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家里的樱桃树开花了（上）

“快点！开学要迟到了！”2008年9月1号，我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着，一只脚还伸出了外面，我觉得这样应该凉快一点，忽然听见奶奶在屋外院里喊我，我一下惊醒了，慌张的应了声:“我知道了奶奶，这就起来！”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穿裤子穿鞋，奔出门外到院里的井边接水洗脸刷牙，来不及把用毛巾擦脸和嘴边的沫子，将牙刷牙膏随意的扔到井边石头上的铁缸子里，然后又跑回屋里拿起床上的书包掉头匆忙的奔出大门外，奶奶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筐子馒头，上面还有一碗咸菜和两三个黑不溜秋由豆子发酵制成的球形食品，我们这边将这种食物称作豆糁，面相不好但是下饭！她见我刺溜一下从面前跑过冲出门外没影了就喊我:“吃了饭再去啊！这孩子不知道早起收拾，这下知道着急了！”我已经跑出了小巷子来到大路上头也不回的奔跑听到她叫大声回应道:“不了，我要晚了！”我能想象奶奶站在那里望着门外惆怅的模样，也能想象爷爷从她身后端着两碗疙瘩汤来到身旁劝说到“行了，别说他了，下次他就知道了，这次长长记性也好。”因为以前我也有起晚迟到的例子，每次他们都是这样的反应和说辞，相处的时间久了，见识的多了，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了然于心。

我刚急忙的挎着书包拐过巷口来到土路上，就看到婶娘站在一个三轮车旁整理车斗里的东西，我边跑过去跟她打招呼边瞄了一眼:“婶娘早！”车斗里是用化肥袋子装的被子，还有席子，洗漱用品，盆子，枕头，衣服架什么的，我很纳闷，婶娘这是要搬家吗？我从她旁边跑过，婶娘听到转头问我:“武文跑那么快干嘛？”我边跑边回头说:“上学要迟到了！”我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从路旁的一户人家出来，正走向停在她家门口不远在车子旁整理行李的婶娘走去，我觉得有些眼熟便停下脚步躲在一个电线杆后面偷看，我瞧明白了那是聪聪的奶奶，她正跟我婶娘打招呼呢，看着车子里的行李问:“盼盼妈，骑车子这是要到哪儿去？”看着笑的满热情的，我比较好奇她们会说什么，也奇怪婶娘拉那么多东西干嘛用的，就渐渐忘了上学迟到的事，瞪大眼睛看，竖着耳朵听，我离她们也不远，二十多米的距离吧，能听清楚，婶娘笑了笑说:“盼盼不是升初中了吗？今天报道，我去送送她。”聪聪的奶奶惊讶道:“是吗？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都上中学了！”婶娘附和道:“是啊，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还以为她还上小学呢！”聪聪的奶奶又问:“盼盼在哪儿上的中学？大张旗吗？”婶娘摇摇头，骄傲的回答:“不是，是镇上的学校，叫什么镶园第一初级中学。”聪聪的奶奶愣了一下，然后感慨道:“好学校啊！”婶娘自豪道:“那可不？”聪聪的奶奶突然大笑的夸赞:“看来以后还是个大学生呢！”

婶娘都不好意思了:“婶子，你说笑了，借你吉言。”聪聪的奶奶看着她诧异的问:“梦屏和小智呢？梦屏上一年级了吧？小智也到了上学的年纪，筑东不在家，孩子那么多，忙坏了吧？”话语中带有一丝关心，婶娘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啥都要操心，后庄元兵村小学，明年不是打算新开个学前班吗？我寻思小智还小，再等一年就让他去上，今天有事忙不过来，我昨天就把他送姥姥家，让我娘帮看着，梦屏下午交学费报道，她也去了，我下午时就去接他们回来，不说了婶子，盼盼报道该晚了，我先走了！”她整理好行李，礼貌的跟长辈道别，坐上驾驶位置，双手把着把启动，车轮慢慢转动，车子徐徐前行，聪聪的奶奶点头朝她挥手:“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慢点骑车！”客气的嘱咐道，婶娘挥手回礼:“好，婶子你去忙吧！”聪聪的奶奶转身离开:“行！”

我心里突然有点害怕想起来上学的事，现在就算拼尽全力跑到学校，可能上课铃已经打响，还是要迟到的！我蹲在电线杆旁的墙边两个胳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里面急得都快哭了！婶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武文，你怎么还没去学校？不是要迟到了吗？”它是如此的温暖，犹如阳光照耀黑暗，我抬起头眼角噙着泪，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婶娘，你能不能顺路送送我？”婶娘把车子停到我面前，逆着光温情的看着我笑道:“行啊，后面都是你盼盼姐的行李，你坐前面吧。”我高兴坏了，站起身，跳上车，坐在她旁边:“好，谢谢婶娘，你真好！”我感动的抱住她，就像是抱着妈妈，她愣了一下，摸摸我的头说:“没事儿，坐稳了，出发啦。”

我松开她，看着她笑，乖乖的坐好，握紧扶手:“嗯好，对了，我盼盼姐呢？她今天不是也开学吗？难道先走了？”我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姐姐的身影就很疑惑，婶娘听了我的话顿时脸色大变，狠狠拍了一下车把:“糟糕！我一着急，把她给忘了！”我随着她本能的回头望，只见盼盼姐嘶吼着从巷子口跑出来，正朝我们飞奔而来:“妈？妈！我还没上车呢！我还没上车！”等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手扶着车子大喘气，一脸幽怨的看着婶娘，婶娘抱歉的笑笑，催促道:“不好意思啊，一着急把你忘了，叽哇啥？这不等你的吗？快上来！”盼盼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爬上车斗，找了个很小的空位，她将盆子，席子扔到里面放在一堆杂物上扩大空间，然后将站着的装有被子的化肥袋子放倒横着放，坐在上面，还没消气的看着婶娘催促道:“走啊！一会儿迟到了！武文？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开学吗？”她无意间看到了婶娘旁边的我惊讶的问，我一时慌乱不知如何回答，只说了句:“姐姐好……”婶娘替我解围道:“他呢，起来晚了，怕迟到了，让我送他，这不正好顺路，就带着他了。”盼盼姐听后切了一声，就把头扭向一边不搭理我们了，婶娘尴尬的笑了笑，启动车子带着我们在路上行驶，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婶娘停下车说:“武文，你们学校到了，快点进去，别迟到了！”我高兴的跳下车，对她说声谢谢，然后奔向学校！隐隐约约我听到盼盼姐在身后说:“臭小鬼……”

我跑到学校门口停下，有些气愤的红着脸回头望，婶娘已经带着姐姐走了，我望着空荡荡的路出神了许久，在学校门口摆摊的扎根那个老爷爷提醒说:“小家伙，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上课了，趁着还没打铃，赶紧回自己班，别迟到了！”我惊醒过来，尴尬的对他笑了笑，然后穿过空无一人的操场，心里的恐慌加剧了，我狂奔着冲向班级，在上课铃打响的那一刻左脚踏入了班级门口，真是千钧一发，差点迟到！我扶着门框累的直喘气，班级里很安静，我缓了一会儿，疑惑的抬头望，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果然发现同学们正坐在座位上懵逼的看着我，随后一张张稚嫩的脸庞露出惊慌的表情，老师走进来说:“刘武文，来了就回到座位上坐好，上课铃响了不知道吗？”

我当时尴尬极了，同学们哄堂大笑，我害臊的红着脸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老师走上讲台拍了拍黑板:“安静！”班级里顿时鸦雀无声，同学们都板板整整坐好，班主任还是董老师，她环顾四周严肃的说:“五年级的新课本因为一些原因，下午的时候才能送到学校来，所以我们上午第一节课把四年级的暑假作业先检查一下，第二节课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优劣排座位，考试成绩单大家都带着的吧？不带也没有关系，老师整理的有，第三节课呢我们讲一下新学期的学习计划，最后一节课，大家可以自由发挥，讲讲自己在假期时遇到的趣事，那么现在别着急高兴，都把暑假作业拿出来，三个科目的都拿出来啊，不要光拿语文，数学英语也要拿，放到桌子上，我要一个个的检查，要是有没写的或是没写完的，反正上午新课本没到，讲不了新课，也没事，自己搬着凳子出去写！不写完不许回家吃饭！”

我们班本来听得挺高兴的，但是听到老师要检查暑假作业，一时间下面议论纷纷，那些没写完的同学都慌了:“什……什么？！”董老师不鸟他们，给了我们一些时间掏出来暑假作业，全部的，三本。我全都写完了并不慌，慢条斯理的从书包里依次掏出来，余光扫到刘宗纬叫苦连天:“完了，我光顾着玩，一个字都没动，怎么办？”我的同桌王帅军刚把暑假作业掏出来，翻开看了看立马又塞到书包里:“握草，我只写了语文数学，英语根本没动！”陈凯飞嘴巴撇了撇:“我能说，我忘记带了吗？”大豪抱头喊道:“这下惨了，要出去写了！”

班里有个留级了好几年的男同学，他比我们大许多，看起来傻傻的并不聪明，是我们村的，在西边住，跟我们家还有刘宗纬家都有亲戚，过年的时候还来我家给我爷爷奶奶拜过年呢，我上一年级时他就上五年级，比我洒儿哥小一届，我上五年级时，我们就同班了，真是意料之外，他说:“现在回家拿还来的急吗？”大家表情都变得很微妙，刘宗纬说:“你傻啊！忘家里了没有带，不是更好吗？老师也不用检查！”陈凯飞拍拍他的肩:“恭喜你啊，逃过一劫。”王帅军大悟道:“这是个好理由，我赶紧藏起来，也说忘家里了没带！”刘宗纬冷哼一声:“投机取巧，我还说我的作业被狗啃了呢！”陈凯飞在旁附和:“那我就说我奶奶老眼昏花把我的暑假作业当废纸引火烧锅了！”一个坐在靠走廊的男同学说:“那你们都这样……我也，我就说我的暑假作业被我爷爷当厕纸擦包（屁股）了……”坐在他旁边一个胖胖的女生道:“你们还真是聪明啊，你猜老师信不信你们？”男同学被难住了问:“那你说怎么办？”胖胖的女生笑着将三本暑假作业整整齐齐打开摆放在桌面上:“我说我的暑假作业写完了，我也没有办法哈哈哈！”刘宗纬他们脸都绿了:“滚！”胖胖的女生白了他们一眼，朝前方看了看提醒道:“你们还是趁着老师没检查过来，趁机写一点吧，这样等一下老师检查到了，还能少写一点。”刘宗纬他们醍醐灌顶，边掏暑假作业边问:“对呀！老师检查到哪儿了？”有人抬头看了看，发现老师正在班级门口，靠窗的第一排，站在那一张张检查一个戴着眼镜的同学的作业呢:“刚开始检查，正在王耀祖那儿一页页翻呢，照着速度可能要花一点时间才到我们这……”

刘宗纬忙掏出笔，回头侧着身子着急的对我说:“那还愣着干嘛？武文，你的暑假作业借我抄抄！”我楞楞的眨眨眼看着他问:“哪儿本儿？”他一下把我放在桌子上的三本暑假作业最上面的语文拿走了:“随便哪本，拿来吧你！”背着我，在哪儿，可劲抄！其他人有样学样，不是找自己同桌借就是前后左右，只要是写完作业的谁都可以，不管别人同不同意拿起来就抄，动静乱七八糟的声音有些大，惊动了前面检查作业的董老师，她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一眼就看到正对着别人的劳动成果奋笔疾书的刘宗纬他们几个，当时她就怒了:“后面的，别抄了，我都看到了，麻溜的搬凳子出去写！”全班同学都被她这一声嘶吼吓得一个激灵，谁都不敢说话，楞楞的看着她又看看刘宗纬他们，我听到刘宗纬咬牙切齿的悔恨道:“糟糕，被发现了！”见几人没有动作，董老师将作业狠狠往一旁同学的课桌上一摔:“还要我点名吗？你们可丢人了啊。”我们害怕极了，刘宗纬他起头站起来拿着暑假作业就往外走:“知道了，董老师……”那里面也有我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声提醒道:“宗纬，我的作业别拿走啊！”刘宗纬对我抱歉一笑，把语文暑假作业丢到我桌上:“哦，习惯了，给你。”然后搬着凳子，凳子上当着三本暑假作业，手里夹着一只笔，陈凯飞他们见他走了，也开始站起身搬着凳子拿着暑假作业叼着笔走出去，摇头晃脑的排着队走出门去，以为自己很酷的样子，全班同学都注视着他们，女生们都露出嫌弃厌恶的表情，男生偷笑，董老师打趣的说道:“人还不少呢，先出去写吧，等我检查完他们，就再一个个的问你们为什么那么长的假期不写作业，两个月的时间啊，一天一张也写完了，就是懒，就爱玩！”她气的发出严厉的声音，我们都说:“董老师，真可怕……”

董老师一个个人一本本一页页检查我们的暑假作业，轮到我时心情是又激动又紧张，好在她看完之后说写的不错，我才放下心露出开心的笑容，董老师又检查好几个人，轮到杨杨时，我的心咯噔一下，一直注视着她，她今天很好看，剪了短发，粉色的卡通短袖配上蓝色的小裙子，更显可爱迷人，董老师检查作业检查了一节课，下课时还不忘调侃班级外趴在凳子上补作业的刘宗纬他们，快点写，一节课才写这么点，放学都写不完吧。她笑了笑，露出酒窝，走向办公室。下课了，同学们如潮水般涌出门，杨杨路过我身旁时，我偷偷看了下，她冷冰冰的并不想搭理我离开了，我失落的趴在桌子上直到上课，同学们回到自己的座位，董老师拿着一张单子走上讲台:“好了大家，新班级是不是不熟悉啊？没有关系，调了座位，慢慢的就适应了，不浪费时间了，大家收拾自己的东西有序的走出教室，站在门外等着，等我叫到名字再进来挑选座位，跟我上节课讲的一样，按照成绩优劣顺序安排，开始吧！”

我们把课桌上的暑假作业和文具装进书包，然后或背或拿着或抱着陆续的走出门去，然后在董老师的组织下整整齐齐的站好在门口的空地上排成三排，一排十人，有人期待有人鄙弃:“切，肯定是好学生先选好的座位，靠前靠中间，离黑板近的，视野好的，剩下的都是坏学生的了。”有人说:“那我们岂不是没得选？”有人还说:“反正我也不喜欢坐在前面离老师近的地方，好与坏有什么关系，我最爱坐在后面。”有人更是说:“就是，一想到在老师眼皮底下，我就浑身不自在，战战兢兢的，搞什么都小心翼翼。”刘宗纬他们或蹲着或坐在那里趴在凳子上写作业，面前直勾勾站着二十多口子人盯着自己，他们多少有些不自在，本身面对我们也羞愧的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董老师还惊奇的说原来你们也知道害羞啊？大家都笑了，他们头更低了，与陈影玩的好的一位女同学，就是那个肤白貌美的，祈求的眼神望向对方，还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影子，我们还是坐一起吧？”我看到刘宗纬的背影微微抖了一下，他慢慢转过头表情狰狞的看着她们切了一声，又默默转过头去奋力的写作业，陈影点头答应:“好，我们成绩也差不多。”陈红星他姐抱住王莹莹:“莹莹，不要离开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莹莹羞涩的轻轻推开她:“这我也想啊，可是我们成绩相差那么多，有些难……”王帅军看到学着要抱大豪:“大豪……”大豪瞪着他:“滚。”他乖乖的继续低头写作业，瞬间安静了:“……”

董老师拿着单子走出教室:“不要在外面说小话，大家都安静些，我念名字能听见吗？”有人说:“开始了。”大家安静下来，静静聆听她的声音，期待着喊自己的名字，董老师看看单子看看我:“刘武文。”我心里咯噔一下，脸红心跳的举手:“到……”我迈步朝她走过来，感觉有几十双眼睛盯着我，很不自在，浑身烧的发烫，董老师欣慰的看着我笑道:“这次成绩考试不错啊哈哈哈，进步那么多，第一名，选个座位吧。”我点点头:“嗯……”我走进班级，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屋外传来同学们的惊呼声，我羞涩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并不想那么引人注目，我不喜热闹爱安静，我的眼睛四处乱看，最后锁定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走过去坐好，门外的人透过窗户盯着我，我把书包拿下来小心翼翼塞进桌膛里，董老师问我:“坐那里就行了吗？能看到黑板吗？”我全程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的声音吓我一跳，我小声说:“能……”董老师又喊了别人的名字:“那好，陈思羽。”是个女生，长相乖巧可爱，她皮肤有些黑，短短的头发，笑起来露着一口白牙，她叫陈思雨我们的英语班长，她从队伍中走出，像是明星版瞩目:“到。”董老师说:“退步了哦，第二名，再接再厉，选座位吧。”她害羞的笑了笑:“好的，老师。”然后走进教室，坐在第二排中间靠走廊的位置，董老师不解道:“还坐原来的位置吗？”她利索的把书包放进桌膛:“我习惯了。”董老师沉默了一会，称赞她:“不忘初心，很好，王家乐。”“到！”“还是那么有活力，第三名，有点偏科啊，选个位子吧！”一个黑黑的，长相老实的男同学走出来:“谢谢老师！”他有着和表面不符合的活泼，蹦蹦跳跳的进门就选第一排中间，董老师都惊了:“第一排啊？”他笑道:“我想离老师近一点！”董老师也笑了:“小人精！陈影。”陈影走出来，惊动刘宗纬心，目光一直盯着她看，陈影淑女般的走到老师身边鞠了一躬:“到。”董老师摸摸她的头鼓励道:“第四名，要加油哦！选座位去吧。”陈影文雅的走进教室，挑选了第二排北边靠窗位置走过去:“好，坐在这里吧。”董老师有些失望:“第二排靠窗，不错的位置，王耀祖。”那个上节课第一个被检查暑假作业的男生跳出来，嬉皮赖脸的笑:“到！嘿嘿。”董老师问:“笑那么开心干嘛？”他挠挠头:“嘿嘿，没事儿。”大家被他逗笑了，董老师撇了他一眼:“第五名，找个位子坐吧。”他屁颠屁颠的走进教室:“好嘞！”大家笑更欢了:“哈哈哈。”他径直走向北边第一排靠窗，教室都是坐北朝南嘛，董老师:“杨杨。”我心慌乱不安忙朝窗外看，果不其然她像是一朵藏在草丛里的花，一出现便是如此的耀眼:“到……”她有些不太高兴，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惹她生气了？什么时候？董老师语气明显放缓:“退步了，要加油。”杨杨抿着小嘴点点头:“嗯……”董老师目光温柔:“去选个位子坐吧。”杨杨:“好……”同学们都在议论，有人说:“老师语气温柔了好多。”有人不服气的答:“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我当时特别想把那个人揪出来打一顿，长得好看有错吗？

杨杨走进教室用一双好看的眼睛扫视班级剩下的空位，无意间我与她对视了，不由得心跳加快眼神急忙躲闪，她瞪了我一眼，走到北边倒数第二排坐下，刚好与我对立，我意识到她真的生气了，不然为什么无视我期待的目光？可为什么呢？我想不通。董老师接下来略有些敷衍了，念到名字一边过，除了极少数人嘱咐一句。她说:“郭阳。”郭阳:“到。”她说:“别总想着玩，要好好学习。”郭阳:“是。”她说:“找位子吧。”郭阳:“好。”他偏偏坐在杨杨前面，离她这么近，我有些生气！董老师:“王琪。”一个漂亮的女生:“到。”董老师:“选位。”王琪:“是。”接下来就是……

“赵怀春。”

“到。”

“选位。”

“是。”

“……”

有人说:“老师敷衍了啊。”有人漫不经心:“好学生都念完了，都是坏学生了呗。”董老师:“郭正豪！”郭正豪有些害怕:“啊？到！”大家都来精神了，议论纷纷。

“到她儿子了，看她怎么办？”

“还老师的儿子呢，学的也见不得多好。”

等到郭正豪战战兢兢走到她身边，三四米的距离像是走了一个世纪，董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说:“臭小子，成绩下降那么多，看我回家咋收拾你！”郭正吓得直缩脖子，他在那么多人还是同学的注视下，很是尴尬难为情的叫了声:“妈……”我想，他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吧，毕竟当众被自己妈骂，董老师瞪了他一眼:“嗯？”他立马改口:“老师……”董老师的语气这才舒缓:“选个位子吧！”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些，郭正豪笑的比哭还难看走进来:“好……”他抬头看了一圈，往后面走去准备和我坐在一起，董老师冷喝道:“坐哪儿呢？第一排！”郭正豪吓了一跳，只好乖乖的返回去跟王家乐做同桌:“……”等到班级里的同学都分好座位了，刘宗纬说:“老师，我们几个坐那里呀？”董老师说:“你们等写好暑假作业，我检查完之后，直接去最后一排吧，座次顺序你们随意分配。”他们的表情十分难看，刘宗纬说:“老师，我考试成绩进步了那么多，全班第十五名呢，也做后面吗？”董老师说:“你成绩咋来的不知道吗？要不我考考你？答对了，随你挑座位。”刘宗纬忙摆手表示拒绝，他欣然接受了:“不……不了，最后一排，也挺好……”教室里的同学哄堂大笑:“哈哈哈。”刘宗纬害臊的低下了头，董老师冷笑道:“暑假作业快点写啊，放学前我要检查。”他们几个都要哭了:“啊？好……”

一周后的学校表彰大会后，全体师生散去，在老师的组织下有秩序的回自己的班级，我闷闷不乐的戴着红领巾，手里端着属于一等奖的陶瓷罐，还有一张镶着金边的大红色奖状，无精打采的跟在队伍后面走着，刘宗纬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说:“恭喜你啊，武文，当了全班第一名，又拿了个一等奖！”我有些不开心:“哦。”他担心的问:“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啊？”我装傻充楞，努力的挤出一丝苦笑:“啊？有吗？我怎么不觉得……”刘宗纬松开我，跑到我面前，指着我的脸:“沮丧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你是有什么心事吗？看你在表彰大会上都闷闷不乐的，上台领奖时还不理校长，在那儿摆脸色，你可真牛逼啊！”我实在笑不出来:“宗纬，你别取笑我了，我没事儿。”他不信，悄悄问:“还说没事儿，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杨杨？开学那么多天了，我看你每节课都心不在焉偷偷朝她看，怕被发现只敢瞄一眼，小脸害羞的红红的，听我堂哥说，这叫暗恋。”我的脸瞬间红的发热，慌乱的朝周围看了看，好在身边没人，老师和同学都在前面很远，没人注意我们，我心跳的很快，竭力的想要掩饰，装作生气的撞他一下，快速离开:“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不理你了！”刘宗纬揉了揉被我撞疼的左肩，追了上来打趣道:“看，一提到她，哪怕是名字，你都脸红，喜欢就去追嘛，怕什么！”我想到什么，直勾勾盯着他:“那你怎么不追陈影？”他的脸也红了，不知如何回答:“我……”我见状冷漠的笑着跑开，朝前面班级队伍追去:“呵呵。”刘宗纬反应过来，朝我飞奔:“武文，你别跑，给我站住！”我回头看，他的脸面红耳赤的，我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还不是跟我一样，来追我呀！”他气的浑身发抖，握紧拳头……

这一节是数学课，带课考试呢就是以前表彰大会上，在风中凌乱的男老师，他十分严厉，上来就说:“同学们，我们先把上节课留的课后作业检查一下，都把数学书拿出来，翻到第二十一页！”我们都吓屁了，老老实实把书翻到那一页，刘宗纬他们一如既往地没写，像头几次那样慌乱不已:“完了！完了！老郭要检查作业了！”手忙脚乱:“我没写怎么办？”抓耳挠腮:“我都不会……”开始摆烂:“赶紧借我抄抄！”接受现实:“我也不会也没写……”几脸懵逼:“啊？！”老郭，姓郭，跟郭正豪郭阳他们一个村的，这家伙二十五六岁，年轻，暴脾气:“后面的那几位，嘿！别抄了！乖乖的拿着书上讲台吧。”

他们生无可恋:“糟糕……”老郭暴喝:“快点！”吓得我们都不敢呼吸，纷纷低着头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太可怕了……”刘宗纬他们只能乖乖的拿着书走上讲台，他们站成一排，老郭一个个检查，眉头皱的拧成一团，他合上课本强忍着生气问:“都干净的很啊，作业为啥没写？”刘宗纬说:“我……我忘了……”老郭说:“忘了？吃饭咋不忘？拿笔过来，边扎马步边写。”刘宗纬吓得一个激灵，忙回到座位拿笔:“是，老师……”又回来边扎马步边眼里含泪写，老郭又问下一个:“你呢？”王帅军当场就哭了:“我不会……”老郭可不会可怜他，当场暴怒:“不会？这个单元是整本书最简单的，这都不会，你以后的课咋学啊？讲了多少遍了，不会你问啊！不问，也不学，上外面站着去！啥时候会啥时候进来！”王帅军鼻涕一把泪一把拿着书走出去:“好……”他又开始问:“那你会不会？”陈凯飞害怕的咽了口唾沫:“会……”老郭看了看他手里拿着数学课本里空空的题目，又看看他，一双眸子冰冷刺骨，压迫感直接拉满:“会为啥不写？”陈凯飞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蛋，此时吓得不敢看他低着头，声音都颤抖了:“我忘了……”

老郭冷笑一声:“忘了？不会因为不会才不写的吧？”他忙摇摇头:“不是……”老郭对于陈凯飞的回答有些意外:“不是？那你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这两道题的答案，并且把这个长方形的平行和垂直画下来！我看你到底是真会还是敷衍我的假会！”老郭为了探究虚实，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课本上的那两道课后练习题，动作利落潇洒，字写的跟漂移，长方形画的板板正正的，赏心悦目很不错，写好画好之后把粉笔递到陈凯飞手里，然后闪到旁边抱着胳膊看，陈凯飞哆哆嗦嗦的面朝黑板开始解答问题:“好的，老师……”我们看着他颤抖的手，都为他捏了一把汗，等到他把成果才在我们时，我们才松了一口气，老郭都惊呆了，放过了他:“还真画出来了？回去坐着吧，下次别再忘了。”陈凯飞如获大赦一般赶紧小跑到座位坐好:“谢谢，老师。”我们都为他高兴，老郭连搭理都懒得搭理那个留级生，继续说:“那继续检查各位的作业吧，省得有人浑水摸鱼，我可是会抽查人上台做题的哦。”我们怨声载道:“我能换个数学老师吗？”他十分霸气的说:“不能。”我们崩溃了:“啊！！！”逃不过根本逃不过……

这天一个高年级学生，长得还挺帅，我们班的女生都看呆了，男生反而不服气直到白眼，学长的声音也很温柔，对老师也很尊敬，到教室门口先鞠一躬再说:“郭老师，校长有事找你，各年级的老师都在会议室等着呢！”老郭正讲着新课，听到声音停下转头看:“这个小数点后面的……知道了，王老师，我这就去。”帅气的学长点点头，转身就跑了:“嗯。”好像很急的样子，我们班的女生大多数露出不舍的神情，我偷偷看了看杨杨，她埋头正专注看着课本，这让我感觉有些心情愉快，老郭说:“大家稍等一下啊，我去去就回，班长维持下纪律。”同学们乐坏了:“好的，老师。”等他走后，班级里乱成一锅粥:“太好了，老郭走了！”“上他的课，能吓死我。”“听说了吗？我们下午不上课，老师们都要去县里学习！”“是吗？那太好了！”“可要好好玩儿了！”“消息可靠吗？”“废话，这我是听我在镇上初中教学的小姨说的，那还有假？不信是你的事儿，等下等老郭从会议室回来就知道了！”“哦也！”“呀吼！”数学班长大喊:“安静！”没人听，大家都在狂欢:“担心什么？老郭去开会了，他听不见！”班长气的索性不管了:“……”

刘宗纬他们开始带头拍桌子，他还怂恿我拍几下，我本来是拒绝的，可拗不过他，敷衍的拍了两三下，老郭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刚才是谁拍桌子叫唤的？全校其他班的学生都安安静静的，就数我们班最闹腾！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看看外面哪个班像我们一样，老师一不在就沸腾起来了！跟赶集一样！怎么那么爱出风头！我再问一遍！是谁拍桌子叫的！站出来！班长喊着都没用，好大的出息！敢做不敢当是吗！”我们吓得魂都飞了，忙低下头安静下来，我看大家都不敢承认，就鼓起勇气承担错误站起来，声音小小的带着哭腔说:“老师……对不……起……”老郭看到我愣了一下，全班同学都不敢相信的望向我，我的脸红的发烫，头皮都麻了，我偷偷朝杨杨那儿看了一眼，发现她也在看着我，眼睛里有惊讶有欣赏也有关心，我的心里感到暖暖的很高兴，老郭扫视全班:“还有吗？不只他一个人，有好几个人。”刘宗纬带头站起来:“老师。”老郭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几个闹得挺欢啊，武文都被你们带坏了！先从你开始，拍了多少下桌子？”他走下讲台，让我们几个在班里后面靠墙站成一排，他问陈凯飞，对方回答:“五……五下。”他说:“用你刚才的力道狠狠拍这堵墙，少一下都不行，我给你数着，来！”那么狠？！我们的表情都扭曲了，陈凯飞低着头转身面对墙，伸手轻轻拍打:“一……二……”边打还边数呢，老郭打断他:“刚才是用那么小的力气拍的桌子吗！重来！”

陈凯飞吓得浑身一抖，赶紧用尽全力拍打墙壁:“一……二……三……四五……”我们看的都憋不住笑了，拍完了之后，老郭让他回自己位置站着，然后问王帅军:“好！下一个！几下？”他不敢抬头看:“四下。”老郭手一指:“砸。”王帅军哐哐拍墙，用力之大，手都红的发麻，同学们哄堂大笑，老郭阻止他说行啦，你搁这儿拆墙呢？回去吧！他回到座位站好，轮到刘宗纬了:“你呢？”刘宗纬说:“六下……”老郭一个眼神:“开始。”拍完墙之后，刘宗纬潇洒的回到座位站着，有些不服气，老郭也没计较说挺自觉，最后是我，我都吓屁了，眼里含着泪，老郭一张大脸猥琐笑着靠近我，我吓得想往后退，后面是墙，退无可退，我低着头手指搓着衣角，老郭语气明显舒缓许多:“小武文呢？拍了几下？”我抽泣道:“两……三下……”老郭:“哦，三下，开始吧……”同学们都蒙了，有人问:“老郭怎么突然到他这声音小很多？”有人阴阳怪气:“人家是第一名呗，还能怎么着？自然是不一样。”

我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委屈极了，为了尊严，强忍着不哭，我慢慢转过身体背着他们，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墙壁，小声数着:“一二三。”感觉自己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供人取乐，尴尬羞涩又丢人，我打完了回头祈求:“老师……”老郭摆摆手:“回去吧。”我赶紧回到座位低头站着:“嗯……”杨杨微微皱了皱眉，转过头去，我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可怜？同情？关心？亦或是……厌恶，我不敢想，越想心越慌，老郭走上讲台拍手:“好了各位，宣布个事儿啊！”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来了来了。”老郭说:“因为上面突然通知，各城镇乡村的中小学全体老师，由校长带队组织去县里统一学习，所以下午的时候我们放假不上课！吃过中午饭就不要到学校来了，好好的放松玩一下午，至于作业嘛……”大家很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啊……”老郭突然笑道:“就不留了！我跟其他老师说了，也不要留，所以大家尽情的欢呼吧！”大家也笑了:“什么嘛……”有人:“呀吼——”老郭:“滚出去。”同学们:“哈哈哈。”老郭:“开玩笑。”大家:“哈哈哈！”有人:“老师……”中午放学回家吃午饭，爷爷见我饭后迟迟不去学校，就问:“武文怎么不去学校啊？”我高兴的说:“下午放假不上课！”

又过去了一周，临近农忙收玉米，董老师说:“同学们，一会儿放学之后呢，大家就各自去找桌子和板凳吧，作业今天就不留了，给你们时间好好找，买也好，借也好，明天早上把桌子板凳搬到学校来，务必每个同学都要弄过来，不然的话你上学来没有位置坐只能站着了，应上面要求，这些旧的课桌要撤掉了，同学们要用自己的课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家都明白了吗？”我们欢呼雀跃:“明白了！”放学铃响，董老师说:“好，回家吧！”我们立马收拾书包，争先恐后飞奔出教室:“好耶！”小树林里，我们玩捉迷藏，刘宗纬突然说:“武文，我先不玩了，我爸爸给我从镇上买了个新的课桌还有凳子，它们是一套的，我要回去看看，再见！等你的弄来了，我们比比谁的好看！”我失落的看着他离开:“好……”刘宁宁也跑过来炫耀:“武文，我爸爸也给我弄了一套桌子板凳，是他自己买材料做的哦，怕买的不结实，他给我做的，我回去看看到底结不结实，拜拜！明天见！”他开心的回家了，我但很看得开，平静的说:“明天见。”

我失魂落魄的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有人叫住我:“刘武文，我有道数学题不会，你可以去我家教教我吗？”我回头看去，是同班的女生，她瞪着大眼睛羞涩的祈求我，我愣了下，红了脸颊:“啊？不太好吧……”她有些生气的拉着我就往她家走:“有什么不太好的，你可以去杨杨家里，我家有什么不行？走吧！又不会吃了你！”我心里一惊，任由她而去:“张星契……”到她家里，她领我到她屋里看什么东西，一推开门屋里映入眼帘的是做工精细的桌子，黑色桌面，桌膛和四条腿喷着红漆，好看极了，张星契骄傲的说:“我的课桌好看吧？凳子也不错吧？这样的桌子板凳，我爸给我弄了两套。”我眼睛顿时都亮了，羡慕不已，竟对她说:“好……好看……人更好看……”她羞怒道:“说什么呢……讲题讲题！”

“这道题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