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酆都
在绕着住所周围走了几圈，发现确实没什么可疑的人后，尤星才进了屋子。
一进房间，尤星便把被雾气浸湿的外套丢到衣架上，这时候他才坐在椅子上，手里是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两年半前，他莫名其妙来到新邺城，或者说是来到这个世界。
他无法界定这里到底是未来还是过去，还是说是某个平行的时空，为此内心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走出阴霾后，尤星也曾想过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不过在这个失业率高达百分之十五的城市，他最终还是成了一个不那么正能量的人。
【这是一个要命的邀请……】
尤星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肯定不愿意跟叛军扯上丝毫的关系，就是搭乘同一班公交都不行。
但现在，对方会把照片放在二两金那里，正是因为他们深信，就连二两金都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资料。
【跟叛党打一通电话就会被牵连的话，那推销员还做不做事了？】
抱着这种光棍的想法，尤星按住耳蜗，开始一个个轻念纸张上的数字。
这便是新式电话系统的工作方式，拨号和接听的线路都集成在耳蜗处。
首先传入尤星耳中的是一个极尽妩媚，销魂的女声。
“欢迎来到热情六月天网络聊天室，游戏陪玩请按1，生理健康知识问答请按2，线下约会请按3，人工服务请按0。”
尤星一脸黑线，“0。”
在稍微静默了一下后，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粗糙，低沉的男声。
“这么晚才打过来，刚起床啊？”
“还没吃早餐。”尤星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听说你们在找我？”
“不，应该说我们是在等你。”
在意识到尤星完全没回应后，那人尴尬地轻咳了几下。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龙英杰，很高兴认识你。”
“我一点都不高兴。”尤星冷冷回道。
龙英杰不以为意，只是在电话那头笑了笑，“看来你不是一个喜欢闲聊的人。”
“好吧，那我就开门见山，我希望兄弟你能把那天在李泽家里带走的东西交给我们。”
“代价呢？代价是什么？”尤星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划来划去。
“你想知道的一切。”
在说出这句话后，龙英杰便不再开口，他似乎十分自信自己抛出的这个筹码会让尤星满意。
在思索了一会儿后，尤星终于开口。
“那两个硬盘，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可以交给你们，不过这得在安全的情况下。”
“安全方面完全可以放心，我向你保证，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种保证我随时可以做十七八个出来。”尤星揉了揉太阳穴，“不过这没关系，你说说时间和地点吧。”
……
李炎将双手负在身后，冰冷的眼神反复扫视着面前的全息地形图。
“大人，这便是酆都的地形图，我们接到线报，叛军就藏身在这里面。”
在提到这个词的时候，那个上来解说的捕头神色复杂。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对这个地方感到莫名地头疼，它就像长在新邺城心脏上的一颗肿瘤，历任官府都知道它的危害，但从没人想起过去治理它。
“怎么？”李炎眯起眼睛，嗤笑了一声，“这地方是地府还是火坑啊？叫你们这么害怕？”
“大人，这地方是法外之地，我们已经有三年未曾派人进去过里面了。”
“法外之地？”
李炎又看了一眼蓝图，在那不足两平方公里的低洼地带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高矮不一的楼宇。
这些楼大多很破旧，墙面上满是岁月的痕迹，胡乱搭建的电线在楼宇之间穿梭，像是原始森林里的老藤和蛛丝。
更别说那些完全没有规划的管道和道路，简直像有人拿着刀子在上面随意雕刻一样，从空中看下去，触目惊心。
而在这片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中，生活着超过四万人。
这些人很多是些失去工作的贫民，或者参与犯罪的社团分子，多年来酆都一直是城中犯罪率最低的社区，因为根本没官差敢进入里面一步。
“这地方很危险吧？”李炎忽然问道。
“危险，特别的危险。”捕头连连点头。
李炎转头看向他，脸上充满残忍的笑意，忽然他猛地一拳锤在桌上，吓得那见惯了大场面的捕头直发抖。
“我问你们，这世上哪里不危险？”
“在柯伊伯带，我们和叛军鼻子碰到鼻子，脚踝靠着脚踝，从泥地里杀到飞船中，弹片就从我们肩膀上划过，这不危险吗？”
“奥尔特星云，我们的舰队在小行星群中穿梭，碎石噼里啪啦砸在舷窗上，远处，行星毁灭的强光几乎使人失明，这不危险吗？”
“这都很危险，但是你们记住，我们这些人之所以存在，为的就是将危险和民众隔离开来，这是我们的责任！”
李炎的表情和语调依旧平静，可眼里却闪着愤怒的火光。
这应该只是一种纯粹的宣泄，李炎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可某种情绪也悄无声息传递给了在场的众人。
这些新邺城的官吏，大多生长在和平的年代，早年间的火与铁，早已离他们远去。
而且他们能出现在会议现场，大多也是受了祖辈的余荫，不需要像别人那样通过搏杀来换取功名。
说起来，现在叫他们去哪里搏杀？
去柯伊伯带和那些叛军作战？陨石碎片会比子弹更快洞穿双方的头颅。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只是一份他们并不怎么喜欢的工作而已。
如果是在蓝星，或者月面都市上的话，也许他们还会生出些荣誉感，可这里是新邺城，无数太空城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他们中的大多数注定了要在这些太空城中流转，直到老去。
而李炎寥寥几句，却突然像施了什么法术一般，唤醒了他们熄灭已久的热情。
此刻，一颗颗早已死寂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李炎总算从他们的眼神，呼吸里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
那是在战壕里的士兵们准备出击前的沉重喘息声，带着兴奋，害怕，以及欲望。
这也让李炎对这些人的态度有了些改观，他举起手，向前狠狠挥下。
“今晚，把酆都给我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