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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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谭 长安惊怪

飞天孔雀

白云如海铺开,却也遮不住七月的烈阳。

然而哪怕在这样的酷热下,大唐王朝太子府的门口依然是人头攒动。

“听说了吗?圣上要废黜太子了。”

“可是太子不才新立不久嘛?怎么这般儿戏。”

“唉,还不是惹了李宰相,这帝王家亲生儿子反倒不如这外人唉。”

话音未落一名站岗军士便用刀鞘抽打过来,让这俩口无遮拦的小贩清醒清醒。

太子府台阶外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群众,那笔力雄劲的金字牌匾也已歪斜。然而就在这一片等待中,一名杂役打扮的壮硕身影翻出府墙,他悄无声息地融入杂乱的人群,背对着翘首以盼的人群缓步离开,但倒也频频回头。

终于就在他快走出人群时,棕色的沉重大门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披甲持枪的禁军们一对对地走了出来,簇拥着中间披头散发的帝国太子。

大唐帝国太子李瑛抬起苍白的面庞,迎着久违的阳光竟然哭喊出声:“误国奸贼李林甫!毁我大唐国贼!国贼当诛!”

壮硕的杂役裹紧衣服加快了离开的脚步,而他伸出的手掌已是覆满白毛。

朱雀大街作为长安中轴的天街,使臣和商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正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大唐并不都繁华。

若我们将视线稍微移动,便能看见在这大唐最宽大的街道上,仍藏匿着几条阴水巷,此时一辆精致的马车略显突兀地停在巷口。

在被阳光和巷子切割成的阴阳线上,马车上下来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和藏在阴影里的什么人激烈地交谈着。

“你是不是没有待够三个月,他怎么会没死。”

“那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吗?我现在越来越害怕,他真是误国之人吗?”

“胡闹。”仰视着的中年人低沉地说道,话语间蕴含着厚实的威严,“他在背后敛财欺民你又怎么会知道?毛人啊,看人不能像你一样只看皮,你要看他的心。”

“可是这次可是太子啊?”阴影中的壮硕男人猛然探出身来,他的全身披满了厚重的长白毛,甚至覆盖住了五官,“他们说这是动摇国本,这样做到底是对的吗?”

“谁们?那不过是一些杂役,侍女,走卒们的肤浅之言罢了。”

迎着远高于自己的长毛怪物,中年男子反而步步向前,伸出的食指一下下地点在怪物的胸口。

“悬崖下的小蛇,看不见天空上雄鹰的厮杀啊,这当今太子生母是个伶人,这么多年没少受那些酸儒的气,唉。”

一个下人从马车上拿下了两张太师椅,中年男人看着长相吓人的毛人现在却如同做错事的孩童般安静,也是一笑,拉着他硕大的怪手坐在椅子上,两人眺望着喧闹的朱雀大街,短暂沉默后男人才再度开口。

“可这气憋久了早晚要出啊,他在表面做做国之太子的样子,背地里敛财暴虐,拉帮结派。若等到他登基,那将是一场多大的清洗啊,毛人你没有错啊。”

“可是我实在厌倦了,我会带来不幸,我很抱歉带来灾厄,可是现在却主动去做这些事。”

男人拍拍毛人的手臂,缓缓递过去一张纸条。

“我明白,我都明白,这个是最后一个了,完成了我便送你离开,就当做最后的报恩好么?毛人。”

毛人趴在屋顶左右交替着活动双腿,通过这样来减缓麻木。

这是个偌大的宅子,毛人已经躲藏在这两个多月了。他能招来厄运,相处数日人便倒霉,一月断财,两月家破,三月人亡。他透过瓦片的缝隙看见,男主人拿着信纸的手颤抖不停,心里感到不忍。

“你告诉我,朱乐怎么死的。”

穿戴官袍的男人双手牢牢抓住送信人的肩膀,他不敢相信爱子竟然让人活活打死。

“公子好像知道了李丞相的什么秘密,然后我们在路过城外郊林被埋伏在那的强人袭击了,我只带回了公子的尸首。”

“什么强人!那是该死的李林甫安排的!对,李林甫。”

官袍男人激烈地咳嗽不停,毛人只是看着,这般的事情对他已是习以为常。

“奇怪,你这长相,你叫什么名字?”

“刘永,我是安排在小公子身边的替身。”

“好。”男人犹豫了片刻,从椅子上拿过新丧孩子的衣服披在眼前这名仆从身上。“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刚刚死掉的是我小儿的替身对吧?”

这回倒是有意思了,毛人合上瓦片,只几下便灵巧地挪移跳出府外。

他来到一条残破的阴水巷,几名青布衫的杂役正在等着,毛人熟练地接过他们递来的木勺,看着他们搬出一口盛满热气腾腾的粥食的大锅,敲了敲铜锣。

很快一群瘦弱的饥民围了过来,他们看着从毛人木勺滑落的汤水,看着慢慢满起的手中破碗,抑制不住地喉咙窜动着,手中的这一点点热气,便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收获了。

毛人将空了的木桶递给杂役们。“他们是谁?”这是他时常想过的问题,天灾下的灾民,患疾的病人,犯事的罪徒,更多的是他这样被抛弃的孤儿。

那是秋风萧瑟的雨天,朱红的大门外,他被狠狠抛出,满身的长毛被门口的污水染黑,奔驰而过的马车溅起脏水,耳边响起的皆是奚落之声。

“这小要饭的长得好恐怖。”

“你看他那满身白毛,就是个怪物。”

“对对对,就是这身毛,上次我看见李家的门仆直接点了那身毛,烧得他屁滚尿流的,哈哈哈。”

趴在地上的毛人毛发垂下来,遮住了他可憎的面孔,长久未进食意识已然模糊,他心中的不甘之火却在熊熊燃烧。

这样的长相他又何曾愿意?攘攘世间憎恶他,他便躲着。“但是,但是我也应该生存,应该可以吃饭啊。”

咯吱咯吱的木轮声响起在耳边,他赶忙把头藏在毛发下,等了一会却未见刁难,他抬起头来,一名商贾打扮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跟前,为他披上了一件葛衣,然后将热气腾腾的粥食递了过来,扶起了卧于泥潭中的长毛怪人,一起走入朴实的马车中。

那张宽厚的圆脸改变了毛人的未来。只是毛人不曾注意到的是,周围的熙攘之声伴随着男人的出现也跟着消失了。

刘永松了松身上的宽袍礼服,骤然的身份转变他需要时间去适应,一个院子便是一个小世界,仆从的刻板印象不会因为这身衣袍而改变,哪怕他是用来引出凶手的诱饵。

月润风清,自是赏夜佳时,爬上屋顶的刘永便遇到了长毛怪物。

“你是谁?”

“我是朱府的小公子!”

可怕的长毛怪物居然扑哧一笑,松开了抓住朱公子脖颈的手:“我知道你,用之既弃的饵罢了。”

刘永发现在毛人高大的身影下居然是和自己一般的青年男人的声音:“那又如何?朱家主会给我亲人一笔值得的补偿,对于我就足够了。”

“你这朱康家主勾结番镇,最后反叛的话,你那领了补偿的亲人也会死在兵祸中,或者被揭发全家下狱。”

“勾结番邦?这怎么会。”跌倒的刘永压碎瓦片,被怕弄出声响的毛人拖到了院中的隐秘之处。

夜月披上隐纱,新的秘计将孕育其中,毛人捂住刘永的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你别挣扎,听我说!”

毛人压低声音缓缓道出他的计划:“朱康想要带你参加什么活动,或者拜访什么人,这样一来就给李林甫机会,当场抓住现行来扳倒他对吧?”

刘永听着这怪人说着这些秘密,只能频频点头,一边有着生命危险,一边却是勾结番镇的叛逆大罪。

“那么,我们可以这样。我去偷来能证明朱康往来番镇的文书,你继续进行原本的计划,那一天我早一点救下你!然后,你需要拿着我的文书告发朱康。”

“不可能,文书他看得最重你拿不到,再说有了那东西,你为什么还要我去告发?”

“因为信不过,只有通过那天的刺杀把事情闹大,闹得直通天殿!”毛人握住了刘永颤抖着的手,“这样,我们可以连李林甫带朱康一口气都扳倒,你成为关键人物才能有活路。”

“为什么?”刘永慢慢解开了华丽的袍服。

“为什么你这个带来厄运的家伙需要使用这样麻烦的办法?”刘永不解。

毛人站在庭院里,只是默默抬头,他遥望着,散去的云朵投下的芒芒月光。

“为什么呢?”

身为能带来厄运的怪物,他只需要和厌恶的人待满三个月,便能带去灭门之灾。

隐于硕大的榕树之上,毛人伸手挡着猛烈的阳光,他抬头看去,竟是灿阳当空,想不到这一天竟然如此充满光明。

他是灭门之灾的始作俑者,过往的记忆是由一场场惨剧充斥而成的,他看着布满鲜血的双手,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存在的意义。闭眼之后全是那些人的哭喊。“偿命!杀人无数的怪物偿命!”他那令人生惧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还好。”他突然想起来了,他想起来那污水巷子里的笑容,想到了因为他布施薄粥的一声声谢谢,那些曾经的他们。

“嘿!除了这粥,你们还想要什么呢?”

我们想要——达官显贵不再夜夜笙歌,权贵的马车能为这样的污水巷稍做停留。盛唐永是那个万邦来朝的大唐,帝国昌盛的金纱下不是千疮百孔的基石。

好——这回我会亲手做成这件事,我这妖怪为天下百姓除去帝国的两颗毒疮。

歌舞升平,萧鼓齐鸣,一场鉴宝大会在朱府大院中展开,一辆辆马车缓缓驶入,想必李林甫的刺客也随着进来了。

不过那小子倒还真像那回事——这一天的刘永竟无一点过往气息,他随着主家招待着每位来客,棱角分明的面孔套着考究的礼服,毛人能感受到那先死而生的炽热之心。

鉴宝大会缓缓推进着,朱康家主拿出来一株光彩夺目的珊瑚树,赢得了一片叫好声,不一会,名人字画,珍宝古琴纷纷亮相,而鉴宝大会也不知不觉间转变成了达官宴席。

一瓶瓶琼浆送入,一声声笑声送出,也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而巨响也恰在此间响起。

伴随着响声传荡,几名嬉笑着的宾客猛然起身,他们弯腰从靴中拿出手弩,竟成半圆之势展开了围杀,细小的箭密集地铺开,肃杀气息凝成杀局。

毛人跳下树去,根根毛发立起,吼叫一声,让前面混乱拥挤的人群让开一条道来,他耸立着向宴会中间走去,箭头破不开他的皮肉,在击退几名刺杀贼后,他来到了躲藏在圆桌下的刘永身边,宽大的身形挡在前面,无论是刀剑枪棍都难伤他分毫,他硕大的手掌每一击都如同铁锤,突变的混乱很快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来一地哀嚎。

“咳,我真以为要死了的。”刘永靠在毛人腿边,望着他手上抓着的仅存的刺客。

“那可不能,只有你这朱乐公子去说,这事情才有信服力,朱康呢?”

“早跑掉了。”刘永接过毛人递来的锦盒,里面尽是一沓沓的往来书信,他竟真能拿到,但想到刚才的身手他猛然拽紧他的脖子。

“我会去说出你想让我说的一切,但你必须保证我和我家人活命!”

毛人搀扶着幸免于难的朱家小公子,走过狼藉一片的朱府大院。

“我会带着家人远远地离开,去岭南日啖荔枝三百颗,去看看只曾听说过的海岸,总之离开这充满人心的地方。”刘永的笑容满是渴望,他们背对着庭院缓缓走出,憧憬未来。

“我也要离开,我这样的怪物再包容的长安也容不下了,我要去帝国北方看看,看看那些传说几成为真。”

在毛人的搀扶下,刘永伸出去的手却没有推开禁闭的大门,两人凝重对视,毛人狠狠撞击朱色大门,却没有见到应声而破的场景。

“有人堵住了大门,快翻出去。”刘永贴在门边听见了门外的稀稀落落走动声,他招呼着毛人向院内矮墙奔去。

天空依旧晴朗,这是刘永慌忙中向上投去的一瞥,随后他看见密集的箭雨遮盖住蓝天。

毛人忍住疼痛松开了手臂,这箭矢居然是精炼弓弩,已经能够穿透他的外皮,在箭雨来临之时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挡在前面。

随着他的松开,怀抱中的刘永摔倒在地,毛人俯下身子看见少年惨白的面孔正在抽搐着,而他的背后早已被箭头贯穿,袭击者竟从不同面齐射,毛人握断一根取下的箭杆,他惊讶于对方竟有如此杀心,也难以想象到会如此疯狂。

转息间又是一轮齐射,毛人赶忙盖在刘永身上,饶是如此,他也因吃痛而叫出声来。

“好痛,我好痛啊毛人,咳咳。”

“撑住啊,你不能死,少了你去作证一切就白费劲了。”毛人抱着青年想要跳墙离开之际,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院内已经被泼满了燃油。

“你快走,自己走,我的尸体必须留在这个院子里,那样你才是可有可无的。”刘永用最后的力气附在毛人耳边又说了几句话,他便缓慢地贴着地面爬动着,他气息微弱地低声发笑,想要逃出棋盘的棋子,终究是被困在了画好的边框处。

俊朗的青年在火海中注视着浑身是火的毛人翻墙而逃。

乒乒乓乓的破碎声,打破了丞相清晨的安宁,哥奴的脸色涨得黑红,这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在这个清晨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新太子李亨竟然上告他勾结番镇,扑杀朝臣。这通敌叛国的大罪让这唐王朝在位最长的宰相也心惊肉跳。

他挥挥手臂遣散了探子,李林甫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将最近的事情串了串后,一旁宽颈的净手瓷瓶又被打破。

庄皇的宫廷马车载着这位帝国宰相奔驰入宫,那湖底的沉渣终被搅出明面。

夜入三更,今夜的丞相府却灯火通明,府中的下人们佩戴着渔网,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依然没有找到暴怒而回的家主口中的野猪,几个健硕的佣人爬下了屋顶,他们深感不解,什么样的野猪能够跑到屋顶呢?

李林甫缩身在太师椅中,他用手中的铁弩不停地轻敲瓷瓶。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短时间内接连发生如此多的坏事,凭借他密布天下的党羽,竟然都听不到一点风声,这样的情况令他不得不怀疑那带来厄运的丑陋妖怪。

他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一遍遍汇报着毫无收获的结果,心中越发恼火。

这次仅仅过去了两周,离覆灭朱府的行动如此之短,那怪物他最为熟悉,想要达到现在的效果,除非日日贴身,如果是这样,那又怎么可能找不到?

这位帝国宰相抬起了强劲的贴弩,屋内摆放的几个珍贵瓷瓶又发出了几下破碎的声音。

“来人,把那个箱子搬过来。”

几名佩戴着软甲的心腹侍卫提来了铜制箱子,李林甫接过一柄火把,环视了一圈屋内屋外,打开了箱子,那是一封封信件,是那日火场毛人来不及带走的证据。

“我知道你能听见!现在这样的结果都是你的愚蠢造成的。”一封封书信在火焰中不复存在,李林甫那精细的眼光不停地打量周围。

“那个假公子其实是你害死的,如果不是你那满是破绽的计划,我不会安排这么孤注一掷地刺杀,如果不是你偷书信的时候被我发现,我也不会察觉到你们的计划,你永远是只会为别人带来不幸的怪物,很快,我就要离开京城,前往北方边境,你躲着吧,我还会活得更久,而你只会一直害死更多人!”

李林甫雄浑的声音回荡在院内,引得府中的人们越聚越多,李林甫这长长的一叹,已是打算连夜离开躲避。不承想房檐上突然伸出一只带着倒刺的怪手向他挠去,幸好一个眼尖的心腹扑上去一挡,却连带着轻甲被贯穿,不过有了这一停顿,也给了李林甫机会,他抬手一箭向那怪物射去。

府中的人们骚乱起来,他们围在周围但也不敢上前,随着屋脊上传来一声清脆的折断声,一只三尺多高的长毛怪物跳落下来,他的双眼通红,目光如电怒视着,怪物在一声声惊呼里竟然能口吐人言。

“到底是你自己,明明拥有引来厄运的能力,却偏偏想去当什么侠客,你应该恨的是自己,是你把事情搞砸的。”已是中年的李林甫丝毫不怕这怪物,弩头的银芒被他直直地对向毛人的脑袋。

“我只恨我没有早一点知道你是李林甫,为你这最大的祸害办了那么多事。”

“我有什么过错?当年我可算是救过你,那些阴水巷的人,如果不是我多有关照,能有几个活到现在?你们不应该感谢我吗?”

“你只是给了几碗粥,几件衣物,却收走了他们的路引,把他们一辈子困在你手上。”

“你要明白,现在的你看来只是些小恩小惠,但在他们那种时候却是大恩德啊,人总是在困难远去时,便会很快忘记是如何度过困难的。”李林甫的弩机重新抬起,家丁们也齐齐射箭,那庞大的怪物接连中箭却反而大笑起来,他一跳数米将家丁们纷纷打退,毛人望着被围在后面的李林甫只是接着笑着,他全然不顾及身上的箭伤,也没有再出手伤人。

“李丞相,朱府小公子掌握的事情,你没有想到他会口无遮拦地告诉刘永这样一个下人,你克扣军饷,滥造军械,串通节度使的事情,很快就将被朱康告发,我等着那一天。”

破门而出的毛人挥舞着双拳,将敢围上来的家丁纷纷击倒,他跳上围墙,向头上的新月投去一瞥,干脆地消失在夜色中。

李林甫缓缓地放下弩机,他低沉地笑着,瘫倒在太师椅中,家丁们只听见他在不停念叨着朱康的名字,全然不去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朱康,朱康吗。我说到底也只是收敛钱财,结党营私,那家伙只会更甚呀,终究是带来厄运的怪物。”

北关苦,最苦是路途。在一阵风沙中,朱康督促着伙计拉着马车快快赶路,他看看马车上被布遮盖着的笼子,直骂晦气。

“先生,您去边关拉个这样的东西干什么,惹得这一身厄运。”

“你懂什么。”朱康踢了一脚这赶车的伙计,回头看了看马车,“李林甫这狐狸还是不太敢想,这样的东西给到了安大人手上,那可是掀翻天下的宝贝啊。”

他贪婪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看见了即将燃起战火的铁骑们的到来,北方的苍狼将很快吞掉这厄运缠身的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