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棋盘有序，落子无声
两小时前。
桥对岸，莫观棋默默望着四散离去的孩童，若有所思。
“喂，你不是说要去追那个‘奇怪的’老人吗？怎么不走了。”
白云裳故意在“奇怪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这家伙怎么回事，突然之间抓着自己的手腕就走，又突然之间停下来了。
莫观棋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刚才突然拉住白云裳的皓腕，不让她去拿小女孩的糖果，并不完全是因为追踪老人。
更重要的，是不让她吃掉那块糖果。
因为那并不是糖果，而是裹着糖衣的「微型定位器」。
他看着腕表上的光点，那些光点零零散散，毫无目的。可不知怎么，在穿越了大大小小的街巷后，这些光点又莫名汇聚到了一起。
果然，那个小女孩很有问题……
自己的猜测，也许是对的。
……
四十五分钟前。
两人追踪到骆家庄农贸市场，准备在废弃天台上，远距离观察老人行踪的时候。
莫观棋面露难色。
“怎么了？”白云裳皱了皱眉。
“我要尿尿。”
白云裳：“……滚！”
“好嘞。”
他来到废弃建筑的楼下，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无痕道长吗。”
“何事？”
“刚下车站，在站台的告示栏里面，我看到了一堆寻人启事。”
“嗯。”
“那堆寻人启事里面，有一个失踪了三年的小女孩，沙寻川，6岁。”
“嗯。”
“今天……我看到她了。”
“……”
沉默良久。
“你什么意思呢。”电话里，念无痕的声音很平静，询问莫观棋的看法。
莫观棋想了想，轻声道：“失踪前，她只有6岁，如果按照儿童正常生长的曲线，9岁的小孩应该在130.2-145.1厘米之间，但是我见到她时，她却和寻人启事上的信息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样貌、衣着都一模一样。所以我有些怀疑……”
“所以你怀疑，这个小女孩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人形灾变种的傀儡，对吗？”
身后，仿佛呢喃浅唱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吓了莫观棋一个激灵。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绝美道姑，有些震惊地张了张口。
“无痕道长，你怎么过来的……难道你在跟踪我？”
“我没有那闲工夫。”念无痕走上前，轻轻拍了一下莫观棋的肩头，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符纸轻飘飘落了下来。
“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吗，离开的时候，我拍了一下你的肩膀，随手种下了一道符。”
（PS：如果没有印象的话，不妨去看一下第13章的第22自然段）
“天道符，瞬逝千里。”
莫观棋怔了怔。
上城区到流民区，少说也有八十多公里啊……打着打着电话，“咻”的一下就这么过来了？
这会是什么级别的「觉醒者」才能拥有的实力？
而且，连老默都要叫念无痕一声“道爷”……
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在游戏中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难道自己的穿越已经对游戏剧情产生了改变？
莫观棋心中闪念间，捡起了地上那张薄薄的符纸，透过月光，依稀可以看到符画的纹路。
他若无其事地将符纸塞进自己兜里。
“已经用过一次，就没有用了。”念无痕看着莫观棋的小动作，淡淡开口，“更何况你也不会我的符道。”
“哦……”莫观棋有些遗憾。
念无痕轻声道：“至于那个小女孩，你有没有定位？我去证实一下。”
“定位是有的。”莫观棋看了看腕表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我怀疑，‘她’可能不止一个，那一群小孩子，很可能都是灾变种傀儡。”
“对了，无痕道长，我还跟踪了一个专门玩木偶戏的老人，他进了这家农贸市场。”
“玩木偶戏的老人？”念无痕轻声呢喃了片刻，那双凄美的眼眸看向了莫观棋，“你怀疑他是人形灾变种？”
“不好说。”莫观棋摇了摇头，“虽然是他吸引了那么一大群小孩子，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在13号教堂见过的那个伪机傀儡，一样空洞无神的眼睛。”
“而且我有一种直觉，那个木偶老人，已经发现我和白小姐跟踪他了。”
如果那些小孩、老人都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的话……
那么现在去农贸市场探查老人的底细，就是找死。
回想起老人当时看着自己，那漠然而诡异的眼神，莫观棋没来由地感到了一股寒意。
“要不要我们做个局，无痕道长？”
“如何做局。”
“有没有办法做一个替身……我的替身。我故意受死，当他们以为得手的时候，真正的人形灾变体，也许就会出现。”
“就算没有出现，我和白小姐也会尽量拖延时间，无痕道长趁此机会，找到那个人形灾变体。”
念无痕听莫观棋迅速解释了整个计划，不由得皱了皱眉。
“几成胜算？”
“五五开。”莫观棋叹了口气，仰头看了天台一眼，“要让那个人形灾变种以为胜券在握，需要点演技……这也是我没有把白小姐叫下来的原因。”
念无痕轻轻点了点头，挥了挥长袖——
莫观棋的脚下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符印，那道符印渐渐扩散，蔓延到整个身躯。
一个和莫观棋一模一样的人迅速出现，只是他的目光呆滞，像一个大沙比。
莫观棋：“……”
“替身符。现在的你，应该能够感受到和它之间的联系了吧，只要你意念一动，就会和它的位置发生置换。”念无痕轻声开口，“所以，生死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如果换得不及时，死的就会是你。”
……
……
时间回到现在。
天台之上。
念无痕走到一脸茫然的白云裳身边，微微一笑，一道白色的符纸按在了她的额角。
“送你去莫观棋那里，有什么疑问，他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另外，恭喜你，白小姐……成为了一名「觉醒者」。”
符纸白色的光晕乍起，又缓缓消散，天台上，也失去了白云裳的身影。
念无痕优雅转身。
她看着眼前如同怪物般的孩童，轻轻叹了口气。
“杀了这么多小孩子，把他们做成灾变种傀儡，手段也太过恶毒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心甘情愿地被做成傀儡呢？”
老人的下巴一张一合，话语充满机械感的冷漠。
“如果活着都成为了一种折磨，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生？你说是不是，传说中的觉醒者，符剑双绝——念无痕！”
那些孩童机械而僵硬地走来，把念无痕包围在了中间。
月光照在孩童们化作锋刃的双臂，泛起层层寒光。
“是呢~~又来了一个超级漂亮的姐姐呢，姐姐姐姐，你和我们玩好不好呀~~”
异口同声的童音让人心悸。
而老人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
念无痕仿佛没有察觉到老人的动作，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小女孩。
“莫观棋说的，应该是你吧。”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看着念无痕，委屈巴巴，泫然欲泣。
和之前刺杀“莫观棋”时，一样的可怜模样。
她举起手臂，向念无痕狠狠刺去。
“B+级人形灾变种，尸魔的「唤尸盛宴」。控制的躯体保留着生前遗留的音容、神态、样貌、情绪。所以才会这么栩栩如生……”
念无痕拨开静止在眼前的锋刃，凝视着眼前小女孩，轻声开口。
“所以，小丫头，你真的是自愿成为傀儡的吗……”
她的眼睛似乎有某种魔力，凄美的眼眸中，仿佛闪烁着无数的虚幻世界与生死规律，不论是喜怒哀乐、生老病痛、离别相知，都能在她的眼中看见。
小女孩眼底的红芒迅速地消散，变得茫然无措。
一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夜晚——
小女孩茫然的眼睛中，慢慢的、轻轻的，又蓄起一层泪水。
只不过，这次的泪水，很真实。
她委屈巴巴，泫然欲泣，满是央求的眼神看着空处。
“呜呜……妞妞很听话的……让妞妞去死好不好……呜呜呜……你放开妞妞的妈妈……”
“妈妈……”
“妈妈！！！”
三年前的泪水终于从小女孩的眼角滑落，变成了嚎啕大哭。
此时的“老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天台边缘，而女孩的哭声仿佛变成了他最好的掩饰，他猛地一蹬天台，窜了出去！
念无痕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般，慢慢蹲下，轻轻拭去了小女孩眼角的泪水。
她弹了弹指尖，轻描淡写地丢出了一张符。
于是，一道凌厉无比的金光，如流星一般划亮夜空！
“嘭！”
逃遁的老人从空中跌落，在街巷搓出一道火花四溅的痕迹。
猩红的眼睛迅速黯淡，他的胸口开出了一个大洞，正冒着丝丝烟气。
原本嵌在胸口护甲内的「恶物质核心」，被那道金光彻底焚毁。
念无痕拭去小女孩眼角的泪水后，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
“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已经死了，我救不了你。”
她慢慢起身，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生死符，瞬葬。”
黑色的符咒从天而降，化作黑色的锁链，缠绕在这群孩童的身上。
黑色锁链猛然收紧，这些被束缚的孩童，眼中嗜血的杀意渐渐消失、渐渐清明，嘴角渐渐露出了干净纯真的微笑。
然而，他们的身影也渐渐变淡。
渐渐消散成白色的光点。
像雪一样。
念无痕沐浴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
“看够了吗？”
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天台，没人回应。
念无痕皱了皱眉。
她转身，盯着地上的宫装人偶。
“我问你，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