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危难笑泯恩仇,寻靠山进京献女
回到帮中,常笑天找不到陈怀夏这样的高手相助,只好把帮中好勇斗狠,有点武功的人拼凑起来,趁着月黑风高,穿上夜行衣,脸上蒙上黑布,带人闯进了大牢。
见有人持刀带斧闯了进来,牢头们吓的屁滚尿流,颤颤巍巍的没有一个人敢反抗,常笑天按倒一个管事差拨,从身上抢过钥匙,径直来到常欢颜的牢房,打开牢门,常欢颜伸伸懒腰,走出牢门,从一个喽啰手里拿过斧头,来到对面张念山的牢房,一斧子劈开门锁,打开大门,说道:“张兄,走了。”然后猛的对准身边的犯人就是一斧头,那犯人应声倒地,然后又把斧头递给张念山,指着牢里那四个穿着牢头号服的犯人:“张兄,把他们都结果了。”张念山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三下五除二砍死四人。然后扔掉斧头,和常欢颜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牢门,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临到大门的时候,常欢颜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转身向众牢头撒去:“各位兄弟受惊了,一点小意思。”然后又对张念山牢房里的其他犯人吼道:“还等什么呢,还不快跑!”众犯人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争先恐后你推我挤的跑出了大牢。
第二天一早,整个江宁都传遍了,土匪张念山余党昨夜劫了大牢,把张念山救走了!牢里的官兵们拼命抵抗,四人力战而死!牢里其余二十多人也跟着逃了出去!
得知常欢颜越狱而逃,还顺势带出了张念山,曹寅勃然大怒,终于和德楞嘉撕破了脸,他立刻致函德楞嘉,让他交出常欢颜。德楞嘉不但不交人,反而找到江苏按察使,给常欢颜下了结案文书,还是简单的尼姑庵内寻衅斗殴,罚银赔偿了事。
曹寅忍无可忍,一方面联合江南官场相好的同僚,一起上奏朝廷弹劾德楞嘉,另一方面,曹寅给胡克下了死命,搜集常欢颜包娼庇赌的罪证,一定要先把常欢颜法办,断了德楞嘉的臂膀!
接到命令,胡克又是一次如丧考妣,像上次接到命令去围剿张念山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常欢颜手眼通天,又阴狠狡诈,到哪去抓他呢?
德楞嘉得知曹寅要抓常欢颜的消息后,忙让常欢颜先离开江南到别处躲躲,但常欢颜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反而要兵行险着,独自一人来到了河防营,要面见胡克。
守门的官兵得知眼前这个人就他们要抓的常欢颜以后,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跑到大厅,连呼带喘的告诉胡克,常欢颜就在大门口,胡克当时就吓得连茶杯也端不住了,赶紧把常欢颜叫了进来。常欢颜大摇大摆的进了大厅,胡克屏退左右,要和常欢颜单独聊聊。
这常欢颜虽然和胡克以前交往不多,但帮中的花船逢年过节还是没少给河防营孝敬。常欢颜还是开门见山:“胡大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长乐帮平日里也没少孝敬大人,自认礼数上没有欠缺。大人要是还觉得我们哪里做的不妥当,尽可以指出来,小人能办的就一定给大人办了。但大人非要一意孤行,那小人也只能鱼死网破了。”胡克壮着胆子说道:“抓你是上边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常欢颜道:“我还是这句话,上边的神仙斗法,咱们底下的小鬼别掺和。德楞嘉和曹寅这点事,咱们都心知肚明。面子上过得去就得了,都别下死手。”
胡克道:“说的是挺有理,但我凭什么非要听你的呢?”常欢颜笑道:“不管你听不听,反正大人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我要是没猜错,大人家住在福字街南巷,东边数第四个宅子对吧。家里有一妻二妾,还有两个姑娘,两个儿子,两位公子在江宁官学里读书对吧?”听闻此言,胡克十分恐惧,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说道:“你要干什么!”常欢颜道:“什么也不干,我也知道威胁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过,肯定不会把您家人怎么样的。我已经派人去官学,给两位公子提前交了三年的束脩学费。我就是想交下大人这个朋友。”胡克松了一口气,“我这个朋友可以交,但曹大人那怎么交差?”
常欢颜道:“这个好办,长乐帮要在杭州开分舵,我过去张罗一下,一年半载肯定是回不来了,你就对曹大人说我畏罪潜逃了。”胡克点点头:“好,就这么办了。”常欢颜抱拳行礼道:“还是胡大人够朋友。还有,曹寅迂腐书生,不是能干大事的人,日后大人若有马高镫短的时候,德将军和我们长乐帮的大门随时为您开着。”说完,转身离去,胡克也起身送客。
这时,潘清也得知常欢颜到了河防营的消息,立刻带上翁岩和钱坚赶到大厅,正巧碰见胡克送常欢颜出门,三人上前堵住常欢颜去路。胡克大惊,担心三人要坏他大事,急忙挡在常欢颜身前。潘清道:“大人,怎么要放常欢颜走了!”胡克忙辩解道:“胡说,人家常先生乃是一介良民,哪里有什么作奸犯科,曹大人那有些误会,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潘清怒道:“常欢颜是长乐帮的帮主,长乐帮包娼庇赌全江南还有人不知道吗!”常欢颜见遇到了一愣子,心里也有点发慌,急忙说:“这位兄弟不要急,咱们肯定是有点误会,胡大人这就要带我去见曹大人,是非曲直,自会有个交代。”胡克也跟着说:“对对对,我这就要带他去见曹大人。”潘清道:“那好,我陪着大人一起去。”胡克听后,忍无可忍,见实在拿不下潘清,索性撕破脸皮,一声令下:“来人,潘清顶撞上官,给我拿下。”河防营上上下下都是胡克的人,一拥而上按倒潘清、翁岩、钱坚三人。常欢颜趁乱而逃。
常欢颜回到帮中,寻思着自己在江南确实仇家太多,名声太恶,就是胡克不抓自己,也保不齐会有别人会对自己动手,于是就吩咐儿子常笑天收拾行李,去杭州暂避几天风头,帮中事务先交与常笑天处理。
正当常欢颜准备去杭州的时候,突然有手下人禀报,尼姑慧月被人杀了!常欢颜大惊,只好暂缓去杭州,命人打探,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太岁头上动土,杀长乐帮的人。
不到十天,就查探清楚,杀死慧月的竟然是刺杀过曹寅的陈怀夏!
原来这尼姑庵附近镇上有个秀才名叫秦华,自幼立志读书,无奈父母早亡,家境贫寒,只会死读书,也不懂得经营生计,所以到了三十岁年纪也没能娶到妻子。直到今年才交了好运,考中了秀才,沾沾自喜,自以为得意。邻居焦猛因为德楞嘉的苛政,要求京城告御状,就求他写了一份状子,就这样,得罪了当地官府,再加上邻里乡亲看不惯他穷人乍富的样子,几个无赖就找到慧月,要一起做局摆他一道。
慧月派出了能玉到秦华家化缘,秦华见能玉年轻貌美,忍不住多聊几句,一来二去,两人逐渐熟络,言语间也渐渐轻浮起来。没过几天,能月就请秦华去庵堂里上香讲法。秦华如约而至,此时其余尼姑都出去化缘,就剩下能玉一人看家,两人先是聊了一会佛法,见四下无人,能玉开始挑逗秦华,这秦华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有成亲,哪里禁受的住这样的挑逗,三下两下就着了道,脱光了衣服搂住能玉就要云雨一番。
这时躲在暗处的慧月立刻带着其余的尼姑破门而入,将秦华和能玉抓了个正着!慧月大骂:“好个无耻之徒,敢在佛祖跟前行奸!”秦华吓了一跳,赶紧要穿衣服,尼姑们做这仙人跳也不是一次两次,手段熟络,大家一拥而上,抢走了秦华的衣服,慧月接着大喊大叫:“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人在庵堂里入尼姑了!”
话音刚落,早就埋伏好的几个无赖破落户也都冲了进来,领头的指着赤裸着身子的秦华说道:“这不是秦秀才吗?看你平时满嘴的子曰诗云、仁义道德的,就是这么个烂货!”秦华羞愧难当,只好跪下来哀求道:“大伙行行好,我真的什么也没干。”慧月怒道:“衣服都脱光了还什么也没干!”领头的无赖威胁道:“废什么话,把他绑了送官!”一听要送官,秦华当时就要吓晕过去了,跪下来抱住慧月的大腿哭嚎着:“求求您了大师,学生十载寒窗,才中了这么一个秀才,要是报官了,功名就没了,对不起我死去的爹娘呀,您就行行好吧。”
一个无赖甩了秦华一个耳光:“这会知道服软了,早干嘛去了。刚中秀才那会看你那张狂样!”秦华磕头如捣蒜:“以后再也不敢对几位不敬了,再也不敢了。”无赖们见火候也差不多了:“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孝敬咱们呀。”秦华见松了口,赶紧说道:“一切全凭各位吩咐。”慧月说道:“那行,我们出家人慈悲心肠,也就不为难你报官了,但名节事大,你就给这位小师太赔一百两银子吧。”“什么?一百两!”秦华一听头都大了:“小人家境贫寒,实在没有一百两呀。”无赖一听,又是一记耳光,威胁道:“没有,那好办,我到衙门里问问学政老爷有没有一百两!”秦华赶紧求饶:“有有有,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凑齐。”慧月冷笑道:“这还差不多。”然后对几个无赖说道:“那就麻烦几位兄弟陪我一起到他家里取钱。”
慧月和几个无赖带着秦华回家取钱,一路上也不忘了羞辱秦华,只还给他一条短裤,连鞋也不给,连夜就奔向秦华家里,深秋夜冷,秦华冻得瑟瑟发抖,慧月几个人还在一旁调笑,不时的吓唬秦华一下:“看,知府大人来了。”“学政老爷来抓你了!”
后半夜到了秦华家里,翻箱倒柜,才找到十五两银子,慧月大怒:“穷秀才你耍我们是吗!”秦华赶紧跪下磕头:“师太饶命,家里真的就这点钱了。”无赖们又是一阵翻腾,从床底找出一张房契。慧月又找来纸笔,逼着秦华写下一张八十五两银子的欠条,签字画押好了,慧月威胁,三天之内要是还不上钱,就拿房子抵押。说完,让无赖们撕了秦华供在客厅的孔夫子圣像,砸了至圣先师的牌位,拿着欠条和房契扬长而去。
慧月走后,秦华嚎啕大哭,越想越难受,又没有地方去筹措银子,一时想不开,就出门跳了河。谁曾想,秦华刚跳到河里,再说陈怀夏被常笑天发现后,怕以后有麻烦,连夜离开原来栖身的道观,另找安身的地方,恰巧路过河边,见到秦华跳河,陈怀夏赶紧也跟着跳了下去,把他捞了上来。
两人上岸,陈怀夏救醒秦华,看出他是个读书人,问道:“先生遇见了什么难事,非要寻短见。”秦华求死不成,失声痛哭:“你不该救我呀。”陈怀夏看出来秦华肯定是有难事,安抚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底怎么了?”秦华见陈怀夏文质彬彬,想必也是个读书人,就把他当做知己一般,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陈怀夏是习武之人,素来爱管这不平之事,虽然也不齿秦华好色轻浮,但慧月尼姑这么做也是伤天害理,他非要管管不可。于是陈怀夏问清了庵堂的位置,让秦华在河边等他,他去把欠条和房契抢回来。
陈怀夏来到庵堂,慧月正和几个无赖吃酒庆贺,欠条和房契就放在旁边茶几上。陈怀夏推门而入,径直走到茶几旁,把欠条和房契揣进怀里。领头的无赖大怒,站起来拦住陈怀夏:“你是怎么进来的,敢拿爷东西,不想活了是吗?”陈怀夏也不答话,一伸手,就把无赖推出去五六丈远。又一个无赖不知好歹,冲上了要打陈怀夏,陈怀夏又一伸手,就生生撅断了无赖两根手指。其余无赖吓得目瞪口呆,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高手!
可偏偏慧月是个榆木脑袋,陈怀夏出手就伤了两个人,她楞是没有看出来陈怀夏是个绝顶高手,见他抢了东西就要走,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起来:“哪里的毛贼,敢到老娘这抢东西,真是反了天了!”说话间就追了出来,手里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家伙,竟然拿了根扫把朝陈怀夏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陈怀夏本不想打女人,无奈何慧月不依不饶,陈怀夏只好一挥手,把慧月撩倒,可着慧月还是不知好歹,见陈怀夏敢打自己,竟使出了泼妇手段,嚎着嗓子撒泼打滚大叫道:“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人抢东西啦。”陈怀夏大惊,怕招来他人无法脱身,索性心一横,一掌拍在慧月心口,登时就七窍流血,倒地而亡。反正是杀了人,一不做二不休,陈怀夏索性又把其余几个无赖也都杀了,然后匆匆离开。
陈怀夏回到河边,把欠条和房契还给秦华,秦华千恩万谢,立誓日后一定要报答陈怀夏,并提议两人结拜为兄弟,陈怀夏见秦华一脸真诚,也不好拒绝,于是拜了兄弟。
陈怀夏和秦华分别后,另外找好了住处,准备再伺机报复曹寅。
常欢颜得知是陈怀夏杀死慧月,勃然大怒,常笑天也说出了那日找陈怀夏联手行刺曹寅,但被拒绝的事,常欢颜更加愤怒,敢不给长乐帮面子,陈怀夏是活的不耐烦了。常家父子也知道陈怀夏武功奇高,所以就网罗了帮中数十位高手,准备合力除掉陈怀夏!
安排妥当,常欢颜先去了杭州避风头,将帮中所有事务交与儿子常笑天处置。
这一日,替长乐帮收账的倪三在集市上发现了陈怀夏,他从常欢颜那见过画像,认了出来,急忙回去禀告,常笑天立刻让倪三带路,领着二十位高手去杀陈怀夏。他们到了集市,人多不好下手,就一直盯着。陈怀夏发觉不对,于是出了镇子,把他们引到了郊外的一片小树林子。
两拨人进了林子,见四下无人,陈怀夏定住身子,死死地盯着对手,直看得那二十多人心里发毛,双方僵持了好一会,还是功夫最差的倪三无知者无畏,沉不住气的大叫一声:“杀!”陈怀夏以一敌二十,毫无畏惧,那二十多高手也都听说过陈怀夏的厉害,但一交手还是吃了一惊,小小年纪,功夫绝对可以称为冠绝江南。
正在双方大打出手的时候,说来也巧,潘清、翁岩、钱坚三人受了胡克处罚,心情抑郁,于是携带弓箭、靶子来到树林里射箭解闷。三人刚到了树林,就发现里面有人在里面生死厮杀。三人看了一会,也不知道是非对错,一时也不敢上手帮忙。陈怀夏力敌群狼,一开始还能支应,接连打死了四五个高手,无奈比较年纪尚轻,底气不足,时间久了,渐渐落了下风。
正在危急之时,潘清认出了在一旁帮腔助威的倪三,心里明白了,凡是长乐帮要结果的人,那肯定也是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于是潘清张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倪三肩膀,倪三应声倒地。然后三人大喝一声,跳了出来。三人都穿着河防营的官服,猛地出来吓了两拨人一跳,加上长乐帮的高手打斗时间太长,心里也没有胜算,见惊动官兵,急忙抛下陈怀夏,仓皇而逃。
缠斗太久,陈怀夏力气耗尽,气喘吁吁,见潘清三人过来,似乎有些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还是挺直了身子,强打精神抱拳行礼:“多谢三位相救。”潘清也回礼道:“少侠客气,以一敌众,还能从容不迫,不简单。”四目相对,潘清也看陈怀夏眼熟,凝视着想了好一会,恍然大悟,“你是行刺曹大人的刺客!”陈怀夏经一提醒,也认出了潘清:“你是曹寅的护卫!”翁岩和钱坚听闻也大吃一惊,立刻围了上去。
四人僵持,十分尴尬。潘清三人畏惧陈怀夏的武功,不敢轻举妄动,陈怀夏和他们交过手,也敬佩他们的勇悍,加上刚刚恶斗一场,力气没有恢复,也没有拿下他们三人的胜算。
双方对峙了一会,潘清想起,是曹寅误判,才让陈怀夏的爷爷和父亲含冤而死,陈怀夏行刺曹寅,也是大孝,人之常情。于是松松口气道:“你也不容易,你走吧。”
陈怀夏一愣:“让我走,那你怎么和曹寅交差。”潘清道:“你为祖为父报仇,没什么不对的。曹大人听信张念山胡言,才误杀好人,心里也很内疚。”陈怀夏冷笑道:“内疚,是害怕吧,就他那些护卫,除了你们三个还凑合,剩下的酒囊饭袋怕是护不住他的脑袋吧。”潘清虽然知道陈怀夏说的是实情,但还是替曹寅打掩护:“曹大人是读书人,难免有些迂腐,可终究是朝廷的命官,你要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陈怀夏反驳道:“你就在他身边,他为人是就迂腐那么简单吗?他为官这么多年,干过多少坏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
潘清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曹大人那点事,但在其位谋其政,曹大人待我不薄,我身为他的部下,就要维护他。”陈怀夏又问:“既然要维护他,那为什么现在不抓我,我刚才和他们打斗,耗尽了内力,以你们的功夫,现在抓我还来得及,要是等我恢复了,凭你们三个可就不成了。”潘清道:“咱们都是习武之人,我不管你恢没恢复内力,我都不会抓你。你是条好汉,我们不伤你。”陈怀夏有些感动:“我观你们三位也是器宇不凡,怎么就甘心为曹寅这样的昏官做事?”
三人长叹一声,分别讲了各自的故事,从翁岩带头抗捐,导致儿子被拐,到钱坚仗义相陪,到江南寻子,并营救潘清,再到潘清围剿张念山保护曹寅。直听得陈怀夏目瞪口呆,忙作揖长躬道:“三位好汉真天人也。就算是古人专诸、要离也不过如此呀。”三人被夸赞的很不好意思,忙说:“都是举手之劳,哪比得上古人万一。”四人越聊越亲,索性席地而坐,畅聊起来。翁岩又问道:“陈兄弟和今天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呀?”于是陈怀夏又叙说了他拒绝长乐帮拉拢,并为秀才秦华出头,杀死恶尼慧月的事。听得三人也大呼痛快,真是大丈夫所为!四人越来越投缘,成了知交的朋友,虽然陈怀夏还是要坚持报复曹寅,但为了朋友,保证不再用行刺的手段了。四人皆大欢喜,潘清留下住址,要和陈怀夏常来常往。
四人欢喜散去,潘清、翁岩、钱坚回到河防营,一进大门,就发现营里乱作一团,心头一紧,必是出了大事。三人快步来到大厅,见胡克正在手忙脚乱的起草公文,胡克不用营里的文书,居然自己亲自动笔,三人更加困惑,潘清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公文,胡克给两江总督上书,请求将河防营划拨给江宁八旗驻运河大营统一管理指挥!潘清大惊,胡克这不是要公然改换门庭,投靠曹寅的死对头德楞嘉了么!
潘清知道曹寅平日里虽然对百姓是横征暴敛,但他毕竟对部下胡克还是不薄,胡克怎么能这么做!胡克抬头看到潘清怒目而视,赶紧说道:“大事不好了,曹大人弹劾德楞嘉,朝廷今天下了批文,皇上怒斥曹大人昏聩无能,让其停职反省。运河事务交给德楞嘉管了。咱们要是不赶紧靠拢德将军,以后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听得胡克要行如此无耻之事,潘清气的大骂,和胡克大吵了一架之后愤然离去,来到了江宁织造府。
潘清见到了曹寅,诉说胡克投靠德楞嘉一事,并安慰曹寅道:“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大人的知遇之恩,小人今生难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大人有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曹寅十分感动,抚摸着潘清后背说道:“国难思良将,家贫念贤妻。别人都走了,只有你还不离不弃,你放心,我若是东山再起,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两人正说着,苏州织造李煦也匆匆赶到。一进门就先声夺人:“曹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寅见李煦来了,长叹一声:“哎。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二阿哥胤礽又被废黜了太子之位!”李煦也吃了一惊:“这自古以后,两立两废的太子只此一位呀。还让咱们给赶上了。”曹寅接着说:“没办法,进了这官场的擂台,就得愿赌服输。咱们跟错了人,前程也就到头了。”
这时,站在一旁侍立,一直没有开口的师爷詹雨仁突然说道:“老爷此言差矣,人这一辈子不到死,谁也说不好输赢。您要是就这么算了,我们这些门生故吏大不了一拍两散,再寻新主,可您想您家里人,两位少爷,还有李亲家翁该怎么办?您一倒台,他们不也彻底完了吗。”曹寅一听此言,忙问道:“二阿哥被废黜,现在八阿哥风头正盛,难不成要我现在也改换门庭,去投靠八阿哥吗?”李煦说道:“小弟认为,八阿哥风头正盛,肯定是不能得罪,但他锋芒毕露,夺了皇上的光彩,所以他继承大统的可能也不大。”
詹雨仁接着说道:“没错,其实老爷您的荣华富贵,日后前程,不在二阿哥,更不在八阿哥,归根到底,是在皇上那。只要咱们抱准皇上的大腿,管他日后谁继承大统,都不会小觑咱们。”曹寅疑惑道:“那这次皇上罚我停职察看,那我改如何应对。”李煦道:“那要不赶紧写一道请罪折子,言辞诚恳一点,也许皇上会念在昔日旧情上,重新启用老兄。”詹雨仁道:“不仅要写请罪折子,还要有别的诚意才行。”曹寅忙问:“那要怎么做才算有诚意。”詹雨仁道:“紫禁城里必须得有咱们的人说话才行。以往家里的姑奶奶在宫里做妃子,后来薨了,咱们就和皇上断了线,所以圣眷才日益衰减。”
曹寅想起,詹雨仁所说的姑奶奶是他的妹妹,早年送入宫中,做了康熙皇帝的妃子,一开始深得皇帝宠幸,还生下了十九阿哥,只可惜后来十九阿哥得了天花,刚到七岁就夭折了,曹寅妹妹悲痛欲绝,不到两年就也跟着去了。皇上一开始还顾念旧情,爱屋及乌,封赏了曹家,以为安抚。后来日子久了,也就忘了身边还曾经有这么一位妃子。经过詹雨仁这么一提醒,曹寅也觉得,曹家是时候得再选一个女子入宫了,但选谁比较好呢?詹雨仁小心翼翼的说道:“家里现在只有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没有出嫁。”曹寅试探问几人:“惜儿怎么样?”曹惜儿一向不得曹寅宠爱,把她送到宫里,曹寅也不心疼。詹雨仁摇摇头道:“老爷,二小姐虽然蕙质兰心,但和大小姐比还是稍有逊色呀。”李煦也知道曹寅家里这点事,曹惜儿相貌平平,且性情木讷,就算送到宫里也肯定得不到皇上宠爱,搞不好还会惹皇上生气,赶紧也劝道:“曹家和皇家素来是一脉相连,在下一辈断了,日后的前程可就不好保住了。”
曹寅思虑了好久,咬咬牙狠心道:“那就只能把迎儿送进宫了。”潘清在一旁听的真切,虽然平日里也不喜欢大小姐曹迎儿飞扬跋扈,但真要是把她送进宫里,当皇上的玩物,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劝道:“大人,您妹妹是皇上的妃子,而今要是再把大小姐送进宫,不就是侄女嫁姑父,乱了辈分呀。”曹寅苦笑道:“只要是皇上乐意,伦理纲常的不都是皇上说了算吗。”李煦也道:“想当初,孝端、孝庄两位太后也是姑侄,不就一同嫁给太宗崇德皇上了,满洲家法,不在乎这些的。”詹雨仁见大家还是这样喋喋不休,迟迟不做决断,忙催促道:“老爷,预先取之,必先与之,想要长久富贵,就只能牺牲眼前小姐的韶华。”
曹寅一跺脚:“就这么定了,我立刻带小姐进京,参选秀女!”潘清无奈,但还是要最后劝劝:“大人,皇上已经年近六旬,小姐不过二九。再者荣华富贵,自家拼杀取得,若是靠小姐入宫,也恐怕为天下人所不齿呀。”曹寅打定主意,不理潘清,继续说道:“雨仁,你好好收拾收拾,宣亭,后天一早,咱们出发去京城。”
得知要送小姐进京城选秀女,曹府上下几多欢喜几多愁,史氏、薛氏和李凤卿都明白,曹迎儿入了宫,曹家的荣华富贵就断不了线了,欢天喜地的给曹迎儿准备东西进京。倒是曹迎儿最为清楚,进了宫,就是进了大狱,一辈子也出不来了,更过不上平常的人伦日子了。在家里大家当你是大小姐,众人宠着惯着,到了宫里就什么都不是了,死了也没人知道。一想到这里,曹迎儿终日以泪洗面,只恨自家男人个个无能,竟要靠卖女儿来博富贵。
史氏、薛氏和李凤卿见曹迎儿哭个不停,忙到她屋里来劝她,薛氏道:“妹妹哭什么,嫂子这有好话和你说,喜事。”曹迎儿大怒,指着她骂道:“你快夹着臭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什么贵妃,一家子都仗着她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贵妃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在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国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王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一席话骂的三人哑口无言,只好悻悻而退。
曹惜儿也来到姐姐屋里,默默无言,静静的流下两行泪。曹迎儿看看妹妹,也说不出话来,过来半晌,曹惜儿终于说道:“姐姐,到了宫里,你的脾气也都改了吧。”话音刚落,曹迎儿又控制不住心里的悲苦,搂着曹惜儿嚎啕大哭起来。
过了两天,曹寅带上潘清、詹雨仁一起送曹迎儿进京,临行前,曹惜儿紧紧地抱住曹迎儿:“姐姐,我想你。”众人忙拉开两人,曹迎儿流着泪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首,登上了马车。
一行人晓行夜宿,风尘仆仆的到了京城,又是一通打点,终于把曹迎儿送入宫中,没过几天,就得到了皇上的恩宠,竟然被封为贵人。曹寅大喜过望,也没有闲着,交际权贵,应酬贤达,尤其是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这几位储位悬空之后的抢手人物,曹寅依次拜访,并悄悄察言观色,寻觅下一个投靠的目标。
这一日,曹寅回到馆驿,召集一起进京的门客、下属,商议总结这几日在京城的收获。曹寅问大家:“各位以为,眼下哪位阿哥有望继承大统?”詹雨仁道:“十四阿哥武略过人,如今又统领西北大军,在青海与和硕特部落决战,皇上如此器重,日后继承大统,应该不成问题。”曹寅道:“帝王之道,绝非武略而已,十四阿哥有勇无谋,不是帝王之才。”潘清道:“我看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人精于统筹大局,皇位肯定是他们两个当中的一个。”曹寅摇摇头,“四阿哥为人阴沉,八阿哥又过于张扬。关键是他们俩的生母,出身都不显赫。君临天下,他们俩都不够资格呀。”众人见几个热门的阿哥曹寅都不看好,于是问道:“那大人看好哪位阿哥?”曹寅得意的说:“肯定是三阿哥。”
众人哗然,忙问道:“大人何处此言。”曹寅解释道:“大阿哥和二阿哥如今都已入狱,剩下的阿哥就数三阿哥最为年长,其生母为皇贵妃,地位最高。关键是三阿哥文采飞扬,才华横溢,深得圣宠。”潘清不解道:“十四阿哥武略非常,尚且不能继承大统。那三阿哥只有文韬,不就和十四阿哥差不多吗?”曹寅不屑的冷笑道:“这你就不懂皇上了,你知道我当御前侍卫的时候,哪位同僚最受皇上器重吗?”众人纷纷摇头:“不知道。”曹寅道:“是纳兰性德。”众人大骇:“是词坛宗主纳兰公子!”曹寅道:“对,就是他。当今皇上虽为满人,却是心向中华,平日里最器重的就是这些才华横溢的读书人。三阿哥好学不倦,很像当年的纳兰性德,皇上最近又给三阿哥赐爵亲王,我看这皇位非三阿哥莫属。”
众人听后,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心理都对曹寅的书生之见有所担忧,纳兰性德虽然文采天下第一,但在皇上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弄臣,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枪手。太子之位怎么可能给一个词臣呢。曹寅早年为博圣宠,也没少读书,诗词歌赋写的也只比纳兰性德略逊一筹,后来沉迷其中,虽然做了江南的文坛领袖,可在本职官位上却做的一塌糊涂。现在又自以为是的认为皇上会把皇位传给同是书生的三阿哥,端的是个迂腐。曹寅见大家都不说话,以为都认可了自己的判断,于是接着说:“三阿哥主持编簒的《律历渊源》和《古今图书集成》已经完结,我要给三阿哥献上一份厚礼。一要出银子为三阿哥刻印这两套书,二要组织江南的鸿儒名宿写序做传。攀上三阿哥这条线。”众人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赞许道:“大人高见。”
这一日,曹寅带上潘清和詹雨仁到三阿哥府上洽谈出版书籍的事情,宾主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三阿哥还留下曹寅吃了午饭,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出了王府,曹寅终于又投靠了新的主子,有了新的靠山,走在路上也洋洋得意。快到驿馆的时候,突出路边扑过一个乞丐模样的少年后生,拦住曹寅的轿子,喊道:“是江南的曹老爷吗。”詹雨仁不耐烦的掏出一文钱扔了过去:“滚。”那后生看也不看,还是扒着曹寅的轿子不让他们走,“曹老爷,曹老爷,是我。”曹寅掀开轿帘,仔细端详那后生,恍然大悟道:“你是……”那后生赶紧接下话茬:“我是徐烟。”曹寅赶紧吩咐潘清:“快,带他跟咱们回驿馆。”潘清虽然不知晓这个叫徐烟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但还是按照曹寅吩咐,拉他上马,一同到了驿馆。
进了曹寅的内室,曹寅赶紧吩咐下人小厮给徐烟准备吃的,然后除了潘清和詹雨仁,其余的人都守在门口,外人一律不许进来。见如此情形,潘清更加好奇这个徐烟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