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兄弟结拜年龄差不算事
“嚷什么嚷?你想把全生产队的人全叫来吗?”
黑暗中传出一声低沉的呵斥。
“你……”
朱国强欺负我也就算了,你个半小不大的小毛孩也敢这样对我说话?
何况我还不是为了你才被批斗的!
任民权张口想教训起来。
“吧唧”
“真香啊,这种瓶装酒就是不一样!你说竹叶青到底属于清香型还是药香型酒呢?”
里面坐在黑暗中的人咂了一下嘴巴,问起任民权这个一下将他肚子里的酒虫勾出来的问题。
“住手!你个小毛孩喝那么多干嘛?赶紧把杯子放下来!”
毕竟是自己住的地方,而且本来就没啥家具,任民权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小木桌前,就着窗户透进的月光,拿起酒瓶就“咕噜”了一口。
“香!真香!”
“你说是清香呢可以说得过去,你说是药香呢好像也说得过去。”
任民权握着酒瓶不撒手,摇头晃脑地回答起左向阳刚才的问题起来。
“喂,你这个‘老牛’这名字真没叫错,喝起酒来也像牛饮一样。”
左向阳可不是现在身子的16岁不到的年龄,所以对快40岁的任民权说起话来根本没把他当长辈看。
“仔细品尝后,我认为准确地讲应该是混合型香味!”
任民权一扬脖子又“咕噜”进了一大口,舔了舔嘴角的酒滴后做出了绝对正确的废话结论。
“得、得,啥香味都行,能不能麻烦你将酒瓶放下?喝酒不吃菜,必定醉得快。”
“这猪头肉到底是狸香嘴好吃还是猪耳朵更好吃呢?”
左向阳用筷子拨拉了一下油纸包里的猪头肉,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起来。
任民权果真中计,赶紧放下酒瓶伸手去抓猪头肉吃。
“梆!”
手还没挨到猪头肉,手背上被重重敲了一筷子。
“你妈妈没教你吃饭前要洗手吗?这么大人了筷子都不用,想用手抓吗?”
左向阳这神情哪是对一个快四十岁的人说话,明显是在教训四岁大的小朋友。
“哎哟,难怪朱国强叫你阳疯子,怎么还动起手来了?你没看到我家只有一双筷子吗?”
左向阳定睛一看,的确错怪他了,任民权一个下放的五、类、分子,当然不可能有人来他家做客,现在唯一一双筷子又握在自己手上。
“要不我把筷子折断,我们一人一根?”
左向阳递过一根筷子给任民权,双手抓起另一根筷子作势要折。
“别,我的大少爷,你都拿去,别把我家的宝贝全折了,我另外想办法。”
任民权眼明手快,赶紧将手上的那根筷子又递了回去。
牛棚嘛,别的可能会缺,只有干草和树枝不会缺。
任民权顺手将墙上的煤油灯点亮了,在屋顶上折了两根树枝,用手将树皮扒拉了一下,一双像模像样的筷子就出来了。
酒了喝了,肉也吃了,任民权开始严肃起来了。
“阳伢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明明是你父亲让你送给你表舅的酒,你为什么拿到我家里来偷喝了?你还想不想复读了?”
“你‘老牛’这么帮我,我不能有恩不报啊,特意来请你喝酒的。”
左向阳“嘻嘻”一笑,端起饭碗朝任民权敬起酒来。
总不能一直捧着酒瓶喝,但家里实在找不出一个杯子,只有一个菜碗还是有缝的,酒全进去恐怕会漏掉一半。
任民权把屋子看了一圈,总算找到了合适的酒具。
他从水缸里将舀水的葫芦瓢拿了出来,倒上酒和左向阳碰起杯来。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是痛快!
“喂,我问你啊,你把酒喝了怎么去向你表舅交差?如果不让你进校复读你就惨了。”
酒喝多了话就多,任民权又旧事重提起来。
“我交什么差?我根本就没想过去复读好嘛!”
“你说什么?你不去复读,难道想一辈子呆在这个鬼地方?”
“你说什么?红土岭是个鬼地方?”
左向阳站起来指着任民权说道。
完了,又犯错误了!
任民权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刚才就因为这句话被斗了一个多小时。
“我跟你说,红土岭真的是个好地方,这山啊都是金山银山,方圆百里都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了,你说我守着金山不掘金,出去要饭干什么?”
任民权这才松了口气,认清楚面前坐的不是朱国强而是稚气未消的左向阳。
“真的是金山银山还轮到你来挖,公社早就开采了。”
“听叔一句话,趁着现在还早,你吃饱了赶紧去县城找你表舅帮忙插班复读吧。”
任民权叹了口气,走到床前挪开床脚,取下墙上一块砖头,从里面摸出个小布包,拿出五斤全国通用粮票和两元钱的纸币硬要塞给左向阳。
“我这是下放时偷偷藏在裤腰带里面的,现在我喝了你的酒,你拿这些去县城后另外买些礼物给你表舅,一定要插门去复读啊,你一定要相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的!”
“呵呵,是啊,知识改变命运,将你这个城里的读书人改变到了我们生产队当牛倌来了。”
左向阳没接他手上的钱和票,开起他的玩笑来。
“这是两码事,我是为了保护我首长才下放的……”
任民权才说出了话头子,又警觉地闭上了嘴。
“我跟你老玩笑的,‘老牛’。”
左向阳再一次将他的手挡了回去,认真地对他说:“‘老牛’,你说我们俩现在算不算得上朋友?”
任民权看了看比自己年龄差了一大截的左向阳,略微思考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说:“肯定算!”
“那好,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就不客气了我有喊你一声权哥吗?”
“阳弟!”
任民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以称呼说明了一切。
“权哥!”
左向阳再一次举起了盛满酒的饭碗。
饭碗和葫芦瓢碰得酒水四溅,两个贪杯的家伙同时伸出舌头舔起碗边来。
“哈哈哈哈”
双方互相指着对方大笑起来。
“权哥,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不想,你个小毛孩有啥秘密,是不是偷看了朱凤莲洗澡?”
“切,你这个闷骚葫芦,老实交代,你偷看了几次?”
“去,毛都没长齐,想跟老子套这种话,剩下的酒你没份了。”
任民权借故把酒瓶揣到了自己怀里。
“得了,你留着慢慢喝就是,我不跟你抢。”
“我说的是你的秘密,你想不想听?”
“我的秘密我自己不知道你知道?”
这话听得任民权也纳闷起来。
“权哥,在我说出来之前,你得答应我一句话,行不?”
“说吧,少磨叽像个娘儿们似的。”
“苟富贵,勿相忘。”
“你、你偷看了我的书?”
任民权离开桌子去灶台后面仔细瞧了一眼,砖上的泥封看不出有人动过。
“好,苟富贵,勿相忘!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马上要被落实政策了,又要回到你的省城去了。”
“你怎么知道?”
其实任民权捡到过报纸看到过关于他们这些下放的人落实政策的消息,不过一直认为和自己很遥远。
“在过年前你就会被接回去。”
“不过在你官复原职之前,我们得联手对抗朱国强,不然……”
“喂,你看,朱国强这是准备去哪?”
左向阳警惕地看着窗外对任民权说着,竟然看到朱国强背着那把冲锋枪往山脚走去。
山脚有个原来看山人住的小木屋,自从小寡妇朱凤莲的丈夫被炸死后,为了不给夫家人和娘家人带去晦气,她选择了一个人寡住在这小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