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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保清白肖小横行 守道义坚拒蛇鼠

从此以后,常家父子隔三差五的带曹瑞出来或嫖或赌,把个曹瑞伺候的舒舒服服,他哪里知道官场上水深水浅。常欢颜投靠了曹寅的死对头德楞嘉,这在江湖上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了,但曹瑞就是死活不知道。常欢颜结交曹瑞,就是想在江宁织造府里安插个眼线,曹瑞不明就里,渐渐着了常欢颜的道。他在赌坊里一开始还能赢不少钱,后来常欢颜让人在他赌钱的时候做些手脚,渐渐的又慢慢输回去了。曹瑞越输越急,常欢颜就让人给他记账,无论多少都可以先欠着,喜的曹瑞只把常欢颜当做亲人一般,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这一日,曹瑞在赌坊里又输了钱,心理窝着火,回到织造府里想找李凤卿好好亲热亲热泄泻火,不料这天曹頫有事找李凤卿商量,完事就留在房中歇息。曹瑞急切不得下手,只好嘟嘟囔囔的准备回家。快走到门口时,曹瑞发现曹惜儿抱着从外面买来的布料匆匆走过,一下子想起那日曹惜儿撞破自己和李凤卿奸情的事,曹瑞出了一头冷汗,转念见色心又起,虽说曹惜儿是自己妹妹,可毕竟出了五服,自己憋的这股火正好找她发发,还能彻底堵上她的嘴,她在家里也比丫鬟地位高不了多少,就是说出去,也没人替她做主。主意打定,曹瑞悄悄返回府里,跟在曹惜儿后面伺机下手。

曹惜儿回到自己院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做好了饭菜,盛在食盒里给潘清端过去。曹瑞刚要进院,发现曹惜儿提着食盒要出去,十分奇怪,就偷偷地跟了过去。曹惜儿转了个弯,就来到潘清屋里,此时潘清的伤已经痊愈,但曹惜儿还是每天坚持给自己送饭,潘清猜出她的意思,决定今晚就和她摊牌说个明白。潘清放下饭菜,正色对曹惜儿说:“二小姐,我的伤也全好了,以后就不用再来照顾我了。”曹惜儿听出了潘清的意思,但还是喃喃的说:“是我饭菜做的不好吗?”潘清摇头道:“不是,二小姐,你做的特别好吃,但你是小姐,我是护卫,尊卑悬殊,真不能让您总来伺候我。”

曹惜儿苦笑道:“我算什么小姐,比奴才还不如。”潘清安慰道:“自足吧,外面还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呢。”曹惜儿道:“人活着不能光为了吃饭,还得有别人呢。”潘清道:“二小姐你是个好人,你肯定能找到心疼你的如意郎君。”曹惜儿流着泪说:“宣亭,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潘清沉吟了一下:“惜儿,断了念想吧,尊卑有别呀。”曹惜儿哭的更厉害了,扑在潘清怀里,紧紧抱住:“除了你,在这个府里我还能靠谁呢。”

两人正在倾诉着,外面的曹瑞听了个真真切切,怪不得都说这曹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干净,连木讷的二小姐都学会偷人了。曹瑞破门而入,大叫道:“好你个潘清,竟然敢对二小姐无礼。”两人见有人进来,大吃一惊,潘清忙推开曹惜儿,挺身而出挡在前面,问道:“你别胡说,玷污二小姐清白!”曹瑞冷笑道:“那你们刚才搂搂抱抱的算是干什么呢!”潘清楞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到我屋里来干什么!你要是想要告发,那现在就出去跟曹大人说!”曹瑞见镇不住潘清,只得厚着脸皮说道:“我这人仁义,不忍心害你们,但我这都看见了,总不能空手走吧。”

潘清道:“你也知道我只是个护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曹瑞道:“你不要面子,但二小姐的清白呢?”潘清怒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连张念山那样的土匪都不怕,你看着办吧。”曹瑞无奈,只好说:“行了,行了,谁让你没钱呢,这样吧,咱们交个朋友,以后少不得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潘清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有瑞大爷用的着的地方,万死不辞。”曹瑞扬扬手,惺惺地走了,潘清赶紧送曹惜儿回屋,两个人话也没有说开,只好找机会以后再说了。

过了几天,果然出了事。李凤卿偷偷放印子钱,有个农户花仁,见丝绸的行市好,就借好几家的印子钱,租了几亩坡地,种上桑树,准备养蚕,吐了丝就能还钱。谁曾想,不到一年,赶上发洪水,大水淹了桑田,花仁血本无归,各路债主纷纷上门要账。李凤卿听说后担心去晚了别的债主该把他家值钱东西都收走了,就急忙命曹瑞带人去收账,还特意嘱咐,要是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把他家人抢走抵债。曹瑞担心会有摩擦,就叫上潘清一起去。潘清本不想管这种事,奈何那天被曹瑞撞见把柄,不得不违心一起前去。

曹瑞和潘清带着两个小厮来到花仁家,果然来晚了一步,房契、地契都让别的债主收走了。曹瑞到花仁家里四处转了一圈,果然是家徒四壁,没有能抵债的东西了。曹瑞只好拽出花仁的女儿,仔细一看,那女孩不过十三四的年纪,眉清目秀,白白净净,被曹瑞吓的雨带梨花,更平添了几分娇楚,果然是个美人坯子,喜的曹瑞是心花怒放。端着架子问花仁道:“这丫头是谁呀?”花仁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小女花蕊。”

曹瑞淫笑道:“行了,还有个姑娘就行,就拿她抵债了!”说完一伸手,两个小厮立刻过来,拽过花蕊就走。花仁跪下紧紧的抱住曹瑞大腿,哭道:“瑞大爷行行好吧,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呀,我明年桑叶下来肯定能还上钱,您就行行好吧。”曹瑞才不管这些呢,狠狠的踹了花仁两脚。潘清看不过去了,拉开两个小厮,对曹瑞说:“瑞大爷,他家还有桑树,咱们就行行好,宽限他们一年吧。”曹瑞瞪了潘清一眼,“瞎说什么呢,要是他明年也还不上,利息涨了,她一个闺女都不够抵债!”

正在曹瑞训斥潘清的时候,又一拨债主赶到,为首的带了七八个彪形大汉,一进门就喊:“老花头,我盯你闺女好多日子了,今天是跑不了了,赶紧把你闺女给我玩几天!”曹瑞抬头一看,领头的竟然是前段日子在醉红坊打过自己的醉梦金刚倪三!真是冤家路窄,曹瑞定了定神,明知故问的说:“你干什么来了?”倪三也认出了曹瑞,本来不屑理他,但想到他现在是常欢颜的坐上客,不好得罪,只好粗着气答道:“抓人抵债。”曹瑞一把拉过花蕊,道:“行,除了这个丫头,剩下的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倪三冲屋里看了一眼,怒道:“什么都没有了,你让我拿什么!”曹瑞道:“这我不管,反正这个丫头归我们了!”倪三大怒,要是别的事也就算了,可是这要不回账实在没法交差,于是叉开手掌,一把推倒曹瑞,把花蕊抢了过来。曹瑞被摔的四仰八叉,和两个小厮都吓的大气也不敢喘,曹瑞躺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潘清。潘清看着曹瑞那可怜样,是又气又笑,只好走上前去,指着倪三道:“把人给我们还回来,再给我们瑞大爷磕头赔罪。”

倪三一向狂妄惯了,见有人敢和他叫板,反而气乐了:“行呀小狗腿子,活腻了是吧。”潘清一听倪三竟然叫自己小狗腿子,勃然大怒,猛得冲上去,脚下一个绊子,放到倪三,倪三带来的七八个光棍见动了手,也都嚎叫着冲了上来,不一刻,就全被潘清打的满地找牙,动弹不得。潘清来到倪三身边,抓住头发,拉了起来,一个耳光,打掉了倪三两颗门牙,问道:“你说谁是狗腿子!?”倪三赶紧说:“我是狗腿子。”

曹瑞此时也精神了起来,爬起来也狠狠的打了倪三两拳,问道:“知道你瑞大爷的厉害了吗!?”倪三又赶紧说:“知道瑞大爷的厉害了。”潘清放下倪三:“以后再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曹瑞拽过花蕊,“走!”花蕊被曹瑞吓得大哭,“爹,我不想走,你救救我。”花仁又跪倒在地上:“瑞大爷,你行行好吧。”两个小厮推搡花仁,“滚开!”潘清心软,又劝曹瑞:“要不咱们再宽限一年吧。”曹瑞理也不理,径直拉住花蕊,把她塞进马车,扬长而去。后面花仁一家哭喊声震天,潘清忍不住回头一看,花仁受不了这家破人亡,一头撞在树上,脑浆迸裂而死。

潘清回到府里,一连两天吃不下饭。没过多久,翁岩和钱坚也知道了这事,到潘清屋里和他说道说道。翁岩先教训潘清道:“三弟,咱们都是习武之人,就是不能兼济天下,也得独善其身。就因为这点饷银,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这差事咱们不干也罢。”钱坚也说:“咱们习武是为了行侠仗义,不是为了给这些达官贵人当打手帮凶。”潘清无奈,只好对两位哥哥说了那日被曹瑞撞见和曹惜儿在一起的事。翁岩道:“咱们兄弟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肮脏龌龊的地方不干也罢。”钱坚也说:“侯门深似海,这织造府里水太深,咱们不能留在这给人家当枪使唤。”潘清想了一下:“上次帮他们抓秀才石慧,我就十分后悔,现在又为了几个臭钱,就逼死一家老实人。这种事不能再干了。我明天就去找曹大人,我要离开织造府。”

第二天,潘清找到曹寅,提出要想要离开织造府,曹寅以为潘清接二连三的为他做事立功,想讨个前程封赏,于是就上书吏部,给潘清请功,不多日,吏部公文发到,提拔潘清为河防营副指挥使,翁岩和钱坚也被提为哨长,三人即刻上任。

潘清回到河防营,指挥使胡克心里十分不舒坦,他是个嫉贤妒能的人物,见潘清在曹寅面前比自己更得宠,很不是滋味,再加上潘清一年多以前还只是手下一个小小的棚目,现在竟然提拔为副指挥使了,心想必须得给潘清一个下马威。

上任头一天,胡克在营中摆酒宴给潘清接风。正喝在兴头上,该着有事,突然有人闯进来报告:“不好了大人,码头那边有船工闹事,和咱们弟兄打起来了!”胡克一听大惊,本来要亲自前往码头,但转头一看潘清,觉得是个机会,刹刹他的威风。于是对潘清说道:“宣亭兄,不是兄弟推辞,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可是个机会,要是能平息了这次事端,可是大功一件。”潘清无奈,明知胡克是要拿他顶雷,但还是带人去了码头。

等潘清到了码头,眼前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几千个船工拿着船桨、船篙和几百名河防营官兵厮打在一起,整个码头被染成了血色。潘清大喝一声:“都别打了!”无奈码头喊杀声震天,潘清的呐喊声淹没其中,根本没人听见。潘清气急,只好冲入人群,制止厮打,奈何人与聚越多,潘清被冲过来的人挤到,头上也挨了一船桨,打的是头破血流。

远处的胡克早就向江宁提督求援,叫来了火枪兵,此时,见打的差不多了,就命火枪兵先冲天放一排空枪,惊的众人赶紧放下手里的家伙,停止了打斗,然后大军齐上,围住了码头。

胡克见船工们都被震住,打斗停息,立刻下令抓捕领头的几个船工,期间又有船工反抗,胡克毫不客气,拔枪打死了一个不服的船工,其余的人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胡克走了。

经过简单的审讯,案情很快明了,运河两岸盗匪猖獗,加上个别船工手脚也不干净,漕船上的货物时常被盗丢失。这一次,运到京城内务府的官船上丢了两盒给皇上的名贵贡茶,实在找不到了,就让负责运输的船工们分摊赔偿,船工们不肯,胡克就命河防营官兵上船强行摊派,激起民愤,船工们抱团和官兵打了起来。这次胡克弹压下了船工闹事,也学精明了,不再让所有的船工分摊丢失的贡茶,而是只给那几个领头的船工定了罪,贡茶的钱全让他们几个赔了。其余的船工见不用再赔钱,又怕接着闹事会被抓走,所以也都不再坚持。只是可怜那几个领头的,不但倾家荡产赔了贡茶,还被充军发配到宁古塔。胡克把这事处理的滴水不漏,受到曹寅嘉奖,胡克洋洋得意,然而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事被德楞嘉知晓后添油加醋上报给朝廷,说运河漕运货物失窃事件频出,驻防八旗愿意替皇上分忧,入驻运河,并提议每条官船上都派驻一名八旗兵,看护财物,维护秩序。

曹寅原以为朝廷是不会答应德楞嘉的请求。但没料到半个月后,朝廷竟然批准八旗兵开驻运河,维护治安。至于每条官船都要派驻一名旗兵的提议,交于内阁协商,暂不执行。虽说朝廷没有完全听从德楞嘉的请旨,但还是让曹寅大吃一惊,隐隐觉得肯定是京城出了什么变故。只好先按兵不动,偷偷派人进京城打探明白了再说。

德楞嘉新官上任三把火,借口上次官船丢失贡茶一事,立了一个新规矩,以后每条船开拔之前,先核定货物数目,然后船上所有船工每人交五钱银子押金,等货船回来,检查没有丢失货物,再把押金还给船工。船工们一开始都不同意,但德楞嘉比曹寅、胡克一伙还要强悍,抓了几个领头闹事的,直接发配到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剩下的只好老老实实任人宰割。

德楞嘉一开始只是把收上来的押金转手放一圈印子钱,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印子钱的周转也是越来越长,慢慢地该退给船工的押金也越来越慢,船工们畏惧德楞嘉淫威,一时不敢说什么。但天长日久,忿恨日积月累。这一日,德楞嘉放出去的印子钱一时收不回来,恰巧此时一艘官船从京城回到江南,该把押金还给船工,但此时钱不凑手,下边的人就借口船上运输的包裹名贵人参的木匣子有损毁,影响了人参品相,扣下了船工的押金。船工们忍无可忍,和八旗兵大打出手,八旗兵人多,把船工们打的体无完肤。领头的船工焦猛伤好后到江宁知府衙门状告殴打他的八旗兵,但江宁知府早就让德楞嘉买通,以“无事生非”为由打了焦猛一顿板子,赶出衙门。

德楞嘉原以为此事就能这么了了,可谁曾想这个焦猛还是个执拗性子,见江宁知府不管,索性就豁出去,找到自己的邻居秀才秦华,请他写了一张状子,要到京城去告御状!

德楞嘉听到焦猛要告御状的消息后大惊失色,自己在官场上的仇家无数,这点小事一旦惊动了皇上,肯定会让曹寅之流钻了空子。他赶紧找到常欢颜,让他想办法拦住焦猛。

常欢颜对待德安、贾瑞这样的纨绔子弟还要动动心眼,使些手段,但对付焦猛这样的穷汉可就是快刀斩乱麻,他派出了几个干将杀手,在去京城的路上埋伏,勒死焦猛,抢走状子。

常欢颜拿着焦猛的状子来到江宁将军府,德楞嘉大喜:“常帮主果然是好手段!”常欢颜笑道:“还是将军神武。”德楞嘉道:“常帮主仗义,多次帮下官解围渡难,真是感激不尽呀。”常欢颜作揖施礼道:“哪里哪里,能为将军效力,也是小人的荣耀。”德楞嘉搀起常欢颜:“中午不要回去了,府里略备薄酒,咱们一醉方休!”常欢颜受宠若惊:“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将军抬爱。”

两人入后堂饭厅,推杯换盏,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德楞嘉喝的舌头都大了,拍着常欢颜的后背说道:“常老弟,你这帮主比我这个将军当的威风!真威风!”常欢颜赶紧说道:“再威风也比不过将军,统领千军万马。”德楞嘉笑了笑,搂紧常欢颜,低声说:“你管着江南那么多的窑子,过的比皇上还舒服,哈哈哈。”常欢颜也笑了:“既然将军喜欢,那就到我那去玩。”德楞嘉摇头苦笑道:“不行呀,去不了呀。”常欢颜奇怪的问道:“将军想去就去,有什么去不了的呀。”德楞嘉解释道:“贤弟有所不知,本朝律法森严,朝廷命官一律不得狎妓,一旦被御史们发现参奏,是要丢乌纱帽的。我还是旗人,皇上要是知道,连旗籍也没了。”常欢颜神秘一笑:“将军,您为保江南一方平安殚精竭虑,偶尔放松放松也是应该的,您要是担心让别人看见,这好办,我带您去个地方,保准谁也发现不了。”德楞嘉一听,不好意思的笑了:“那就有劳常老弟了。”

德楞嘉坐着常欢颜的马车,慢慢驶出江宁城,直到天色擦黑,车才停了下来,常欢颜道:“将军,到了。”德楞嘉下马车一看,眼前竟然是一所素净的尼姑庵!德楞嘉不解:“怎么到姑子庙里了?”常欢颜微微一笑,拉着德楞嘉的手进了庵内,轻声说:“将军只管进来,里面别有洞天。”德楞嘉被搞的晕头转向。这时,一个老尼姑迎面走来,见到常欢颜赶紧施礼:“见过常帮主。”常欢颜指着尼姑介绍道:“这位是净水庵的主持慧月大师。”又指着德楞嘉道:“这位是我朋友德老板。”德楞嘉听了介绍,赶紧双手合十施礼道:“见过慧月大师。”慧月也合十回礼:“见过德老板。”

常欢颜大大咧咧的说:“都别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慧月,赶紧摆上酒,叫几个漂亮小妞好好陪陪德老板。”德楞嘉还是没明白过来,轻声问常欢颜:“这是怎么回事呀。”常欢颜还是微微一笑,附耳近前:“别有洞天,别有洞天。”说话间,慧月和常欢颜七拐八绕,把德楞嘉带到一间密室,三人推门进去,德楞嘉赫然发现两个年轻俏丽的尼姑浓妆艳抹,仅在外面披着一件僧袍,内中风月若隐若现。娇滴滴的说道:“常爷,您怎么才来呀,想死奴家了。”常欢颜赶紧把德楞嘉推到前面:“今天好好招待爷这位朋友,伺候好了有赏!”德楞嘉这时才明白过来,淫笑着对常欢颜道:“果然是别有洞天。多谢常老弟。”常欢颜笑道:“大哥满意就好,大哥先好好玩着,我就不叨扰了,有什么吩咐再叫我。”说完,就带着慧月退了出去。见常欢颜关上了门,德楞嘉迫不及待地扑上了两个小尼姑……

常欢颜和慧月来到旁边禅房闲谈。慧月问道:“常帮主,这位老板是谁呀,怎么还用您亲自招待?”常欢颜瞪了慧月一眼:“不该问的别问。”慧月吓得直吐舌头,常欢颜缓和了下口气:“最近生意怎么样?”慧月诉苦道:“不太好,这地方太偏,附近也没什么人。”常欢颜道:“偏就对了,来这玩的就是玩偏门的。”慧月又说:“还有就是这里的姑娘实在太少,也没什么太有姿色的。”常欢颜想了想:“你也别总闲着,各村各镇也常走走,遇见寡妇家的,或是家里遇见什么灾呀难呀的傻娘们,就跟她们说说什么今生来世的,让她们跟你出家,然后再使些手段,让她们接客不就行了吗!”

慧月一听,连连称赞:“妙计、妙计呀。”常欢颜接着得意地说:“还有,你也别总让我给你带客人,我堂堂一个帮主,哪有功夫天天管你这点生意。实在没客人,就到外面看看,遇见那些没有老婆的后生小子,先勾搭上床,再带人来捉奸,这不就有钱了吗!”慧月一听喜上眉梢:“放白鸽子。”常欢颜嗔道:“别说这么不雅,什么放白鸽子,这叫仙人跳台。”

德楞嘉自从找到了这么个好去处,是此乐间,不思蜀,隔三差五的就过来玩玩。反正从外面看就是一所庵堂,御史们也找不到这地方。常欢颜也怕他玩腻了,又从别的妓馆叫来两个头牌,说是带发修行的居士,也放在庵内供德楞嘉玩弄。

慧月得了常欢颜的指点,也时不时的走街串巷,引诱那不洁的妇女,不几日,就骗了四五个小媳妇跟着她出了家。这一日,在附近的方家村,有一个船工的女儿方云,自幼和邻村盐工后生李某订婚,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无奈这李某家境贫寒,没钱下聘礼,所以婚事一直拖延。后来镇上一个富户王某,死了老婆,要娶继室,看上了方云姑娘。方云的父亲贪图彩礼,就毁了和李某的婚约,要把女儿嫁给王某。方云情急之下,无可奈何,只好到慧月的庵中拜佛求保佑,慧月是老江湖,上去三言两语就从方云嘴里套出了话,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一见这方云长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顿时心里就生出了歪主意。

她先是鼓动方云和情郎李某偷着私奔,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再回家跟父母请罪。方云年轻涉世不深,一听慧月撺掇,就真和李某半夜私奔。待到有了夫妻之时,慧月又偷偷找到方云父亲带人抓奸,并报了官,说李某拐卖妇女,等到官府抓了李某,判了三年监禁。她又找到富户王某,说明方云已经失贞,让王某退了婚。女子贞洁比天大,这样一来,方云名声大恶,十里八乡再无人敢来提亲,方云一时想不开,跳河自尽,慧月又猫哭耗子假慈悲,把方云救起,一顿云山雾罩,让方云出家做了尼姑,取法号能玉。不到几天,从常欢颜那叫来几个无赖子弟,给能玉灌了迷药,轮番凌辱。能玉也索性破罐子破摔,跟着慧月操起了皮肉生意。

慧月的庵堂名声越来越臭,惊动当地官府,这一日,江宁府十几个捕快突击庵堂,将正在寻欢作乐的德楞嘉堵个正着!德楞嘉虽然平日了跋扈惯了,但也绝不敢在此时暴露身份,情急之下,带着两个贴身护卫家丁,和捕快们在庵堂内打了起来。恰逢常欢颜带人巡视路过庵堂,见状不妙,让手下一拥而上,打退了捕快,将已经被绑上准备带走的德楞嘉强行救下放走,自己留下善后。官兵闻讯而来,将常欢颜团团包围,常欢颜也没有抵抗,乖乖跟着他们走了。

进了衙门,常欢颜一口咬定,是自己到尼姑庵堂嫖宿,被捕快抓捕,所以情急之下反抗。至于先前反抗被抓的人是谁,他是一问三不知。江宁知府认得常欢颜,平日里也没少收受常欢颜的贿赂,见没什么大事,决定网开一面。而且还在定案文书上还替常欢颜遮掩,说常欢颜和人争风吃醋,在尼姑庵里上香遇见时大打出手,混乱之中打了前来巡查的捕快,连嫖宿的罪过都给免了,只是判了五百两银子的罚金了事。

然而此事很快被曹寅知晓,常欢颜投靠德楞嘉,被曹寅记恨,一心想要寻个由头教训常欢颜,好断掉德楞嘉的臂膀。这次常欢颜被捕,肯定不是打架斗殴这么简单,还有之前能让常欢颜拼命维护的人,也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虽然曹寅没想到那就是德楞嘉,但也能猜到,此人肯定是德楞嘉一伙。于是曹寅下令,重审此案!可笑常欢颜刚刚出狱不到一个时辰,还在回家的路上,就被胡克带人又抓回了大牢。

江宁府的大牢常欢颜可不陌生,他自从十四岁出道江湖,每日里好勇斗狠,没少被关进来。后来当了帮主,为了捞人,进来的反而更勤了,上上下下都让他打点了好几个来回,每次进来,都是大把的撒钱。牢头差拨和管营们个个都把他奉若神明,当财神爷一样供着。这次常欢颜进来,还没等家人来送钱,管营就亲自招待,先把常欢颜的手镣卸下,恭恭敬敬的说道:“常爷,单间给您备下了,有朋居的厨子就在外面,想吃什么就给您做什么,要不要再给您叫两个窑姐来伺候着。”常欢颜毫不客气,摆摆手道:“没那么麻烦,过两天就走,又不是第一次来了。”管营陪着笑:“那行,那常爷您先歇息,有事就和小的们说,敢伺候不周到,看我回头不扒了他们的皮!”

常欢颜进了收拾好的单间躺下来休息,发现对面的牢房方寸之间竟挤了二十多个人,不禁一声冷笑。这时,对面牢房里的一个带着手镣脚镣的大汉猛地抽了身边犯人一个大嘴巴,骂道:“狗日的,怎么把老子的水给喝了!”那犯人委屈的说:“小的两天没喝着水了,确实渴的不行。”那汉子又是一个嘴巴,“行,渴了,想喝水是吧?好,我让你喝个够。”然后对其余的犯人说:“你,和你,把这小子给我按住了,其余的人都把裤子脱了,对着他嘴给我尿!”紧接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犯人扑上去,按住那个犯人,其余犯人依次排队撒尿,有人尿不出来,那大汉上去就狠踹一脚。整个牢房里是鬼哭狼嚎,骚气冲天。

对面的常欢颜实在受不了这个气味,怒吼一声:“差不多得了,都给我老实歇着!”不料对面那大汉也是个火爆脾气,见有人敢训他,勃然大怒,跨步扒在栏杆前大骂:“哪个鸟人敢管爷的闲事!”常欢颜也怒了,正要骂回去,却猛地发现,那大汉竟然是被判了秋后问斩的张念山!常欢颜吃了一惊,赶紧叫来牢头:“对面是我朋友,把他带我这里来。”牢头面有难色:“常爷,那可是悍匪张念山。”常欢颜不悦道:“都是道上的朋友,过来坐坐,没事。”牢头不敢再多言,忙打开牢门,把张念山带了过来。

张念山一进门,常欢颜就赞许道:“狼行天下吃肉,马行天下吃草。张兄弟到哪里都是称王称霸的狠角色!”张念山此时也认出了常欢颜,吃惊的问道:“常帮主你怎么也进来了?”常欢颜没有回答,想了一下,反而问道:“张兄弟你离行刑还有几天?”张念山垂头丧气的说:“还有五天。”常欢颜正色道:“行了,遇见我,你也有救了。”张念山不解:“您什么意思?”常欢颜还是没有解释,而是又叫来了牢头,指着对面牢房说道:“给那边的几位兄弟都洗个澡,收拾收拾头发,吃一顿饱饭,对了,每人再换一件衣服。”牢头皱着眉头说道:“酒饭好说,这洗澡和换衣服也都不方便呀。”常欢颜打断牢头的话:“没事,一会我儿子来探监,我让他把衣服带进来。我这人就看不惯眼前有脏兮兮的东西。”牢头赶紧点头哈腰:“还是常爷敞快。”“行了,赶紧先给我们俩上饭。”“是,常爷。”

到了晚上,常欢颜的儿子常笑天来到牢房探视常欢颜,常欢颜对张念山道:“张兄,我和犬子说几句话。”张念山明白什么意思,忙跟着牢头回到了对面牢房。见人都走了,常欢颜轻声问常笑天:“官司怎么样了?”常笑天无奈的说道:“曹寅那边不松口,非要至您于死地。我们给江苏巡抚送了礼讲情,曹寅那边才松了口,说只要父亲您出面指证德楞嘉贪污索贿,他就放您出去。”常欢颜冷笑一声:“真是一派胡言!指证了德楞嘉我只能死的更快!”常笑天担忧的问道:“德楞嘉和曹寅斗法,咱们夹在中间受气,现在该怎么办?”常欢颜想了想说:“别指望德楞嘉能救咱们,他是个废物,这次能够不被拖累下水就不错了。曹寅非要置我于死地,那咱们也只能硬碰硬了。”常笑天忙问:“什么意思?”常欢颜道:“五天之内,要是还不能解决曹寅,就来劫狱!”常笑天还是有些担心,常欢颜附耳过去,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阵。

第二天一早,常笑天派人送来了几件旧衣服,常欢颜让牢头给对面牢房的犯人换上。对面的犯人千恩万谢,但常笑天只带来了十五件衣服,还有四个犯人没能换上。常欢颜指着牢头说道:“还差四个也不是事,这样吧,把你们不穿的衣服拿几件出来,给他们换上。”牢头陪着笑脸说:“这可不行呀常爷,我们这都是号服,不能给他们穿。”常欢颜不耐烦的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哪那么些个废话!来几件破的就行!”牢头见钱眼开,连连点头:“好说好说,我这就给他们四个换。”说完,就拿出了几件别人不穿的牢头号服给那四个犯人换上了。

再说常笑天离开大牢后,立刻着手营救。这时手下有人报告,发现了行刺曹寅失败而潜逃的刺客陈怀夏。原来陈怀夏行刺曹寅,惊动整个江南黑白两道。常欢颜也对如此胆识之人很感兴趣,所以派出了探子到处寻找。今天终于得到消息,陈怀夏栖身在一座废弃的道观里。常笑天大喜,急忙带人去找陈怀夏。

一见到陈怀夏,常笑天开门见山,明说自己是长乐帮帮主之子,大家既然都和曹寅有仇,希望精诚合作,联手对付曹寅。陈怀夏反问如何联手,常笑天道:“陈公子武功冠绝江南,你出面刺杀曹寅,出了事我们善后,事成之后,你就是我们长乐帮的执法长老。”陈怀夏早就听说过长乐帮的种种勾当,包娼庇赌害了不少人,他是绝对不会和长乐帮同流合污的,“多谢常公子好意,怀夏闲散惯了,就不到长乐帮拖累大家。至于行刺曹寅,我和他的恩怨,我自会想办法了结,就不劳常公子费心了。”常笑天板着脸道:“陈公子放着杀祖杀父的大仇不报,是不是有违道义呀?”陈怀夏道:“常公子守的是江湖的道义,我守的是武林的道义。杀祖杀父之仇我早晚要报,但得讲分寸,讲火候。”常笑天见说服不了陈怀夏,只好摇摇头,恨恨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