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蜂蜇
林家的果园就在东山的山坡下面，满树盛开的梨花在山上油绿的松树映衬下雪白雪白的，老远看去就像给整个山坡铺了层新雪一样。暖洋洋的春风把梨花的香气吹散开来，还没到近前就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虎舅骑着自行车飞驰在田地间的土路上，感觉自己如插上翅膀的鸟儿一样自由，迎着有些刺眼的朝阳，眯着眼睛看向越来越近的果园，想像着蜜蜂在梨花间采蜜的景象，愈加心急起来，便起劲儿地瞪着自行车，更快地向果园冲去。
“你慢点，小心摔了！”
林振义赶着马车在儿子后面大声喊道。好快啊！一晃儿虎舅都到他肩膀高了！正在变声期的儿子说话瓮声瓮气的，新冒出的胡茬淡淡的，显得有些稚嫩，但男子汉的特征已经显现。我像他这么大时也是对啥新鲜事物都好奇。林振义看着儿子的背影羡慕地在心里想着，嘴角边不自觉地露出自豪的笑意。
十几个蜂箱都摆放在梨园边的草地上，养蜂人的窝棚就搭在离蜂箱不远处的一棵梨树的下面。此时，养蜂人正坐在草地上抽烟，他瞅见虎舅骑着自行车直冲过来，赶忙起身迎上去，拦住了他。
“小少爷！把车停窝棚边吧！别惊着蜜蜂再蜇了你。”
养蜂人陪着笑脸，语气谦卑地解释道。他是林振义特意从北面请来的养蜂师傅，五十多岁，中等个儿，偏瘦，看起来就很精明能干。
“虎舅！这是你金大爷！他可是养了一辈子蜜蜂的老把式。我三顾茅庐才让他下山来到这儿。”
林振义跳下马车，满脸得意地对儿子介绍道。
“东家说笑了！我哪敢让您三顾茅庐啊！就是故土难离罢了。”
金师傅受宠若惊地笑着看向林家父子说道。
“爹！您和金大爷聊，我去梨园里看蜜蜂采蜜了！”
虎舅有礼貌地和金师傅打完招呼就欲进梨园。
“把这个防蜂帽戴上，小心被蜜蜂蜇破了相，你娘会埋怨我的。”
林振义一边给儿子戴帽子，一边笑着说道。
“小少爷看着就激灵。你可以看，但千万不要捉蜜蜂，更不要去打蜜蜂。”
金师傅笑着嘱咐道。
“我知道了。”
戴好帽子，虎舅就迫不及待地跑进了梨园，循着蜜蜂的嗡嗡声，东走西看地观察着蜜蜂在一朵朵雪白的梨花间飞舞忙碌。
我若是折一枝梨花是不是就能把蜜蜂吸引过来，看得更真切了呢？虎舅在心里如此想着就顺手从身旁的一棵梨树上折了一个枝条下来，然后拿着梨树枝凑到蜜蜂多的梨树下。果然，有一只胆大的蜜蜂先飞了上去，紧接着又有几只蜜蜂也随后飞了上去。虎舅欣喜地，小心地把梨树枝慢慢地移到眼前，近距离地观察着蜜蜂是如何采蜜的。
“哎呀！”
正当虎舅看得入迷时，一只蜜蜂突然落到他的手上，吓得他不自觉地扔了梨树枝，挥手驱赶蜜蜂。受到攻击的蜜蜂本能地蜇了虎舅的手，突来的痛让虎舅慌了神，抬腿就想跑，不料树枝刮掉了他头上的帽子，树上的蜜蜂被惊吓到了，嗡嗡嗡地飞过来开始攻击虎舅。
“爹！爹！救我！”
虎舅一边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脸，一边大声呼救。
“虎舅！虎舅！你咋了？快说句话！别吓唬爹啊！”
林振义抱着被蜜蜂蜇得手脸红肿，费劲儿地捯着气，口唇青紫，失去意识的虎舅，带着哭腔，慌乱地呼叫着。
“东家！快点找个大夫吧！晚了怕……”
金师傅看着虎舅，心里一沉，他在老家见过一个被蜜蜂蜇后和虎舅一样状态的人。这孩子恐怕没救了……金师傅不敢再想也不敢再说。
林振义疯了似的架着马车赶到张大夫家时，马车上的虎舅已经没了生气。闻声而出的张大夫爬上马车，用手试了试虎舅的鼻息，又号了号脉，然后脸色凝重地看向一脸期待的林振义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没救了！让大奎子帮你拉家里去吧？”
“您再帮忙看看！怎么能没救了呢？被蜜蜂蜇了两下咋就能死人呢？”
林振义拽住欲下马车的张大夫急急地大声质问道。
“虎舅平日对花粉就敏感，这蜜蜂蜇了别人或许没大事，蜇了虎舅这样体质的人就是要命的事了！哎……”
张大夫一脸同情地看向慌乱无助的林振义。他自然知道林家失去这个独苗意味着什么。老天真是不开眼啊！两口子都是好人，为啥总遇上这要命的事啊！
……
黄玥不让任何人碰儿子，她把捣碎的青蒿轻柔地敷在虎舅的脸上和手上被蜜蜂蜇的红肿处。
“玥儿！虎舅已经被老天爷带到天上去了！你还是想开些吧！”
林振义娘踉跄着走进来，跪在门板边，拉住儿媳的手，流着泪说道。
“娘！不是说青蒿能解蜂毒吗？我已经敷了这么久，虎舅咋还没醒啊？”
黄玥眼神迷茫地看向婆婆喃喃地说道。
“你歇一会儿，我替你守着吧？”
林振义娘觉出儿媳有些不对劲儿，不敢再刺激她，就好言哄骗道。
“五福！赶紧扶你媳妇回屋歇会儿！”
林振义娘回身对站在堂屋门口不知所措的儿子急声说道。
“我扶你回屋躺会儿吧？你都在这跪半天了。”
林振义走进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住媳妇，试探地说道。
“早上虎舅和你骑车去果园时还生龙活虎的，这会儿咋就躺着不起来了呢？
……
好好的学校为啥要罢课啊。不罢课虎舅就不会跟你去果园……好好的你为啥要养蜜蜂啊？你不养蜜蜂虎舅咋会这样啊？
……”
黄玥突然抓住了丈夫的胳膊，大声哭起来。
供保家仙，修佛堂，求神拜佛这么些年为的不就是保虎舅平安吗？可老天爷还是毫无预兆地就夺走了她的命根子。究竟是为啥啊？非要一个个地收走我的孩子？孩子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黄玥撕心裂肺地嚎啕着，似要把全身的血和气都耗尽了，随儿子一同去找老天爷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