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明也有圣诞老头?
田家归根结底还是商贾,自然不能像那些国公王府一样,将立卡设哨摆在明面上。
所以查验往来,警戒变数的暗哨,必不可少而且至关重要。
也因此,当日值班的那几位,算是倒了血霉。
前因后果不多赘述,田家事后对几人的惩处自然不轻。
深受信赖,委以重责的光明前途,没得了。
这几位心里的怨气,那是铁定免不了。
而且又是借酒消愁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语,讲了些不能碰的话题。
小管事,骂!
死行商,骂!
还有那几个北边儿来的关外野人,别看跟家里做了不少生意,但该骂还得骂,而且骂得还不轻!
历来山西布政司,可没少被建奴与草原蛮子当成打草谷的对象。
有成功有失败,而且杀到太原这边的情况并不多。
但生长在晋地的人,祖上跟北边没点仇怨那是不可能的。
做生意嘛,笑脸迎人不寒碜;私底下嘛,骂人祖宗不重样。
这位汉子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几碗汾酒下肚,口涎横飞,四肢舞动,那叫一个壮怀激烈!
可惜这被惩处的几人里,某位的心思活络而底线较为灵活。
虽然都是相处几十年的伙伴兄弟,但在自己有望复燃的前途面前,还是忍痛举报,悲伤数钱。
有时候,内奸得比忠臣还忠。
田家便是这样,当然,忠的对象肯定不一样。
其余七家也是如此,它们不忠于任何王朝与势力,只忠于自己的家财。
走私资敌,在大明是诛九族的死罪;可若是真个让建奴入了关,灭了大明,它们也不情愿。
不是什么家国情怀,而是来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目前双方你来我往,犬牙交错的生死搏杀,才是它们希望保持的状态。
也因此,一切不安定因素都得清除。
谁要是在这个节骨眼误了家族捞钱的黄金发展期,这些贪婪入骨的商人可比妖魔更为恐怖。
本来靠着家生子的身份捡了条命,没落得跟小管事一样下场的汉子,就这样失了“免死金牌”。
毕竟最终解释权归制定者所有,哪怕他“根正苗红”,也同样只是个下人罢了。
而且田家仔细一琢磨,当夜,包括那位告密者在内,所有那天值班的暗哨通通去汾河体验了把激流勇进。
热血汉子好歹还能送到这儿来焚化。
其余那些人,运气好的能被捞尸人收获,运道差的,就喂了鱼或是化了妖。
杀鸡儆猴,哪怕还有一些人也隐约知道家族私通建奴,但恐怖之下连与北边挂钩的话题也都不敢碰了。
物理保密,成效斐然。
只可惜遇见了李长生这么个焚尸匠,天天看枪版纪录片,迟早把它们的底裤都扒干净了。
墨卷收束,金光涌出。
这位汉子是田家花力气培养过的,生前有些功力在身,算是个入了流的练家子。
一身功力得有差不多二十年。
江湖武林,少时开练,能正儿八经练出二十年功力,便可称一声三流武夫。
走南闯北也算是有了傍身手段,接镖护院都能当个头头。
若是悟性不错,有些机缘,在气血未枯前达成五十年功力,便可成二流高手。
一地传名而可自成一脉。
无论开武馆或是开镖局,皆能做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至于那些四海闻名而万人传颂的一流高手,界定倒是模糊。
毕竟想要练出那样的功底,就不是努力的问题,而是只能靠天资与资源机遇。
当然,一般功力有个八十年,便可自称一流高手,但若是想要江湖认可,武林同意。
那就得至少得到一位一流高手的背书。
可以是相互搏杀,可以是师门发声。
也因此,很多功力不差,但惜命不敢挑战的野修,便被称为准一流。
就是说出去多少有些没面子罢了。
至于那些功力过百年,突破那一线的强者,才是真正的天下闻名。
话本小说都会以他们为蓝本。
而且寿元延续悠长,气血重发生机,横压百年不再是妄想。
一声武学大师,是他们的统称,但各具特色的名号,才是众人所熟知的称谓。
比如战功赫赫的大小曹中的小曹;有“蜀地蛟龙”之称的剑客李纯良;建奴那边凶名昭著的“人屠”……
这些武学大师,天之骄子,李长生还离得太远。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此刻烧出来的东西,便是他迈步武学的敲门砖。
《金蛇游身拳》。
田家暗中培植力量的根本,家族最顶级的传家宝。
这位田家家生子,只学了一部分,在田家培养下已练成三流水准。
若是能修完,二流高手不是问题。
而无论习武还是修行,体内功力或法力皆要通过经脉流转运作。
经脉可分为正经和奇经。
正经十二,即手足三阴经和手足三阳经,合称“十二经脉”,是气血运行之主要通道。
奇经八条,即督、任、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合称“奇经八脉”,有统率、联络和调节十二经脉的作用。
而武功或功法所需要的经脉越多,修行难度也同样升高,修成后的神威自然更为高深。
这也算是天资的一部分。
正常人习武,是武功需要哪几条经脉,就想办法打通那几条。
而天资过人,打通经脉也就顺畅,自然是一日千里,学啥成啥。
这一门《金蛇游身拳》印入脑海,李长生只觉思路开阔,毫无阻滞,上手一展,倒是像模像样,但却只是个花架子,没有功力支撑的武功也就剩个观赏价值。
可功夫,是杀人技。
所幸之前的几枚人心丹弥补了身体的虚弱,虽然《五心轮法》走的是修行的路子,但提前夯实的地基,造福的也还是李长生。
此时打完拳,李长生明显感觉到了功力的产生,屯于丹田,游于周身。
虽然刚刚产生,而且规模少得可怜,但终归是有了。
丹田中《金蛇游身拳》修出的功力,气海中的《五心轮法》转出的法力,二者虽然都是初窥门径,但李长生好歹也算都入了门。
察觉到气血有些亏空后,李长生也是不敢再修了。
人家修武都是肉食药膳管够,自己这天天啃的是馍馍大饼,还是杂面的那种。
营养供给不够,换句话说能量补不起来。
执意练习的话,明天这炉子里烧得就是自己了。
不过好在自己也不是没“进补”的途径。
李长生打量着剩下的两具尸首。
这,就是自己最好的大补之物啊!
心里激动焦急,李长生还是认真地将骨灰安放好。
哪怕尸身化作邪祟,但生前都是活生生的人。
人死卵朝天,自己这行当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算是给逝者最后的体面。
于情于理,马虎不得。
第二具是位少女。
看得出来,生前的容貌很是俏丽,但死后同样归于衰败与颓萎。
付之一炬,一桶足矣。
第三具是位猎户,死因也是奇特。
在一片林子里突然大吼了起来,随后满地乱转,一头钻到了山崖边。
不幸坠崖,头颅摔了个稀烂。
李长生看着画卷中,那流淌出来的脑浆渗入地面,很快留下一层暗红色的干涸痕迹,也是不知说些什么。
虽然知道,多半是妖邪作祟,害人性命。
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谈这事儿早已发生,就算自己去通报死因,谁信?谁管?谁在乎?
如此世道,先顾好自己,再去想其他吧。
只是东山那片林子,在李长生心中被划上了重点。
在灵清净魔咒的作用下,剩下的着两具尸体焚化得也很快。
李长生成功在天明前看过三人的走马灯。
剩下的两人分别给了《描眉画黛术》与一枚翠绿的果子。
山精果。
算是一种天材地宝,不算太过稀少,一座山能翻捡出三四枚的那种。猎户与山户若是有幸捡到,能换不少银子。
入口之后细细咀嚼,津液酸甜,口齿生香。
于腹中化作暖流,滋润着丹田中的干涸。
李长生情不自禁地打起了拳,也是沉醉于功力猛涨的快感之中。
这一枚山精果下肚,被炼化后增添了大概一年的功力。
不少,但也不算多。
功力越高越难攀升,而天材地宝吃多了效果也会减弱。
若是天资不够,便只能靠水磨功夫日积月累。
由此可见修行之艰。
这一夜,焚尸匠们的惨叫声很是频繁,负责驻守的兵卒也是镇压了一夜。
以往平均下来,每天差不多要死三名焚尸匠,但光李长生听见的动静,已经有七名“同僚”遇害了。
更别提有时候连声响都来不及发出,便横遭了不测。
缠锁的铁链被一圈圈打开,李长生拎桶出门。
西山义庄跟打了场遭遇战一样,愈发残破与狼藉。
本不欲向这里拨款的官府,也不得不派匠人来修缮。
见李长生精神奕奕地傻笑着,薛忠高虽然暗骂着傻逼,但也还是多了几分认可。
不管手下是牛马还是骡子,能干些总归是好事。
以往那些凶煞些的尸体,只能靠张麻子、郭谝子二人处理,现在手下又多了员“大将”,哪怕薛忠高依旧瞧不上这憨傻儿,总归态度也是好了些。
任务艰巨,铜板却是不变,只是早饭赏了顿白面馍馍。
幸存下来的焚尸匠,心有余悸中带着麻木,只在抢食的时候有了几分生气。
没跟他们抢剩下那些,李长生在宣布解散后,也是再度出门,闲逛去了。
网络确实是好东西,足不出户便可知晓天下事,简直堪称作弊。
眼下的李长生只能苦哈哈地慢慢探索,虽然新奇有趣,但过程实在繁琐艰辛。
在昨晚等待尸体焚化时,在两种道路皆是迈出步子的李长生,也算是在这方世界有了喘息的资格。
有了心思之后,他也是为自己定了些计划。
短期的目标自然是窝藏在义庄内,靠焚尸换取奖励提升自己,闷声发大财。
虽然邪魔肆虐,妖鬼横行,但焚尸的义庄闹出人命基本都是尸变,其他妖魔来此行凶的先例几乎没有。
其中缘由,目前的李长生还没条件参透。
但已身具道行,且有灵清净魔咒这等法诀傍身,义庄反而成了目前最安稳的藏身之处。
长期的目标比较杂乱模糊,毕竟李长生远不像前世考大学一样前途明确且有大量参考资料。
修行这是绝对的重中之重,而在此之外,李长生在隐藏自己并有能力自保的同时,也想尝试着能不能暗中参与一下时局。
虽然这里早已不是原来的世界,但建奴入关、妖魔猖獗这种糟心事,李长生并不想看到。
官差四处张贴着告示与通缉令。
陕西那边流贼闹得凶,听说什么“闯破天”、“射塌天”、“过天星”等大流贼,正朝着山西这边儿逼近。
连太原府这里都有流贼的探子潜入。
街面上不时有背着令旗的旗卒驰过,锦衣缇骑的现身频率也是高了不少。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座并州核心城池,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已经嗅到了战争与杀戮的腥风。
但这些风雨暂时还不会落在李长生头顶,因为焚尸匠,太卑微,太低贱了。
哪怕太原城陷落,义庄这类晦气地方,那些眼红于粮食与女人的流贼都不屑一顾。
就像你杀了仇人,占了他的大院,会去找那个负责掏大粪,清理茅坑的老奴麻烦吗?
当然,若是碍眼,杀了也就杀了。
所以这种已经变质的起义队伍,在李长生眼里同样该杀,顶多和建奴该死的缘由有所不同。
走走停停,看看听听。
虽然都是口口相传的东西,但听得多了也总能琢磨出有用的信息来。
就比如菜场与米店门口的抱怨,酒楼面馆里掌柜小二的抱歉。
资源管制而导致的物价上涨,已经开始显现了。
就连杂面馍馍,都涨了起来,害得李长生比平日少吃了好几个。
傍晚回了义庄,破损的房屋倒是差不多修好了。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实用,美观之类的附加属性在这里通通为零。
只要保证起尸后跑不出来,乖乖被军兵剿灭,就算合格。
薛忠高带来了不少新补的焚尸匠,神色惴惴不安,眼神复杂地偷偷打量着“前辈”。
不知今夜又要死几个,李长生索性也不再记他们的脸。
只一把抢过载着两具尸的推车,朝薛忠高笑笑后径直回了屋。
后者也不恼火,也是难得在上班期间漏了个笑脸。
在新人老人同样惊诧无语的目送下,丙字三号房再次成了最早被锁上的焚尸房。
入夜,默诵着咒法,等待尸体焚化的李长生,只听焚尸炉的烟囱传来一阵翻滚声。
正当他悄然摸起铁锹的时候,一位身着红白衣裳,蹭了一身黑灰的不速之客闷哼着从火焰中滚出!
好家伙!
圣诞老头儿!?
不对,圣诞老姑娘!?
没看清,不过不打紧。
来者是客,李长生论起铁锹便是当头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