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墓园
几小时后,三人安全抵达云山。
暮婉清有段时间没回公寓,便让司机把她送到附近,自己走路回去。江映川识趣儿没跟着,只是临走前叮嘱,晚上过来接她去吃饭。暮婉清没点头答应但没拒绝,头也不回离去。
大概是最近经历事情太多,心力交瘁。一进门,换上睡衣钻进被窝呼呼大睡。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调整状态,所以得休息好。
与她的清闲不同,回到公司的江映川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新开发项目一直得不到有效进展,李总那边伤势虽已转危为安,但处处刁难使绊子,导致本该动工的人员至今没到位。
助理东奔西跑,但毕竟是初来乍到,在当地人脉圈尚未打开,起初并不顺利。
若不是顾玖及时出现帮忙出谋划策,饶是在国外再怎么顺风顺水的江映川也得好一番折腾,说不定不见得能有什么效果。
忙碌的时光一闪而过,转眼已是傍晚时分。男人停下手上研究工程图纸的动作,站起来舒展懒腰。想到暮婉清,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勾起唇角拿上风衣走出去。
发动车子,拿出手机拨通女人电话。想提前问她吃什么,暮婉清却没接。
担心女人出事,立刻提高车速朝公寓方向驶去。
连日来的打击与遭到的伤害,让暮婉清内心的苦闷没地方诉说。下午醒来后简单收拾一番,买上一束花和几瓶啤酒,一袭宽松黑衣裤徒步来到郊区墓园,抱着墓牌和上面的人倾诉。
平时习惯了上夜班,白日里一睡就是一天。她已经很久没过来看过父亲,不免心存愧疚。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整个墓园散发出一股阴森幽暗的气息。暮婉清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鸟鸦叫声连绵不断,似乎在提醒她此地有多么恐怖。
突然之间,上衣口袋里发出嗡嗡声,惊得她恐慌张望。
阴风吹来,冻的人瑟瑟发抖。
暮婉清下意识蜷缩成一团,双手颤抖摸出手机。远离闹市,信号并不好。江映川焦急万分,好不容易打通,那端却呲呲啦啦听不清在说什么。
无奈之下,只好暂时挂断电话,让她把定位发过来。平时不到一秒种完成的事,足足花费二十多分钟才发出去。
呼
暮婉清松口气,却不敢动,实在是周围过于诡异。黑压压一片,雾气飘起。将她整个人与墓碑融为一体。
另一端的江映川一路急速行驶冲到郊外,可是墓园太大,他无法确定暮婉清所在具体位置,只得一个一个挨着找。
咯吱咯吱
深秋枫叶满地,每走一步。都像是黑暗使者在招手。男人心急如焚,不停大声呼唤,惊起无数鸟类。这下,别说她能听到,根本就像在闹市。
江映川不得不停下脚步,再次尝试拨打女人手机。慢慢鸟鸣声停止,男人打开手机灯光举到最高,希望暮婉清能看到。
男人寻她,从点点星光到星辰漫天,就在他以为自己找错墓园,忽而瞥见某个墓碑旁凄凉的身影,心骤然缩紧。
似担心惊吓到女人,江映川放轻脚步,一点点挪过去。直到走近方才看清,因过于恐惧而浑身发抖的人何等脆弱无助,呜咽抽泣。
长臂轻轻一捞,瞬间拥她入怀,跟着红了眼,薄唇轻启:“别怕,我在。”
借助手机微弱灯光,看见一旁墓碑上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喉咙发紧。
良久,怀里人吸口气,鼻音浓重:“江映川,我没有爸爸了。为什么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不在?”
这句话,在她人生中最黑暗、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间,一遍遍和消失的他说。但是江映川那个时候恰好在毕业冲刺阶段,全完把她忘了。
江映川不比她好过,大手收紧,亲吻她发顶满含歉意:“对不起,清儿,我..”
近乎苍白无力的解释,也无法挽回暮叔叔的生命。过去的事情没办法改变,未来一定好好待她。
“不怪你,是我命不好,活该如此。走吧,你明天还要上班。”说着从他怀里退出来,神情落寞。
“清儿,不许说丧气话。以后有我在,没人能让你难过。”
江映川用力牵住女人小手,站直身躯对着墓碑上的人深深鞠躬,认真且严肃承诺:“暮叔叔,请您放心把清儿交给我,往后余生我会拿生命去守护她。”
暮婉清站在旁边撇过头去,这些话如果放在四年前她一定很感动。但现在,他们不再青春年少,没了那会儿的懵懂和青涩,只有对他的恨。
“赶紧走吧”
女人瞬间转变脸色,先他一步走在前面。江映川追上来,半揽着她细腰。回到市区将近凌晨,俩人均饥肠辘辘。尤其是男人,因工作午饭还没吃,这会儿饿到不行。抓起餐桌上暮婉清吃剩的一块面包丢进嘴巴里,满足叹息。
暮婉清无语,心想他有这么饿吗?简直可以用饥不择食来形容。男人不在乎摆摆手,喝口水咽下去对她说:“吃点什么,我来做。”
看在他再一次及时伸出援手的情况下,暮婉清把人推进浴室,软声道:“洗一下吧,外面挺冷的。”
嗯?
清儿这是…
江映川星眸微闪,灿烂一笑,哼着小曲轻车熟路翻出不久前自作主张放进来的一套衣服关上门。不一会儿,浴室传出一阵哗啦啦流水声,气氛轻松。
小小的公寓因男人的到来充满家的味道。
俩人动作都很快,坐下来时钟表刚好走到十二点。难得暮婉清肯放下戒备,江映川决定今晚一定要让她亲自告诉自己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喝酒吗?”
家里没什么东西,最多的是她每次出去都会精心挑选带回来的各种酒类。
男人剑眉轻佻,他总感觉今晚的女人很不一样。对他,似乎没以前那么排斥。
江映川食指轻扣桌面,指着最角落一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酒品问:“那个行吗?”
嗯?暮婉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啧啧感叹,他还真是会挑东西。
“可以,加冰还是喝纯的?”
食指轻轻一勾,颇具有东欧风格的棕红色酒瓶落入掌心,女人递给他一个小酒盅,直接满上:“先尝尝纯的吧。如果你想尝试其他品味的我再调整。”
“嗯,过来坐。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个的?”
他得找个切入点,否则单刀直入奔主题,清儿一定很反感。
暮婉清长卷睫毛垂下,视线落在面前的酒杯上回忆,略带悲伤:“你走后的第一年,我爸也是在那一年走的。”
她没迎来自己人生梦寐以求的高校美好生活,整个人生一夜之间陷入黑暗。连高考都没来得及参加,抱着父亲的骨灰在殡仪馆嚎啕大哭。清醒过来之后,性格大变,她亲手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隐身于世俗中。
男人喝酒的动作怔住,满眼心疼,声音压低:“对不起。如果我在,或许能做点什么。”
江映川一口闷,自己又续上,接着说:“其实我离开后一直在找你,打电话发邮件,以及寄明信片。”
这些,暮婉清可能不知道。但他确确实实没放弃过。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一句话,问懵了男人。是啊,他为什么不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