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爷子许愿

余因前数日夜起不慎再跌，忧将来或伤头颅，或体愈弱，乃至思维迟钝、意识模糊，生意外之事。故先筹谋，若健康状况愈下，思维意识昏昧之后，关于护理、就医乃至辞世之善后诸事，愿明述心愿，书告四子女。余愿以地分三，述之如下：

其一，泰康之际，依泰康康养之约，经老爷子签字认可，小女为首席监护人，大女次之。泰康期间诸事，皆须众子女与小女共商。虑及小女体弱，可托小婿及兄姊代为处理。泰康诸务，终由小女主裁，望众子女，不论兄姊，皆应摒弃争执、误会、猜疑、反对、质疑、投诉与诉讼。五十载观察，贫富悬殊，老爷子深知小女或更愿为其花费，以保其清醒时高品质生活不降。除小女外，无他选。然，无论小女如何悉心照料，甚至自身难以为继，大女二女如何解释，老爷子仍坚决拒绝离开小女家至泰康，称“全不可靠”、“皆不满意”。此非自私，乃千年农耕社会“养儿防老”之思想影响。老爷子久矣忘之，小女非儿，己子不可靠，六十八九年前打麻将确实是点了一个极品扛上炮，实乃其一生之败笔。今接者，无论久短，无论相处如何，皆被讥为“不可靠”，此乃老爷子之评，非老而自私之解，实为农耕社会“养儿防老”之观念所致。老爷子曾对大女言：“电话既买，便是为打，且专给女打。”此乃其真心之语。

再徙医院，必循就近之道。成都则择泰康邻区人民医院，德阳则选旧厂职工医院。疗病之则，避手术而取保守，以缓痛为主，勿入ICU。此际，父愿大女为首监，次女为副。院中诸事，望诸子共商于大女。虑大女年已花甲有五，心脏亦欠佳，可托婿及兄弟姊妹襄理。院中诸事，终由大女决之。望诸兄弟姊妹，勿有挑剔、争辩、误会、猜疑、反对、质询、投诉、诉讼之举。父之幸，有三女，虽次女与父不睦，然亦假痴不癫，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虽抗而犹削果熬羹送至父侧，况大女与小女更得父意。惜诸子无此幸，皆仅一嗣，风险甚大，然亦简单，好坏分明，无攀比之累。

其三，若遇不幸辞世，火化之事，宜就近医院或成都、德阳之殡仪馆择一而从。后事办理，务求简朴，不发讣告，不告单位及同事，不告亲友包括东北之亲，无悼词，无追悼会，无灵堂（纪念棚），皆以简约为主。此时，以子为首要主事，次女为辅。身后诸事，儿女当与长子商议，因长子亦手术之后，其子可委托孙女及诸姑姑共谋。骨灰则送德阳公墓，与妻合葬。长子为最终决策者，望诸人勿有异议、争论、误会、猜疑、质询、反对之举，合葬之事，唯长子及其家主持。另，儿女四人微信群之通知为准，无需专人上门或电话、短信通知。若有变故，主事人依次补位，先子，次二女，再大女，后小女（如遇前位未及时至之特殊情况）。

老爷子虑及长子或仍装睡，诸妹恐难唤醒其几十年之装睡。或佯装不知，或知之亦未必来。终是房产、钱财既得，再添麻烦无益。此乃人间之清醒，第一清醒也。原稿图中，仅三女而无子，此乃深谋远虑，欲为子去尽尘埃。女儿本外人，何能令其担重责？以偏爱之名，道德绑架女儿，尤其是小女，令其养老，而专会避女婿之睿智强势，以免其为棋子。

世有“人走茶凉”之谚，老爷子离职三十余载，同侪皆逝，新人何识爷名？非独爷身老病，儿女亦老且病，恐彼等不能攀此数十级之台阶。未知陵园管理处有否滑竿之服务，否则，数年后，唯孙辈或能踵至，瞻仰祖坟。故智者宜简，自言“否”字，尚可存一线尊严。

此翁一生智且功成，非寻常百姓之父。与子女交，或有权谋，每与子女独语，明示或暗示曰：“唯汝可依”、“将来皆赖汝”。然墙有缝，此言人人皆闻，且长久单线许愿，厚薄不均，致子女不和，难以相处。昔此翁之打字员，分绩分红者数十，系数虽低亦自一始，翁居高位，劳苦功高，系数不过一五、一六、一八。此大锅饭搅世数十年，干与不干、好与坏皆同，岂无怨言？许愿之际，必设三五领导小组，任命组长、副组长，二女儿亦列其中，虽年逾九十，仍居领导之位，不服老，对子女亦行大锅饭之糊涂账，来与不来、管与不管皆同，甚至远香近臭，不问不闻则无话。岁月悠长，同锅之勺难免触底，真乃好人难为孝子，无论日夜陪伴，共仰英雄事迹，但若有争执、辩论，一切归零。昔日不理不睬，今反得高评。子未尝反驳，实无机会，且反驳何益？领钱时上门一次，再索装修款时通话一次，真行“父家即子家”之道，未以外人自居，反是全资建屋者成外人，无钥可入，“养儿防老”终成笑谈。多言无益，是也？其他不述，皆儿女也。此翁或已言尽，然费尽心机，欲为子洗白美化，乃至玩弄字眼，因儿设标，皆可见矣。

惜乎，子未必循父之蓝图而演。至此境地，对父之观察，已如猫于囊中，猜而不解，问而难知，唯愿糊涂之中，得遂所愿，此其一也。其二其三，反复祈愿“无挑剔、无争辩、无误解、无疑虑、无反对、无质询、无投诉、无诉讼”，此皆源于父之忧虑，昔日之训“善挑剔”或成今日之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