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自行车
“夫人，小少爷今儿一早起来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用不用找个大夫来家看看？”
负责照顾虎舅的何婶见黄玥从佛堂里出来，便走上前有些担心地问道。她知道林家这个小少爷金贵，所以照顾得分外细心。
“不用看了，每年春天果园的花一开他就会这样。你去西汤河张大夫那儿抓几副药，让虎舅吃几天就好了。”
黄玥笑着对何婶说道。因为何婶把儿子照顾得极好，所以黄玥对何婶亦格外客气。
“虎舅他爹出去了吗？”
黄玥探头看了一眼书房，见没人就回头问何婶道。
“五爷不是从北面买了几箱蜂吗，今儿晌午就运到果园了，五爷没吃饭就去果园看蜜蜂了。”
何婶笑着回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赶紧去给虎舅抓药去吧！”
黄玥笑着催促何婶道。自去年秋天日本人突袭北大营，占领奉天后，丈夫就停了奉天的买卖回到了家里。回家当晚丈夫坐在炕桌前，吸着烟斗闷闷地说道：日本兵不讲理，到处杀人放火，买卖再大也比不得人命，命没了钱再多有啥用？
外面虽然兵荒马乱的，但初见丈夫回来时，黄玥仍然很高兴，夫妻俩能在一铺炕上睡，能在一口锅里吃，有钱没钱的都不重要。时间长了，黄玥瞅着丈夫整日待在书房里抽烟，看书，发呆，闷闷不乐的，没了往日的精神头，就有些担心起来。还好，过了年，果园里有了活儿，丈夫也就如那些果树一样又发芽开花，活过来了！如今更是从北面买回了蜜蜂。当决定买蜜蜂那晚，丈夫无限憧憬地说这些蜜蜂不仅可以给果树授粉，还能卖蜂蜜时黄玥觉得丈夫就是做买卖的天才！
年初二，桂兰两口子从安东回来特意给丈夫捎来了一辆自行车，说是出门骑着方便。因为老妹夫一直在日本商会做翻译，所以对日本人更了解，他说日本人对东三省垂涎已久，和张家翻脸是必然的结局。林振义虽然不爱听，但也知道妹夫说的是实情，便顾自喝闷酒，不再言语。桂兰丈夫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初三就借口有事带着不情愿的桂兰匆匆离开了。
因为以前汤河村还没谁骑过自行车，虎舅见了自然喜欢的不得了，整日缠着他爹教他骑自行车。丈夫在庭院里一边手把手地教虎舅怎么骑自行车，一边笑着说：“当年溥仪在皇宫里学骑自行车的时候还没你大呢！”
虎舅好奇便问爹：“溥仪也会骑自行车啊！”
“其实溥仪是个特爱赶时髦的人，他不仅在皇宫里骑自行车，还带头剪辫子、学英文、装电话，只要是新鲜的事物，他都要尝试一番。溥仪十一岁那年有人向宫里进贡了一辆自行车，溥仪如获至宝，他和婉容很快就学会了，就经常在紫禁城里骑着转悠。
紫禁城的宫门不是都有高高的门槛儿吗，车骑到跟前就得下来，很是麻烦，且不过瘾。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溥仪趁隆裕太后生病，先斩后奏，命身边的小太监一气锯掉了三十多处门槛儿，等隆裕皇太后知道时已经不赶趟了，只能把溥仪找来训斥了一通，便不了之了。门槛儿被锯掉后，溥仪和婉容终于可以在宫里畅通无阻地骑自行车了，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溥仪骑自行车上瘾，买自行车更上瘾。听说他为了买自行车竟然让内务府从盐业银行贷款购买各国的名牌车。溥仪经常在宫里骑着玩的自行车有二十余辆，包括英国的三枪牌、德国的蓝牌、法国的雁牌等。为了存放这些自行车溥仪还在故宫御花园的绛雪轩设置了一个专门的车库呢！
溥仪备了这么多自行车，不仅供自己骑，他还让皇后婉容、婉容之弟润麒、自己的妹妹们以及年少的伴读们都来陪他骑车，据说就连永和宫端康太妃(珍妃的姐姐瑾妃，当时年近五十岁)也弄了一辆经过改装的小三轮车，围着永和宫院内的大铜缸兜圈子。
如此在皇宫中，在溥仪的倡导下，骑自行车一度成为时尚运动。
……
民国十三年（1924年）冯玉祥发动BJ政变，废除大清皇帝称号，溥仪被迫迁出皇宫。如今张大帅被日本人炸死，日本人不仅占了东三省，还建立了伪满洲国，让溥仪再次当了皇帝，而我们却都成了亡国奴……”
林振义收了笑容，没了兴致，丢下愣在原地的虎舅，转身回了屋。
“我也要去果园看蜜蜂！”
院子里突然传来的虎舅的说话声，打断了黄玥的回忆。
“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黄玥趴在窗台上隔着窗户大声问正站在金鱼缸前看金鱼的儿子道。十四岁的虎舅个儿窜得已经和她一般高了，瞅着儿子黄玥仿佛又见了当年梨园初遇时的丈夫。时间过得太快了！往事还记忆犹新，可自己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新来的校长让我们学日语，教中文的老师气得辞了职，我们班同学决定罢课，我就回家了。”
虎舅抬头看向屋里的娘解释道。
“都亡国了，哪还有自主权！坚持不了多久你们就得屈服，毕竟我们老百姓还得过日子不是吗？你们不读书日本人会偷着乐，一群没文化的废人应该更好奴役，更容易忘掉祖宗！”
林振义推着自行车从垂花门走进来，板着脸无奈地看向儿子说道。
“是啊！不管什么时候书总是要读的。你明天得去上学啊！”
黄玥见丈夫回来，便下了地，穿上鞋，走到门口来。
“娘！同学们都不去，我去了会被他们鄙视的！明儿我要和爹去果园看蜜蜂。”
虎舅语气坚决地看向黄玥说道。
“明天可以不去学校，但只要大家都复课了你就得去！”
林振义拍拍儿子的肩膀，溺爱地笑着说道。
“对了！你何婶已经把药煎好了，一会儿趁热赶紧喝了吧！她说你今早又流鼻涕了，赶紧趁轻治好了，省着招罪。”
黄玥看见儿子突然不停地打喷嚏，急忙大声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