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齿中之沙

约瑟琳娜开始数起那一粒粒的细沙。在她的仿羊皮垫纸下面，藏着一张纸，上面记录着每一封信到来的日期。她早已养成了记录每一项日程的习惯，绝不允许任何细节从眼皮底下溜走。

当沙子不断积累，汇成沙丘，终有一天，会高到令人无法逾越。

可千万不能让她走到这一步。

*

塞莱斯塔，2月20日，星期天

勒克莱尔先生：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并不是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学生，在学校里也并无任何出彩之处。您在上封信里提到记录员的反应，着实让我觉得好笑，这倒也正合我意。并不是因为我的生活跟您一样，被各种或伤心或吓人的卷宗给填满了，而是因为几周前，我做了一个下颌手术，我的外科医生要求我进行一些颧肌康复训练。

我之前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检察官逗笑。因为乍一想，很难想象出一个面带微笑的检察官。我承认，这个想法很愚蠢，您肯定也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我对您的印象仅限于课堂里的那些片段，所以说我眼中的您也谈不上有什么幽默滑稽的地方。

附件里依旧是几个小问题，在这以后，我就不再继续叨扰您了，至少不会那么快来打扰您。

盼复。

此致

敬礼！

安娜艾尔·德慕兰

附言：您呢？也是需要给下颌做复健吗？还是需要一些乐趣？

*

今晚，约瑟琳娜一直在办公室里磨蹭着。检察官一个小时前就已经下班了。趁他不在，她正在他的电脑上拾遗捡漏，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再说了，反正家里也没有人等她回去。

她熟知那些调查的手段和伎俩，绝不会让区区一个女学生欺负到她头上来。坚决不能放任这样一个女学生在检察官完美运行的办公室里兴风作浪。经过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她才有了跟检察官之间的良好默契，绝不能容忍这个女学生插一脚。有了姓名、地址、医药学专业这些信息，她就不信找不出想要的东西来。

然而，她不曾料想，这件事比她想象得更加困难，她的怒火也因此越烧越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