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在她生命中的光
莫观棋没有回答，想了想，拿出打死胖子的手枪，放在了女孩的手中。
小手有些冰凉。
莫观棋很自然地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摆弄着枪械。
“这是变换保险……这是枪弹上膛……更换弹匣……如果碰到什么危险的话，就开枪。”
安红豆愣愣地抬起头，像是能看到眼前的男子一般，轻声道：“谢谢。”
“这个地方不太安全，建议你早点离开。”
女孩莞尔一笑：“嗯，我知道去教会的路……”
莫观棋不再废话，跨过地上的尸体，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依旧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城郊边缘有些偏僻，地上积洼的雨水，倒映着城市上空绚丽的灯光，既是对光源的补充，也延展了这种虚伪的繁华。
莫观棋走入漆黑的小巷，远方传来警笛，又很快呼啸而去。
幕后的黑手找到了，能解决的事情也解决掉了，笼在心中的阴云散了不少，可莫观棋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又想起了那个双目失明的绝美女孩……虽然外表柔软，身子娇弱，但从她手中藏的那枚小小铁片来看，她的内心依旧有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
那女孩现在在干什么呢？哦，她说知道去教会的路，现在多半已经离开了吧……
等等，教会？
莫观棋微微一怔，整个人定在那里。
是的，她说要去教会，这怎么可能呢？
仿佛在黑暗里抓住了一丝光线，轻轻地一拉，整个脑海便豁然开朗，莫观棋终于发现自己为什么会感觉有些怪怪的了。
以「万物归一」卑劣无耻的尿性，任务失败后，所有的棋子都会被无情地清理掉，如果自己不出现，就算女孩侥幸杀了胖子，不也是逃不过肢离破碎的下场吗。
又怎么可能对所谓的「万物归一」抱有期待？
她的归所——教会，在她心目中大概也变成了噩梦一般的地方，而她现在却要一步步地踏入自己的噩梦里面。
那种恐惧绝望的心情，会让她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想到这里，莫观棋瞳孔微缩，朝着来时的方向迅速跑去。
“吱呀”的一声。
门轻轻推开。
莫观棋一眼就看到绯红长发的绝美女孩，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墙角的角落里。
两只白皙的小脚轻轻的踩在地面，紧紧抿着的苍白嘴唇，随意的轻哼着凄冷、孤单、绝望的旋律，慢慢的回荡在整个屋子里面。
那双失去焦距的琥珀色眼眸，无神的看向昏黄的灯光。
白皙的手掌拨弄着手枪，慢慢地，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巴。
就在她要扣动扳机的瞬间，门开的声音让她全身微微一颤，那盘绕着屋子里的忧伤曲调，也随之消散。
“杀手先生……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莫观棋走到安红豆面前，轻轻掰开女孩有些冰凉的手指，拿过她手上的枪，淡淡开口道：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如果一个人已经没有失去的资格了呢？”
“那么至少还有回忆吧，那些你所珍视的回忆呢？你死了的话，那些人，那些事就会被遗忘，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安红豆怔了怔，想起了院长奶奶临死时那温暖的手掌，和慈祥的声音。
--院长奶奶，这个世界好暗呢，我也没有什么光芒……
--没关系，小红豆勇敢地往前走吧，未来的日子里，总有人会成为你的光。
她终于把头转过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她抱着双腿，埋在自己膝间，积蓄已久的泪水如同崩溃的堤坝一般涌了出来。
“呜呜……一个人……真的好怕呀……”
“院长奶奶死了……大姐姐也死了……我好怕……好怕去那个鬼地方……”
“他们是凶手……是恶魔……呜呜~~~~”
良久良久，剧烈的哭泣声才平缓下来，逐渐化为呜呜的哽咽。
哭出来，其实挺好的，至少心中的委屈，愤懑，难过，都会随着眼泪融化那么一点点。
莫观棋这样想着，轻轻叹了口气，女孩小声的哽咽，让他孤独的内心仿佛被什么触动到了一般。
犹豫了片刻，莫观棋慢慢蹲下了身子。
他伸出手去，轻轻捏着女孩细腻光滑的下巴，将她哭得像是小花猫一般的脸蛋从膝间里抬起来。
他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尽管那双眼眸中并没有多少神采，却也不像刚进屋时，那般绝望的空洞。
“会不会煮茶？”
“……嗯？”
女孩从抽噎中缓过神来，表情有些茫然。
“我喜欢喝茶。”
莫观棋淡淡开口：“你之前不是当过圣女的侍女吗……所以，会不会煮茶。”
安红豆怔了怔，琥珀色眼眸中突然闪过一抹亮色。
她低着头，手指攥进了手心，半晌才缓缓抬起眼眸，小声开口道：“会的……”
“会不会做饭。”
“不太会……但我可以学。”
莫观棋皱了皱眉：“可你生了病，眼睛也看不到。”
“我、我很好养的……”
女孩眼眸颤颤，轻咬薄唇，手指有些局促地捻起裙角，如玉般的双腿紧紧并拢在一起，呢喃软语中，半是恳切，半是哀求。
沉默，良久的沉默。
女孩心中的紧张和希冀，变得越来越薄，像一张纸般，仿佛随手一指就可以轻轻戳破。
自己果然是个没用的累赘呢……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莫观棋淡淡的话语。
“走吧。”
她下意识开口道：“去哪……”
“回家。”
安红豆微微怔在原地。
“发什么呆，走啊。”
一只有些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拉着她向前走去。
冰冷的指尖，传来了另一只手的温暖。
像冬天的阳光，融冰化雪，驱散了女孩心中的寒意。
女孩却被拉得微微趔趄，跟在了他的身后。
安红豆可以感觉到，当他拉起她的手时，他是如此用力，拉得她的胳膊都有些痛，却是如此毫不犹豫。
这一刻，灰色的世界，有了颜色。
她的心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