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兄弟不是你想当就能当
山村的人认死理,如果儿子打老子,有家族的话会开祠堂门,逆子不在祖宗牌位前跪上个三天三夜宗亲不会放过他。
如果老子打儿子,那是天经地义,就算打死也没人伸手帮忙,也不可能有人报官。
连劝都没人会劝一句。
如果你敢开口,人家就会说:“他是你儿子还是我儿子啊?我家的事你操个屁心啊!”
如果你和女主人家走得稍微有点近,人家还可能怀疑你和他老婆有私情,那可能一辈子莫名其妙的仇就结上了。
好兄弟!
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
左向阳以为是任民权帮他挡住了他父亲落下的拐杖。
“是啊,左同志,自家儿子也不能往死里打啊,打死打伤人一样要抓去坐牢的。”
这个正在进行普法教育的人才是任民权。
那刚才?
看到朱国强还抓着自己爸爸撑拐杖的手,左向阳才明白救下他的竟然是昨晚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朱国强。
山里人脑袋没有想得那么复杂,有一个标准是通用的:
敬畏强者!
虽然左向阳昨晚对他造成了身体上和心理上惨痛的记忆,但也同时让朱国强对左向阳形成了对强者的崇拜。
左向阳是全大队唯一一个能够反抗他并且把他打服的人。
“左排长,拿去吧,你的委任状。”
排长?
委任状?
围观的群众和左天赐一样听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咳咳。”
朱国强看到大家的目光全部投到了他手上那张盖着大红公章的纸上,清了清嗓子,展开那张题头印着:“九龙人民公社人民武装部”的大红字的信纸,高声朗读起来。
“形势大好,红旗票票……”
“飘,红旗飘飘的飘。”
任民权实在听不下去这种天天念的公文抬头都念错的白眼字,低声纠正起来。
“你!”
朱国强现在看到左向阳有点发怵,但对还没“摘下帽子”的任民权可从来不会当人看,皱着眉头盯着任民权就想发作。
左向阳抬头看了他一眼,朱国强赶紧又继续念了下去。
“形势大好,红旗飘飘……”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为了巩固我们公社的武装力量,吸收更多又红又专的geming青年加入我们的geming队伍,经武装部dang委研究决定,吸收在向阳参加红土岭大队基干民兵营,并任命左向阳同志担任基干民兵营第四排排长。”
朱国强抬起头,看了看围观的群众,特别是盯着左天赐多看了两眼才接着念道:
“特此通知,请生产大队、生产小队及相关单位按相关规定予以配合为可……”
“为荷!”
任民权还是改不了他的书呆子气,又纠正起错别字来了。
这下连左向阳都听不下去了,对着他屁股就狠狠拍了一下。
“朱营长说为可就是为可,荷你的头啊荷!”
朱国强这下开心了,将公文往左向阳手上一送,正声对任民权呵斥道:“我们红土岭大队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接受改造的坏分子说话了?啊!”
“啪啪啪啪”
围在左向阳妈妈身边的女社员里传出了清脆的掌声,接着在场的人掌声不断,连撑着拐杖,刚才还没把左向阳当人打的左天赐也极力挺直了他再也直不起的腰,手掌都拍红了。
当上基干民兵,因为经常要抽出去训练,按照规定,每人每年要补30天的工分,是按照全劳动力算的,那就是360工分,而基干民兵排长则要翻两番,每人每年要补足120天的工分,也就是1440工分一年,相当于吴玉春或者左天赐从早到晚干满240天才有拿到。
阳伢子有出息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称谷子时因为没工分而不让称了。
吴玉春抹开了幸福的泪花。
左向阳的眼光早透过人群捕捉到了带头鼓掌的人。
朱凤莲正在满脸通红,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下次得找机会提醒她,别总怕热将衬衫领口上的扣子解开。
旁边围观的劳动力多,容易起山火。
“好啦、好啦,没事了,大家回去吧。”
朱国强大手一挥,赶围观的群众散开,好客的左天赐得到这意外之喜,却拉着乡亲们非要大家喝杯糖茶再走不可。
有些饭菜还在锅子里呢,没人有兴趣喝他的红糖水,左天赐这才千恩万谢地道着:“对不住了,下次一定补礼”目送乡亲们回家。
“左排长,你有空吗?还有你‘老牛’,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
“朱营长,你无论如何不能走啊,向阳他妈,把家里那只老母鸡杀了,我今天得好好请朱营长喝一杯!”
左天赐不知道朱国强为什么做出这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好事,拉着他的手非要吴玉春杀鸡款待朱国强。
“爸,我们还有事,妈,朱营长今天没空在我们家吃饭,不用杀鸡了。”
左向阳怕他妈真的一刀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杀了,那以后小缨子哪有蒸蛋吃了,赶紧出言制止。
左向阳和朱国强、任民权一起来到了牛棚。
“左排长,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我昨晚的事……”
“昨晚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啊,我昨晚在这睡了一晚上,哪儿也没去,对了,权哥,你知道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我昨晚喝多了酒,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看着两个人装疯卖傻,朱国强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这话里话外说明他们将严守秘密,惊的是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已经结成了牢固的同盟关系,竟然称兄道弟起来。
“没别的事,就是我好像遗忘了一张纸在你朱排长那,这文件很重要,麻烦你还给我吧?”
朱国强摊开了手掌。
“哎哟,很重要吗?那太对不起了,我昨天晚上没盖好被子,早上起来拉肚子,把那张纸擦屁股用了。对了,我们去看看,应该还在。”
说完左向阳真带着朱国强去了任国权的茅厕。
“你看,那不是吗?我帮你挑出来啊。”
说完左向阳真拿根木棍在粪缸里挑一张写满字的纸。
怎么可能挑上来?
被他木棍一搅和,更是化成了一堆肥料。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其实也并没有怎么重要。只要左排长知道怎么做就行,文件掉了就掉了吧。”
“那真不好意思啊,朱营长,以后还得靠你多帮帮我们弟兄啊,你也知道我们弟兄是吃软不吃硬的!”
左向阳伸手拍了拍朱国强的肩膀,说到后面一句使劲在他肩胛骨上掐了一把。
“好说、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我们都是兄弟,对吧?”
“呵呵!”
“呵呵!”
左向阳和任民权对视一眼,同时嘿嘿一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他说的话。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但对于朱国强这种人还是要听其言而观其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