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水母一般的女子-其一
「你累了吗？」
01久违地梦到了秋。
——那是新手城刚刚建立的时候。
01依稀记得，那一天的阳光很好。海恩德尔去和其他玩家交涉接下来的探索事务的空隙里，01抱着他的大剑在一块石头背面休息。
那时候秋突然来找了他。
“今天你的战斗状态不好，是累了吗。”
秋也靠在石头上，偏头问了他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01没有回答。秋接着又做了一个完全与她的行事风格不同，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动——她在01面前弯下腰，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在他脸上。
秋的手是冰凉的。
不同于海恩德尔双手的踏实感，更不同于魔物血液的炙热，那是一份独属于女性的细腻和冰凉。……不，从未被女孩子摸过脸的01猜想，那份奇特的冰凉一定只属于秋。
“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排斥人呢。”
秋露出像是对什么事取得了胜利一般的微笑。趁着01呆住这会儿，她又坐到他身边来。
“呐。”
一块饼干突然被递到面前。秋总是那样，叫人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如何行动。
“我想烤饼干吃，就悄悄点了两点厨艺。应该不会被海恩德尔念吧，毕竟我只是个情报员耶。”
“嗯……”
不知该作何回应她才会高兴，01只好老实地接过饼干，但没有吃。
“不喜欢吗？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饼干？”
秋歪着头问。
01摇头，躲过她的目光并慢慢地挪动身体离她远了些。看到他这样，秋站了起来，反手去挡从天上落下的阳光。
“有时候，我会想象一场覆盖全世界的灾难。陨石也好；地震也好。火山也好；海啸也好。总之它会毁灭一切，无论是现实还是伊甸门。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所有都会变成寂静的灰尘。”
她用轻松的口气说出了一堆并不平稳的字眼。并且似乎还没满足。她对01摆出灿烂的笑容，那样子似乎就像在邀请他，似乎就像在说：“要不要和我一起毁灭世界？”
看着她的笑脸，01的心跳有微微的加速。
“你喜欢水母吗？”
话锋一转，秋问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水母吗……不知道。我没见过水母。”
“我讨厌。因为那种东西很险恶不是吗。看上去柔弱却能轻易毒死其他生物，没有智慧只会原始的本能行为。轻易地就会被海潮裹挟飘走，偏偏数量还总是很多，不顾其他人感受地从各种地方冒出来。”
水母吗……
01对海中的生物不甚了解，因此没法过于深入地去想象这种离他过于遥远的东西。
“嗯~我真是的，都在说什么呢。我也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秋伸了个懒腰，背对01迈开步子，给他留下最后一句仍然莫名其妙的话。
“01，就算了解过水母之后，你也不要讨厌它们哦。呵呵……这样说显得我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呢。”
目送她的背影离开，01下意识咬了口饼干。是苦涩的。
那种苦涩区别于烤焦的苦。不好吃，也让人提不起讨厌的心情。不曾从女孩子那里得到过饼干的01猜想，那份苦涩也一定是独属于秋的滋味-
——01被苏格伊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弄醒了。
“快点快点！还有这个要带……啊，那个水果好好吃我也要带着！01怎么还没起来，懒鬼快起床了！”
“我们到了吗。”
01从长椅上立起来，船已经靠岸了。太云和苏格伊正在收拾船内物资，从大门往外看已经能看到人声鼎沸的尖端港口。
“对。我和这边的人交涉过了，船可以先停在这里由他们照看，一个月只要五万伊甸币。接下来我们是要去找高速浪舰吗？”
“嗯。越快越好。”
“恐怕有点困难。我刚才问了一下码头的几个船长，好像港口的高速浪舰全都被调去了尖端城主城的港口，说是要为应对复活的海之领主和天空领主做准备。”
“那就去主城找。”
01利索地跳下船来到外面，混杂着海潮湿气与鱼腥味的风扑面而来。
作为第一次大航海远征军们的登陆地，这里的繁荣是不言而喻的。尖端科技议会建立后，围绕着最初的旧港口进行过多次扩建，如今的尖端港口毫无疑问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水上交通枢纽。四处都是贩卖海货的摊位，装束各异的旅人们在停泊的船只上上下下。假如领主们没有复活的话，恐怕01他们的小船完全没有机会进入码头，只能在附近抛锚等候港口的工作人员前来接应。
“好多我没见过的鱼……哎呀，你们两个不要走那么快，我想逛一下！”
被海货摊位吸引住目光的苏格伊叫停走在前面的两人。
“快点到尖端城会比较好。”
“也不差这两天啦。对厨师来说食材的补给也是很重要的！”
“好吧。”
既然苏格伊都那么讲了，01只好折返回来耐着性子陪她采买。
“0101，这个鱼好吃吗？”
“那个刺很多，我不喜欢。”
“噢……那，这个呢？”
“口感太软了，很容易化进汤里。”
“你怎么要求这么多！”
“不是你说要重视吗。”
“你你你……”
等采买完毕，已经临近正午了。原本三人打算在城里找家餐厅吃饭，但在穿越一条人不太多的街道时，走在前面的01忽然抽出武器摆出了战斗姿态，沉声发问：
“为什么跟踪我们。”
“怎么了？有敌人吗？”
“在城里也会出现敌人？你们要保护好我！”
没等身后的两人和周围的行人搞清楚状况，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取下黑色的斗篷，露出一头天蓝色长发。
“亚岚。”
01叫了女人的名字。
“01，好久不见了。”
女人当然也认识他。
“你认识她？”
苏格伊在身后小心地拉了拉01的衣角，他缓缓点头回应，念出几个称号：
“「百剑骑士」、「大航海先驱」、「西之女帝」，都是她的称号。”
“这么厉害……你跟她很熟吗？”
“大小姐，别犯迷糊了。这家伙就是尖端城的掌权者，尖端科技议会的会长。”
太云终于看不下去苏格伊那张满是无知的天真脸了。
“我还是更希望你能用名字向其他人介绍我，01。”
亚岚意图不明地微笑，虽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01放在剑柄上的手没有松开。
“你找我们做什么。我只是从这里路过。”
亚岚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保持沉默的这段时间内，不断有其他的玩家赶了过来。似乎是刻意要等到更多的人到场，当周围的人把两人都给认出来，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亚岚终于打破凝固的气氛。
“前些日子在海上遭遇事故的船只抵达口岸，向议会报告了事情的经过。议会很重视这件事，所以我亲自来了一趟。当然，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留下则是在等你。”
“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
“呵呵，不要误会。伊甸门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你有偏见。我马上要返回尖端城，想邀请你们一起去，方便让我道谢。不知道你能否赏脸呢。”
“团长，我们和她一起上路吧。”
太云绕过苏格伊，在01背后小声商量。
“有什么理由吗。”
“我怀疑我们要去子樱城的计划已经被她知道了。以尖端科技议会的情报手段，想知道这些很容易。既然她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表达了拉拢你的意思，那应该不是敌人。”
“我知道了。”
在太云的劝说下，01犹豫片刻后放下了武器，对亚岚点头。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