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哲惠君节食定期限
南风茂装作宿醉未醒的一身酒气,迷迷瞪瞪昏昏欲睡那样的瘫坐在椅子里,身上还裹了个红绿花的小棉被。
“这一点咱们大监守大人说的对!”有那个因为坐赶集大木车撵在玉米上翻了车死了亲属的,高声附和着。
“这话我同意!”一个身形高大的老头很是能说会道的样子,他因为他家小孙子去年在晒玉米的官道上滑倒过一回摔骨折了手指头,所以对于官道上禁止晒粮食的事是赞成的,他也是天柱山来的,主要也是因为收缴棺木的事来抗议,老头儿坐在棺材上高声的质问道:“那棺材呢?土葬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我们清明扫墓烧纸,十一送寒衣是多少年来的心灵寄托,无论我们的孩子外出多远,都会知道我们逝去的亲人在家里等着我们,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优良的风俗,为什么大监守大人也要改掉?”
云都苍岩正要开口,就有那因为抗议晒玉米,却认同丧葬改革的一个中年男子,应对道:“诶,我说老先生,您说上坟烧纸这个事,我就想问问您,真有阴间能收到钱这个事吗?”
身形高大的老头儿很费劲的回道:“这个怎么说,虽然谁也没见过,但老祖宗传下来的不守住了,那就是不忠不孝啊,这个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认同丧葬改革的中年男子又问:“那我再问您,您挣钱容易吗?”
“谁挣钱容易啊?你挣钱容易啊?”身形高大的老头儿根本不清楚对方啥意思。
“我有个挣钱很容易的招,您想听吗?”认同丧葬改革的中年男子说这话先是吊一吊胃口,看那身形高大的老头儿不仅眼睛放光,周围的很多民众也都来了兴趣,便不紧不慢的出主意,道:“就照着您刚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您回家以后,把房子地全卖了,拿那钱买烧纸,或者那种阳钱票,就是金贝一亿飘十亿那种,有多少买多少,然后一家子全都喝农药寻死,留下您自己等着把那些烧纸阳钱票全烧了然后再寻死,这样你们一家子到了阴间也不用着干活挣钱了,我这招多好!”
身形高大的老头儿听到一半就听出了不对劲,因此高声骂起来,火爆脾气的凑过去,就要伸手揍那中年男子,然后金瓯卫士看出苗头不对就挡在前面,身形高大的老头儿也只好嘴里咒骂着:“你个禧婊子养的东西,你太损了,你都损透了,我呸呸呸呸呸,你说的那些混账话,你回去弄你们一家子喝农药寻死去吧……”
云都苍岩面对如此愚弱的民众,只觉得教化是个长久事业,连他自己都觉得解释的话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却也想着能劝一个算一个能劝一点算一点,说道:“坟冢连片起,忠骨何处寻?就说我们的富春知夏大人,尸骸被人类炖煮吃了,难道我们就不怀念他了吗?难道我们就不思念他了吗?我真的盼望着,我们的丧葬制度能是一个存在于正确价值取向上的制度,不再是那些冥冥杳杳的烧纸送钱送寒衣等等的虚妄之事,就好比可以帮助别人重见光明的眼睛,又好比减轻病痛治愈疾病的药材,这些有用的死后捐掉,剩下那些没用的就全烧了,撒在房前屋后,洒在河里湖里海里,或者种棵树埋树底下,坟头石碑全都不要,也不用想着那些扫墓烧纸的,惦记你的人时不常的都会想念你,不惦记你的人,纵然会因为某些事想起你来,不骂句脏话就不错了,反正大家都好好想想,我说的这些是不是正理?”
高桥盛源作为南风茂把兄弟的亲外甥,从来对于自己这个涉黑的舅舅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若不是这一回青渊矶浩对大成书院的几位教书先生如此残忍,就连自己的媳妇也给烧成了这个样子,又看石门云亭急成了这个样子,绝不会想到利用舅舅这层关系,就是这样,仍不过是病极乱投医的碰运气,却没想这条路居然就通了,然而作为杏坛台的二把手,从来都没有过把石门云亭给挤下去的心思,况且也早就习惯了在石门云亭手底下做这个二把手,就觉得彼此很有默契的非常好,所以对于石门云亭接下来的安排,虽非高桥盛源所愿,却也意识到势在必行,既然大监守云都苍岩已经同意了悬赏,也就可以联合着清源仲文筹钱实施悬赏的事宜了,而且听着晒粮食和丧葬改革的这些破事实在是心烦,于是高桥盛源又拿出了另一份文稿,是将要上呈哲惠君弹劾杏坛台掌台石门云亭的奏疏,当众宣读起来:“《弹杏坛台掌台石门云亭表》,石门云亭,任杏坛台掌台职务期间,收受贿赂,大肆敛财,于大瑶山开建行思书院,驱役在校学生劳作榨取利益,有此上官不正,难矫下属之过,然不可因一朽木而厌群山,亦不可因一浮沤而弃江河,……”高桥盛源高声诵读着,目光朝底下的民众扫了一眼,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却又说不上来,就在他要继续读下去的时候,手里文稿上的字迹却消失了,虽然凭着记忆他也能背诵出来,然而不对劲的感觉让他停了下来,抬眼再看底下的民众,视野却变得如同置身在春日灿烂阳光照射下繁花似锦的原野,眼花缭乱的虽然也能看清楚,却很不真切的感觉。
南风茂因为他自己阴暗嗜利的心思,想着高桥盛源就该藏有暗招,听见高桥盛源公然宣读弹劾书,正为自己独到精准的目光而暗自得意,高桥盛源偏又停了下来,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因此四下观察着,这才发觉周围几个很可疑的家伙,想着可能是密部的卫士,可又因为心里有底,只寻思他们是冲着高桥盛源或是石门云亭来的,所以他也只是不屑一顾的撇嘴笑笑,将身上红绿花的小棉被往紧处裹了裹,仍旧迷迷瞪瞪的装酒醉。
石门云亭先是装作震惊到说不出话的干听着,此时见高桥盛源突然停下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只是想出一句很搭戏的话,怒吼出来道:“高桥盛源,你敢背后阴我?”
“请问老师,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是什么意思?”一个半大姑娘仍旧稚嫩的声音突然从石门云亭的身后传来。
石门云亭转身,突然看见自己年轻时候正置身在书院的课堂上,面对教室里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一双双明亮纯洁的眼睛,那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从容淡定的站在讲台上,回答着半大姑娘的问题,道:“这其中有两个层面的意思,第一个层面,就是字面上的,善事再小,也不要觉得无关紧要而不去做,坏事再小,也不要觉得无所谓而去做,这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是一种口号性引导性的概念,而更深更实质点一层,无论是善事还是恶事,根本都取决于做这件事的时候当时的一个心境,当时的一个主观判断,这个心境和判断是没有大小之分,只有善恶公私之别,就好像那随地吐痰和那个偷孩子的,啊,随地吐痰可能不是那么典型,我们就拿偷铅笔橡皮和偷孩子做类比吧,其实他们当时的心境是一样的,看着铅笔或者橡皮好,就想占为已有,又不想花钱买,这跟那偷孩子的看着那孩子好,旁边有没有大人,就想偷过来,也想着占为已有是一样的,他忽略了失主的心情,更不会考虑丢孩子的家长如何难过,只觉得反正四下没人只有自己知道,就觉得没关系,就觉着这个事没事,一心只有个贪心自私的心境在这上面,然后就下手了,如此引发了一个开端,他甚至都不会觉得那是个孩子,就觉得是个物品,当然说这个天底下很多家长都拿孩子当物品,总归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吧,反正就是顺带手就给抱走了,都不存在循序渐进的过程,只在于当时自私的一个心境,反过来善事也一样,他有个无私正直的心境或者说信念这里面,或者觉得不忍心,或者觉得能过去的事,哪怕自己吃点亏,过去就过去了,就是这样,然而接下来要说的是,一件事,无论是善是恶,它都不只是一个结果,它会成为一个开端,或者说一个转折,一个经过,一个状态……”年轻的石门云亭说到这里,因为不太好解释,所以他停顿下来,既一边思索着,又用目光观察学生们的反应。
“我不太能理解您说了开端,可又说是转折和状态,一个人一生显然不可能永远为善,也不可能永远作恶,善事应该引发更广泛的善事才对,就好像商都全城吃面这样的事儿,那确实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儿,最后也是好结果,但显然确实会有转折一样,就好像扶起老者被讹诈最后来了个断指明志的事,这也是好事会转变成坏事的明证,我说的有点乱了,在这一点上我很疑惑!”半大姑娘坐在座位上追问,这样的上课氛围,纵然称呼老师的语气,也都完全像是朋友间的聊天。
“因为你忽视了人心的趋同性和差异性,以及多变性和随大流性,所以才会有疑惑,人类有个赵母嫁女的故事,是这样说的,赵母嫁女,女临去,母敕之曰:慎勿为好!女疑曰:不为好,可为恶邪?母对曰:好尚不可为,况其恶乎!”年轻的石门云亭停顿片刻给学生们思考的时间,交流的眼神左右看了看,接着说道:“这是个很有意味的小故事,告诫我们如果一味的强调好人好事,却忽略了这件事本身是不是适宜,还有我刚才说的那个人心的趋同性和差异性,或者说在这其中的操作有误,很可能并非会有好结果,也就是说,虽然一件好事大家一般也都会认定是好事,但总有少数的个体会因为其中的某些因素会觉得不好,况且在这件事本身运行的过程中,又有诸多方面的因素在左右变化,也就是说实际上好事未必会有好结果,所以我一直都强调学习的五个层面,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然后才是笃行!”
一个略胖的男同学不太喜欢年轻的石门云亭绕来绕去的这些东西,所以反驳道:“如果按照您说的,哪怕说我上街遇到一个乞丐,我给他一个贝,还要博学审问慎思,再明辨他是不是骗子,观察半天,如此就觉得好麻烦!”
“我反复强调,我们要学以致用融会贯通,不要停留在字面上,就好比练太极拳,初学的时候可能会大多停留在招式的形似上,这个动作完了你会想下个动作,或者你会想,我这个动作规范不规范漂亮不漂亮,等到时间长了以后,招式会融入你的血液里,这个招式完了不用想,下个招式你自然就会连贯而出,而且打到哪儿停到哪儿你自己就很有数儿,学问思辨行这五个层次运用到日常的生活中也是这样,当你融会贯通之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一般也就心里有数儿了,要独立思考明辨是非,不盲目的随大流,这才是我们读书学习的最主要的根基和目的,这其中并不包括给乞丐钱的部分,这甚至和那善事恶事沾不上边,更多是自我的一种心里满足,或者说是当时的一个选择,一个冲动!”年轻的石门云亭因为很怕学生们听不明白,所以说的很详细,纵然确实大部分的学生听的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年轻的石门云亭仍旧满心热忱的尽力解释着,接着说道:“虽然这是个大问题,说起来也挺简单,然而往往越简单的东西解释起来越复杂,因为想要说全就很容易说偏,理解也是一样,哪怕我今天说的你们不太明白,或许将来会有明白的时候,就算最终忘记了也没关系,我想说的事,天底下一切事都有两面性,好的坏的,只要你秉承正确的道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要过于在意别人怎么说,主要还是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思辨自己的行为就好,选择你的选择,冲动你的冲动,这其中可能会有沮丧也有幸福,有爱情的甜蜜,也有错误的代价,这是非常难以用语言表达的,但无论什么时候,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不要被得失或是嘲笑诋毁所左右,那才是最正确的事!”
略胖的男同学脑子直,听着年轻的石门云亭这样说就觉得麻烦,又问道:“那老师,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不为善也不为恶,这样可以吗?”
“人活在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要你有所行为,无论是有心善恶还是无心的善恶,必然会引发一个后果,就算再清心寡欲,也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们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保持本心不动摇,在这个基础上再谈兼济天下,这才是相对重要的!”年轻的石门云亭解释着实在是费力,就想着回到课程上,因此总结道:“其实我们今天说的有点多了,这个世界很复杂,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我们的思维都不能很准确的认识,更何况要用本身就有局限性的言语来表达这已经不准确的思维,这是相当困难的!”
“老师,我最后再问一下,您刚才说有心的善恶和无心的善恶,有心的善恶我能理解,无心的善恶该怎么避免呢?”半大姑娘追问道。
“无法避免!”年轻的石门云亭很果断的说完,等待着半大姑娘继续的追问。
半大姑娘因为刚才说最后一个问题,已经不好意思再问,此刻也因为年轻石门云亭的话,怅然所失的说不出话来。
年轻的石门云亭等不到追问,便兀自的说下去:“无论有心的善恶还是无心的善恶,如果意识到自己错了,那就道歉吧!”
略胖的男同学曾经偷跑去人类看过电视,仿效电视里的话,以此反驳道:“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干嘛?”
年轻的石门云亭点了点头,没有直面的回答问题,为了更形象的表达,仍旧绕了个弯子,引用人类《西游记》里的一段情节,解释道:“孙悟空在五庄观偷吃了人参果,被清风明月两个道童一顿骂,可孙悟空好面子不肯承认偷果子,然而唐三藏怎么说,悟空,若偷了他的,赔他个理,道个歉,仁义值千金,……”年轻的石门云亭说到这里的时候,内心被触动的停了停,又继续说道:“就是这样,不是说我偷了果子象征性的道个歉,后续的责任就一概不承担了,不是这种为了逃避责任敷衍的道歉,而是发自内心那种愿意从承担责任开始的那种道歉,所以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意识到自己错了,就要从承担责任开始,不要怕丢面子,只要是真心实意的道歉,都是成为一个很好的转折开端,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于此,这本身就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善行的一种表现!”
少女时代的东华硕谷沉默寡言,坐在前排的角落里很仔细的听着,专注的眼神盯着讲台上年轻的石门云亭,天道楼前现实的石门云亭望着那双专注的眼睛,便是在此倏忽间,如梦境醒来一般,全都消失不见了,然而耳边却真真切切传来东华硕谷的声音,道:“老师,我记得您还说过,好人并非从生下来就一直好,坏人也并非从根上就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醒悟,然后及时的认错改正,一切就都不晚!”
石门云亭不贪财,吃用也都很节俭,是发自内心没要求的那种节俭,他吃饭最喜欢的,也是来一碗素汤面,甚至是一碗人类那种蛋都不加的泡方便面,就一块烙饼或一个油酥烧饼吃,有没有小咸菜都没关系,最后盆干碗净到连汤都喝的一点不剩,如此就觉得很是惬意满足,他一生中大部分的积蓄也都捐了出来,甚至在都安振高死了以后,有感于都安振高的善业,将房子都抵押出去了,而且积极的多方筹措资金,在大瑶山建了一座行思书院,他不仅清清白白的没有私心,甚至在这件事上费心费力,且低调到只有极信任的几个亲友知道他抵押房子捐建书院的事,由此可见,对于好名声和权利,石云亭也不贪,或者确切的说他不很贪或是不太贪恋,他的过错在于心软以及讨好型人格,溺爱孩子袒护下属,没有个掌台的善罚分明雷厉风行劲儿,只一味老好人的包庇纵容,虽也会很生气的训诫两句“这样很不好,下不为例的话”,然而再有下次,仍旧如此说,而且匿界如今学着人类金钱社会这样的大环境,石门云亭只觉得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光想着独善其身了,光想着保持本真之心不动摇了,全不知道自己身为杏坛台掌台的职责所在,所以他也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故意有错,这也是青渊矶浩没有对他下手只是吓唬吓唬的根本原因,然而石门云亭牵挂家人尤其是那小孙子,只拿这吓唬当了真,如此才一步一步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却也知道自己有幸没被罢黜杏坛台职务而能筹备问责会成功之后,也该主动请辞,所以联合了自己的副手高桥盛源,设计出了类似于苦肉计的这么一出儿,先让高桥盛源以公然宣读弹劾自己的奏表,石门云亭只来个沉默的不辩解,然后等待调查结果真相大白,以如此方式昭示自己的高尚品格,并以此为由装作被社会伤害后心灰意冷的隐退,高桥盛源只需到时候辩解称是受了匿名检举信的蒙蔽,如此也能侧面反映石门云亭不贪名节的低调品格与高桥盛源不贪权势勇于出首举报上司的忠勇义举,到时候石门云亭再高风亮节不计前嫌的给高桥盛源说两句任职尽责的好话,如此高桥盛源的掌台之位便稳稳当当的坐实了。
云都苍岩与乌兰木伦·胡杨并眉山宿野以及在场民众,但凡走点心的,正都纳闷当前是怎么个情况的时候,匿界的现任君主哲惠君东华硕谷在石门云亭身边现出了身形,因此纷纷的全都口中称呼着“君上”躬身行礼。
现任君主哲惠君东华硕谷多方位的躬身还礼之后,又特别的向昔日的老师石门云亭躬身行礼致意,然后转向在场民众,朗声说道:“青渊矶浩觉性很高法力强大,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恐怖暴徒,所以在缉捕捉拿上有困难,司卫监金瓯台全体上下已经十分努力,还请大家再多给一些时间!”
“诶,我说……”说这话的是豆角弯街上一家卖水果的男老板,他家的水果虽然卖的便宜,但是分量不够,折算起来和市面上其实也差不多,他自幼就被过继给了叔叔,他的叔叔就是槐树胡同口卖败絮橘子的那个老头儿,偏赶上青渊矶浩上次来,这个男老板因为他家孩子在书院打架被叫了过去不在店里,所以青渊矶浩烧了他媳妇和他叔叔的手和嘴,他如此逃过一劫,于是就被他的那帮狐朋狗友说是点儿好,劝说着拉去买了无数的博彩券,然而却连五个小贝的末等奖都没中,连打击带郁闷外加愤愤不平,水果店的男老板仗着平日里实在逃不了才上缴的那么一点税款与素来就有光脚不怕穿鞋的信念,先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只是话一出口,他身边的民众就全都投来了各异的目光,水果店的男老板因此也清了清嗓子,倒也说了句敬语,仍旧咧着大嘴叉子很不以为然的讥嘲道:“请问君上,这个青渊矶浩,明年春节之前能逮着吗?”
东华硕谷目光坚定的看了水果店的男老板一眼,回道:“这样吧,毕竟我还有很重要的工作需要维持体力,所以即日起,除了中午会吃一碗稀粥,不再进食其他任何的食物,直到青渊矶浩被缉捕归案,这样的答复,你可满意吗?”
此语一出,场上民众就有被东华硕谷的精神触动而心疼的,嘴里呼唤着:“君上!”也知道劝不回来,仍旧只得纷纷的躬身行礼表达敬意,也有那种除了自己谁都不信,只觉得哲惠君这话说的虚伪,便用手比划着脸盆的大小,意指东华硕谷将要改用脸盆大小的碗来喝粥。
水果店的男老板听哲惠君这样说,也就没了话,偃旗息鼓的低下头去。
东华硕谷无奈的接着说下去,道:“古语有言,行有不得,反求诸己,青渊矶浩之祸,我们大家也该有所反思,要守住自己的心,管好自己的嘴,不信谣不传谣不妄为才是,倘或遇上青渊矶浩,也一定不要恐慌,但凡只要对他说‘我背过身去不理你’并且依言而行,青渊矶浩应该也就会停手了!”
“背过身去?”仍旧是那种除了自己谁都不信的,满心怀疑的摇着头撇着嘴。
另有一个黑脸汉子,少年时候被几个同学的玩伴邀去捅蜂窝卖钱,听说是只要趴在地上就如同施了隐身法,那蜂看不见便不会蜇,偏又赶上他死心眼的深信不疑,同伴都跑了独他自己还趴在地上,因此差点被蜂给蜇死,养了一个多月才好,却也不能说他是落下心理阴影的就此谁都不信了,主要是听哲惠君说这个背过身去和那捅了蜂窝趴在地上的说法太一样了,因此他便附和道:“跪下磕头都不行,不赶紧跑,还背过身去,那不是找死呢吗?”
东华硕谷真真切切的听见黑脸汉子的话,本想解释一下背过身去这句话,但又觉得讲了也没用,黑脸汉子不仅理解不了,恐怕还会嗤之以鼻,便又说着“放下过去已失的,珍惜当前所有的,只要一心循着所坚守的正道去生活,散的还会再聚,失的还会再来!”仍旧多方位的躬身行礼后,凭空消失了身影。
云都苍岩与乌兰木伦·胡杨并眉山宿野以及部分在场民众也都行礼恭送。
石门云亭被东华硕谷的正气所感染,回忆起以前正道的自己,幡然醒悟到东华硕谷赶来,是为了不让自己当下的私心玷污了当时起建行思书院纯净的善意初心,意识到自己竟已沦落到如此蝇营狗苟的地步,石门云亭满心懊悔到几近将要掉下眼泪来,他知道此刻自己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便是去司户监菽稷台的大监守会稽谦益那里去忏悔自己的过失,虽也想到可能会因为自己坦白过失而会让媳妇孩子受到奚落嘲笑而遭受羞辱,但石门云亭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坚定了信念,如果自己不能以承担责任为出发点而真心实意的道歉,眼前的困境便不会有任何转折,只要自己回到正道上来,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去发展。石门云亭如此想着,已经从小广场问责的民众间挤出来,走上殿南大街去往桑都西门三台门的路上,他只觉得此刻自己身轻体健,而且预感到东华硕谷会在三台门里的菽稷台等着自己,石门云亭便加快了脚步。
高桥盛源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看着石门云亭离去,很怕他会出意外,所以就跟在他后面。
云都苍岩看见石门云亭和高桥盛源这样一声不响的走了,就知道问责会也就这样了,但又想着问责书上最后一项黄金林善宝佳诈骗案,所以临进楼以前,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人类常说,拒绝高利诱惑,远离非法集资,肯定就有那反驳的会说,昨天还合法到大街小巷的全都贴着宣传纸,今天散摊子就说他是非法了,至于这个合法非说谁说了算呢?金瓯台打击违法犯罪,也要等那个坏人有了犯罪的事实才能认定,甚至还有那种说被骗了却怪是我们掌握犯罪事实的介入造成的,其实我说这些都没用,你们大家也不在乎这个合法非法的定性,只是关心自己的钱能不能要回来,这话要我说,拒绝高利诱惑,远离那帮子邪别的不走正道的家伙,你见过发财不偷偷摸摸的发,嚷嚷着满世界都知道的吗?天天满世界到处拉人挣钱发财,要有那好事他自己就干了,再不济找上他爸他妈他大姑大姨,也轮不到你身上,所以,一定要记住我今天的话,要不下回还得被骗,……”云都苍岩还想往下说,意识到自己似乎言多已失,况且也觉得劝不回来,没啥意思,自己还是赶紧闭嘴回屋的好,所以只是简单的躬身行礼之后,又招呼了一声“清源仲文,你来一下!”转身回天道楼里去了。
诈骗案的受害者们原本不太敢说什么,只是因为云都苍岩如此离去,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竟一时胆大的瞎嚷嚷起来。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就说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行!”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嚷嚷的声音最大,他的脖子上戴着筷子粗的假金链子。
“别跑啊,大监守大人!”另一个偏瘦的中年,从大拇手指头上新买的昆仑玉扳指和说话粗砂砾一般的声音判断,应该是个男子,只是一行一动扭扭捏捏娘娘们们的。
“大道理谁不会说啊,关键是我们的钱怎么办?”另有一个脖子上带珍珠项链耳朵上金耳环手上金戒指的半老的妇女,伴随着一副苦相,愤然且无奈的说着。
“就是啊,我们的钱怎么办啊”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
“……”
清源仲文面对大监守云都苍岩这样突然叫自己进去,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即刻却又恢复了平静,他原本就想着会后进到天道楼里,先再问问圣黄桷氏有关自己的弟弟婚礼当天青渊矶浩被抓的事,然后再定是不是要拜见大监守云都苍岩,当然他主要的心思还是想着怎样避免因为清源叔瑞抗婚而与南风家结下仇怨,但是就昨天与南风茂的谈话,清源仲文又觉得似乎不太可能,只能是有什么算什么,清源仲文让太姥金阔先回扁担街口的裕文茶铺里等自己,孤身泰然的进天道楼里去了。
南风茂整个问责会听下来,不过两件事让他入了心,一件事是现任君主哲惠君护着石门云亭,所以自己的检举信交上去,司户监菽稷台的大监守会稽谦益才对此没有任何动作,另一件事清源仲文说青渊矶浩想要太阳印,所以才会这样心狠手辣的折腾,也知道青渊矶浩十倍悬赏要那个小猴子,想来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关联,如今清源仲文又被云都苍岩叫了进去,就盘算着让商业联合会的几个代表等着清源仲文出来,到时候再约着一起吃顿饭谈一谈,南风茂因为那样瘫坐在椅子上久了有些累,所以先是直直腰,正将两只胳膊从身上裹着的小棉被里伸出来,想着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再跟商业联合会的几个代表说话,这时候突然就起来一阵风,南风茂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猝不及防的在场民众全都被这阵诡异的大旋风吹的颠三倒四,便是粗笨木车上的瘦弱老妇,几乎都要被吹起来,只顾着一手抓木车扶手,一手护住耳朵上的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