就送你去酒店了。”
还好自己没驾照。
冷不丁地，他被这乍现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在庆幸。
不等深入细想，颜卿的声音便将他的心思拽回餐桌。
“哥，我想问个问题。”女孩抬眼，畏畏缩缩地瞧着黎晗。
声音极轻，犹如冬天落在积雪上的一片羽毛。
黎晗有点不自在。
他和颜卿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一个多月，度过磨合期，算得上相熟了，但表妹此刻的语气神色与初遇时如出一辙，谨小慎微，生怕说错话，好像这段时间不复存在似的。
家人之间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还是说……相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颜卿总是带着笑意只是单纯出于礼貌？
“问。”他捏着筷子，盯住餐盘里的鸡胸肉。
凉掉的鸡胸肉呈现出干巴巴的灰白色。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颜卿收回视线，“未来某天，我不在这住了，你会失落吗？”
她在试探。
现实又不是游戏，看不到进度条，不开口试探，难道等着对方主动汇报啊？
她没底，时至今日，仍摸不清自己在黎晗心里的位置。
黎晗和她越熟，她越慌乱。
家人，感情，相处的日常，一切都建立在她“表妹”的身份上。
可表妹的身份是虚假的。
用谎言骗来的东西犹如空中楼阁，总有破灭的一天。
角色扮演多了，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是黎晗的表妹该多好呢，两个人就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但前些日子，真“颜卿”打来的电话惊醒了她。
她是个骗子。
最初制定计划时，颜卿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地步。
计划与实际行动相去甚远。
“你要出去住吗？”黎晗自己都没发现，他握筷的右手绷得格外紧，紧到用力过猛，微微发抖。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假如，打个比方，父母让我回老家，我离开后，你怎么办？”颜卿察觉这一微小的变化，内心稍有平定，但表面上依然如故，只当没看见。
“你父母我劝不了，真到了那天，你就回去呗。”
“那你会失落吗？”颜卿寻根究底。
黎晗不答。
颜卿不是他的附属品，是个鲜活的人，二十三岁的漂亮女孩，他有何立场强行要求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表兄妹？僭越了，哪有永远住在一起的表兄妹？他有生活自理能力，没到必须要人照看的境地。
可失落……
失落在所难免。
颜卿一走，他又得回到活一天算一天的混沌日子，找不到精神寄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续几天不说话，近乎失声。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悄然改变。
回首旧时，竟已觉得可怖了。
“会。”黎晗只得承认。
“但离开与否是你的事，别顾及我。”他自知不妥，连忙补充。
干涉别人的决定是很自私的行为。
“想远了。”笑容重新浮现在颜卿的脸上，“打个比方而已嘛，家里没人催我，你不赶我走，我就赖在这里了，狠狠地吸血！”
她得到反馈了，哪怕仅仅是一句简单的“会”。
正式见面前，黎晗之于她，就像是一道虚影，是幻光，她可以坚持对着虚影追逐几年，因为幻光是种象征，代表未来，代表女孩点燃的最后一根火柴。
她注视幻光，眼中满是憧憬。
然而真正触及幻光，未来成为当下，她就得找到新的动力驱使自己奔跑。
一厢情愿跑不久的，会累。
“平等交易，不叫吸血。”黎晗紧绷的手松开，“老家那帮亲友才叫吸血，这两年陆陆续续借出去的钱我都数不清了，全是烂账。”
“你人怪好，换做我肯定不理。”
“能咋办呢？要么沾亲带故，要么承过人情。”谈起这些，黎晗就烦躁，“我爸……我父亲出事那会，他们是出过力的，还有我妈，生前也多亏亲友帮扶，我跟他们是不熟，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既然继承了上一辈的遗产，那是非恩怨也该一并接收，故此他从不欠人情。
各类关系情谊与枷锁无异，且会随着入世时间加深，愈发难以挣脱。
能做到有情却不为情牵，不为情困者为圣人，是太上忘情的境界。
而黎晗是个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