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曲项向天歌

“哦？”罗天蝉闻言，似乎颇为诧异，“老白，你这么说，应该是要故意撇清你跟六皇子之间的关系吧？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关系你是无论如何都撇不清的。抛开火云宗宗主糜芳不说，你另外一个弟子方泰可是一直陪伴着六皇子的，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纵使打算置身事外，可是在外人看来，你还是局中人，起码我是这么看的。”

“别人如何看，那是他们的自由，我管不了那么多。”白须山人从容回应道，“我那个弟子方泰，一向在皇家做事，陪伴、照顾六皇子，算是他分内之事，我即便是他的师尊，也不好妄加干涉，人各有志嘛！不过，依我看，六皇子如果真的有什么出息，那也不能算在方泰的头上，方泰只是尽照顾、陪伴之责而已。”

“呵呵，老白，你这掩耳盗铃的把戏，兴许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罗天蝉笑着指指白须山人，不再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比武场上的形势。

他刚才说白须山人培养了一个好徒孙的时候，满心指望白须山人说他收了个好女婿，可是转念一想，他的女儿罗佳音和王厝之间的儿女私情目前尚不为人知，白须山人根本无法作出这样的回应，不由有些意兴索然。

此刻，他认真观望王厝跟赫连昍的比拼，却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道：这个王厝，所施展的招式毫无连贯性，怎么那么凌乱？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尽管暂时可以弄得对手手忙脚乱，然而时间一长，必定会为对手所乘。

采取这样的打法，莫非是由于修为和功力不够？

观战之人皆迷茫，唯有王厝自己清醒，十分清楚自己正在干什么。

他起先施展虚招子，有意探探赫连昍的底，却因功力不够，被赫连昍打得非常狼狈。这个时候，他才打算正经运用自己昨晚所拆解的那些招式，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盖因赫连昍那连珠炮般的攻击招式非常绵密，根本不给他转换招式的机会。

好在鬼麋看出了他的窘境，及时给他提供了助力。鬼麋所提供的助力，便是突然发声，并且所发出的声音跟眼前的情形毫不相关，不是对赫连昍的咒骂便是一些不着边际的浑话，弄得赫连昍心情烦躁、思维凌乱。

如此一来，赫连昍便不再如前从容，所施展的招式也不再那么有章法，王厝因此具有了可乘之机。

当那些昨晚拆解的招式次第施展出来之后，王厝被动挨打的状况方才得以改变，他也因此向鬼麋发出了无声的感谢。

那些招式都是攻击对手要害的招式，攻击方向随意所之，让对手摸不着头脑。赫连昍习惯于功法套路，对这等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相互之间没什么承袭关系的招式完全不适应，是以转瞬之间陷入了被动。

他是蓝桥钓翁的私淑弟子，自以为得了蓝桥钓翁所传授的功法的妙谛真诠，不但对付王厝没有问题，便是对付其他圣元境武者也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交手之初王厝那彻底被碾压的态势越发增强了他的自信。万没想到，王厝一主动进击，他就立即陷入了被动。

看上去，王厝所施展的招式极其凌乱，根本没什么套路和章法，似乎是临时学来的，问题是，这些招式的攻击力又都非常强悍，完全不像情急之中所施展的无奈招式，并且，这些无序的招式之后续招式令人非常难以捉摸、只能仓促应对。

如此一来，赫连昍就无法继续使用成套路的招式来应付了，只能根据对手的招式来见招拆招，将自己那原本体系化的招式跟着打散。

双方同样施展散招的话，显然是王厝更占便宜，因为王厝在这方面花费过更多的功夫。

陷入被动的赫连昍，不甘于眼前的状态，于是转动心思，琢磨克敌制胜的办法。思来想去，眼神终于一亮。

他想到，蓝桥钓翁传授功法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一旦遭遇强敌，便可在施展功法的时候引吭高歌，从而最大限度地激发出功法之中的潜能，将功法的威能发挥到极致。

想到这里，赫连昍当即稳定一下自己的心绪，一边应对着王厝的攻击，一边开口唱道：

步帐摇红绮，晓月堕，沈烟砌。缓板香檀，唱彻伊家新制。怨入眉头，敛黛峰横翠。芭蕉寒，雨声碎。

镜华翳，闲照孤鸾戏，思量去时容易。钿盒瑶钗，至今冷落轻弃。望极蓝桥，但暮云千里，几重山，几重水。

这是蓝桥钓翁教给他的唱词，他面对王厝那居高临下的攻击的时候仰着头、伸着脖子唱出来，情境明显不对，显得很是滑稽。

王厝听到这样的歌声，心中自是愕然。愕然归愕然，他却来不及多想，因为他要防备着赫连昍那随时都可能放出的大招。

台底下的人见状，亦均错愕不已。

值此激烈比拼、胜负攸关的要紧时刻，赫连昍为什么哼唱这么缠绵悱恻的曲子？是故意表露自己的轻浮，还是显示对对手的轻蔑？

抑或是为了扰乱对手的心神，从而给自己制造可乘之机？

这样的歌声，一时之间让大家坠入了五里雾里。

蓝桥钓翁听到这样的歌声，却是悚然一惊。他不但教授过赫连昍，还教授过赫连昈和赫连曦。教授他们的时候，他曾经明确地说过，一旦遭遇棘手的劲敌，就可以大声唱出来，以便激发功法的潜力。盖因他所传授的功法有些特别，其中具有一定的特殊元素，那些特殊元素一般情况下静静隐伏于功法之中，当施展者大声哼唱的时候，那些元素便被瞬间激活，从而能够更好地催动功法的效能。

他当时所说的是遇到劲敌的时候哼唱，然而，现在是比武，并且王厝又显然并非一个劲敌，赫连昍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哼唱起来了呢？莫非这个家伙对战胜王厝丧失了应有的信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些不妙了。赫连昍即便通过激发功法的威能战胜了王厝，那也不值得骄傲，因为赫连昍面对一个小小的入圣境武者的时候都能够黔驴技穷，那还会有多大作为？

最为关键的是，这样的情形，会导致他这个师尊的脸面荡然无存。多少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混沌界数一数二的武林大佬，并且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若非跟赫连黑簋有过人的交情，他绝对不会轻易教授赫连昍兄弟武功。而今，赫连昍既然成了他的弟子，就应该有超常的表现，刻下这样的表现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震惊、恼怒之中，他很想隔空甩给赫连昍几个响巴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赫连昍继续哼唱。

那些他曾经引以为自得的歌词，此刻听来却污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