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论婚事父子起冲突
清源叔瑞一回村就被恭喜亲事,一头雾水的回家来,堂上本家近支的几个女眷更是直呼“新郎官回来了”,大伯家的大俊姐跟他说了南风家族送来几箱子礼品的事,清源叔瑞就火顶脑门子的找了过来,然而想象的愤怒与冲动,此刻见了父亲清源齐云与和哥哥清源仲文的面,也因为心怯而冷静了下来,况且只是说几箱子礼品,总得问明白才好发脾气,于是说道:“他们全都恭喜我新郎官,我不知道是怎么个事?”
清源齐云看清源叔瑞这样的进门,如今又梗梗着脑袋的问,就很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毕竟是他的亲事,也只能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就想顺他一顺的好好说说,仍旧笑脸的说道:“上次你跟南风茂的侄女相亲,结果被南风茂家的小女儿看上了,说是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不嫁给你饭都吃不下去了,就送来了这些东西,也不能算作嫁妆吧,总之就是结亲的意思!”
清源叔瑞听清源齐云说女孩不嫁给自己就吃不下去饭,就很有些替那女孩羞耻的感觉,他本来也因为父亲在自己婚姻问题上的态度而反感,现在看父亲的样子应该是已经默定了亲事,只需要等他表明了态度自己好反驳,于是清源叔瑞便有些较劲一样的仍旧冷静着,问道:“那您是什么意思呢?”
“八月初六是咱家的好日子,我想正日子定在那天!”清源齐云完全就是拿定了主意的话,他作为父亲就觉得自己可以做主,就像清源家族里的事儿自己拿主意一样,清源叔瑞只是家族的一份子参与其中。
“我不同意!”清源叔瑞终于等他说出了这句自己从进门就知道他会这样说的话,他也早就准备好了两句话将父亲噎回去,其中一句是“您还要给我娶个妈过来吗?”,而另一句是“我不同意!”然而第一句只是他想象着的愤怒的极点才会说出来的忤逆刻薄话,此刻终于还是有些理智的将第二句话硬邦邦的砸了出来,然后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下!”清源齐云发怒的命令着,又质问道:“你想怎么招?”
清源叔瑞已经到了门口手将及房门的位置,他没法太违抗父亲的话,也只得停住脚步,他听出了父亲怒声中的无奈,而此刻自己有的也正是这样的无奈,他仍旧抱有幻想的希望能与父亲沟通,于是转过身的走回来,因为自己的心思早已表明多次,父亲也该是明白的,所以清源叔瑞的话就说的很渴望父亲理解的语气,却又显得很不耐烦,道:“我不想怎么招,我就是不想结婚,我不想娶我不喜欢的女孩当媳妇!”
清源齐云因为亲事势在必行,况且也了解清源叔瑞的脾气,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终于还是忍着说些软和话,道:“我知道,这其中有家族的利益在里面,就算你受委屈吧,有什么要求,提出来,都依着你办!”
清源叔瑞不仅因为沟通幻想的破灭,更是被他的话刺激在了情绪点上,立时又悲愤起来,问道:“利益?为什么你到了今天还在说你的利益,难道你生我就是为了你的利益吗?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到底有没有当过我是你儿子?”
“你说这话你混账,我挣利益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吗?我死了能带去什么,还不是都留给你们,我为了谁?”清源齐云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气急了眼,大嗓门的训斥完,略缓了一缓继续说道:“咱不说咱们这个家,我是多么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就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有的看笑话,有的恨咱家不败,恨咱们不死,就想着把咱们爷几个生吞活剥了,我还不就寻思趁我活着局面稳定,再给你们脚底下多垫几块石头,让你们以后的路走的更平稳点吗?这些还不全都是为了你们!”
清源仲文完全了解父亲清源齐云所表达的想法和苦心,也清楚多少双眼睛盯着的人心险恶,然而自己在相亲之前对清源叔瑞有过承诺,保证过那侄女肯定不会愿意,只是应付个面子,然而此刻又出现了南风茂小女儿这样更麻烦的意外,所以清源仲文对于父亲清源齐云的话也只是听着,面如平湖般默然的想着应对之策。
“您看您又说这话,我最怕的也是您说这话,就算他们盯着看咱家笑话恨咱们不死,咱怎么招,就跟那演戏一样的配合下去吗?人家为什么恨咱家,还不是为了所谓的光耀家族让人家看的起,混沌在帮派的事务上抢山头挣地盘,这样打杀抢夺起来的恩怨吗,就算说以前您是逼不得已,现在咱不需要了,就有我二哥这样,我也能帮忙,咱就凭着良心正规合法的做咱家的买卖,不搅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也不管他们怎么看,就咱们一家子这样过,够吃够喝够自保的,您就别再四下里找石头往脚底下垫了,不行吗?”清源叔瑞从小也是听着爷爷与两个叔伯惨死父亲很小就开始顶门立户的故事长大的,因为细腻的心思也更加能体会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却也自认洞悉了一切苦痛的根本在钱财势力的错误认知与追求上,劝过父亲好几次,无论是愤怒的言辞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导,清源叔瑞甚至会恨自己语言的匮乏无法将其清楚的表达,父亲却连半句都听不进去,如今又说起来,几乎都有些绝望了。
“你说这些就跟那小孩子说梦话一样,什么时候等你撞南墙上头破血流你就知道回头了!”清源齐云就觉得清源叔瑞的话说的太理想,一点都不现实,此刻自己说不通,就想放他一放,毕竟还有些日子,况且结亲这样的事,亲戚们都会来,轮番做他的思想工作,总是会通的,清源齐云因此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姐姐来,正好借着此事把两个姐姐都接来住些天,清源叔瑞自小也很听大姑的话,说不定三言两语就给说通了,倒是张岩山那个望门寡的小寡妇,已经派大沥松去处理了,也盼着那小寡妇通情达理的能一家远远的搬离张岩山,再多给她些钱安家生活也算不得什么,并不愿意做出强迫的事情来,但眼下两难的是,这个事情是向清源叔瑞挑明了还是先瞒下去,如果挑明了,依着清源叔瑞多情种子的脾气秉性于结亲不利,如果瞒下去,就怕清源叔瑞同意结婚,万一婚前做个分手了断什么的,那时让他知道这事,必然也会猜到是自己从中插手安排,肯定也得闹起来,便是之前自己也是因为存着这样两难的顾虑才把事情拖到了今天,如今后悔起来也只有快刀斩乱麻了,这才派了大沥松去,特意还叮嘱他做事活泛着不要做出赶尽杀绝的事。
清源叔瑞突然想起来之前所觉悟的道理,父亲说服自己认同他的道理,正如自己此刻想要说服父亲认同自己的道理一样,无论说什么也是徒劳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态度就跟那山间的兰草一样,也不能说是孤芳自赏吧,只是依着自己平和的态度安安静静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对的人就亲近,遇不上也不强求,只想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享受当下的舒适感觉,哪怕说后来的自己经历世事的磨砺观念认知会有所改变,也绝不会变成父亲这种为了迎合大众眼中强者的标准而去玩命的拼搏争抢,在上赶着的被认同中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清源叔瑞也知道这是父亲自小苦难的日子里被欺负怕了,只是被欺负的弱者便更该理解受欺负的感受,如何自己强大之后或是遇到比自己弱小的便要仗势逞强成为施暴者再行欺凌之事呢,清源叔瑞也只觉得这是他们认同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并依靠着这规则生活下去罢了,便也因此觉得父亲很可怜,如此心疼起来,也就不再和他顶嘴的说什么,只想着自己回屋去了,或是画几笔画或是床上躺一躺,烦心事很快就会消失,清源叔瑞怀着如此念头转身走去门口,然后开门出去了。
清源齐云很看不上清源叔瑞这样惆怅满怀的样子,更是对比着视作骄傲的清源仲文,只等着他出去了,心里很急的对那清源仲文说道:“我怎么摊上他这么一个不省心呢?”
清源仲文相对更倾向于清源叔瑞的想法,只是面对父亲,很中庸的说道:“老五多善良啊!”
“你回头把你大姑二姑他们都接来去,要准备好住的地方,亲戚们都会来,……”清源齐云完全没把清源叔瑞的反抗当回事儿,仍旧满心沉浸在与南风社结亲的满足中,只是突然想到结亲后两家便要互帮互助的统一战线,便如问责会那样的事情就该积极响应,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的敷衍草率,又因为问责会关系金瓯台,接着想起来大监守云都苍岩的召见问询来,便又问道:“啊,那个你去桑都,云都苍岩见着你,问你什么没有?”
清源仲文沉思片刻,只是回答道:“阿浩又犯好几个大案子,大监守大人就很忙,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根本就没空见我!”
清源齐云听他这样说,就感觉很头疼,却又觉得于问责会有利,虽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想大概了解一下,然而正要开口问下去,话头却被打开门的大沥橡给打断了。
“阿松回来了!”沙皮狗精大沥橡的人形真身因为大沥松身后背着的卷轴,两手打开门向屋里报告的同时,仍旧很不放心的用鼻子使劲闻着味道,虽然确定是自己的弟弟无疑,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沥松兴冲冲的进了门来,因为背着的画轴很有分寸的在门口站定并不近前,先是喊了一声:“云叔!”看清源仲文也在,便又喊了一声:“文哥!”
清源齐云只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办的很顺利,只因人类荆轲刺秦王的传说与后来自己亲眼所见过的经历,脑海中闪现出卷轴头下面的空心里藏有细刃匕首的念头来。
便在这时,大沥橡刚关上的门突然猛的又打开了,清源叔瑞脸色铁青的出现在门口,上牙愤恨的咬着下嘴唇,愤恨的目光就像是找谁拼命一样,大沥橡刚才没留心让清源叔瑞撞开了门,赶紧又上前一把将他拉住,防备他做出过激的事来。
清源仲文点头回应着大沥松,看见清源叔瑞可怕的样子,必然是知道了大沥松去张岩山的事儿,只是凭着清源叔瑞那柔软善良的心,倒也不担心他伤害了谁,只怕他会自己伤害自己。
清源齐云呵斥道:“老五,你又撒什么疯?”
清源叔瑞从父亲房间出来正回屋去,看见了回来的大沥松,只一眼看见卷轴上金丝捻孔雀尾羽的缎带,就认出那卷轴是自己送给张岩玉秀的画《新妇箜篌孔雀图》,如今这幅画到了大沥松手里,又是眼下结亲的节骨眼儿上,想着他们必然是对张岩玉秀下手了,一是觉得自己害了张岩玉秀,二是因为那幅画的内容所表达的故事,一时悲愤交加的冲动起来,便什么都不顾的撞开了门,厉声质问道:“说,你们把她怎么招了?”
大沥松虽也心虚,却装无辜的苦笑了笑,掩饰的回问道:“谁啊?”
“还装,你背后背的什么,还给我!”清源叔瑞使劲挣巴着身体想要摆脱大沥橡,同时伸手去抓大沥松,想要扯下他胸前系着卷轴的棉布条,大沥松也因此应激的往后躲,后面正是清源仲文坐着的位置,然而大沥橡紧紧的拖着清源叔瑞,清源叔瑞因此现出了大灵猫的真身从大沥橡环抱的双臂中脱出身来,接着便迅猛的蹿向大沥松。
大沥松躲到清源仲文跟前,因为后面没地了,被清源叔瑞的大灵猫真身蹿到了身上,也只有下意识的弯下腰的缩起肚子,并两条胳膊护住脸,便也做好了被他狠咬几口的准备,只是嘴里劝说道:“老五你别急,咱有话好好说!”
大沥橡紧跟两步,想要将清源叔瑞的大灵猫真身从大沥松身上抓下来。
“把门关上去!”清源仲文喝止了大沥橡,都不需要他站起身来,一把将清源叔瑞大灵猫真身的后颈抓住,扔下地面的同时,呵斥道:“老五,你能不能沉住点气!”
大沥橡正不愿意参合,听着清源仲文让自己关门,赶紧就转身出去关好了门,仍旧沙皮狗的原形真身去守门口。
大沥松有些狼狈,当时张岩山那个望门寡的小寡妇把画给他的时候,本来也是想着找块包袱皮包裹起来的,然而没有合适的,那小寡妇就要撕棉布的床单,是自己体会她的家贫,没想到这样卷着的画轴能被认出来,这才只在边上撕下两条来捆了画轴系在身上,如今后悔起来,便是再多他一个银贝也该把那整张的床单用来包卷轴的,然而大沥松随即又心脏的想到清源叔瑞没准是认出了小寡妇的床单。
清源叔瑞的大灵猫真身被扔下地的同时,又变回人身的形态,呵哧呵哧的喘着气,叫嚷道:“把画还给我!”
清源仲文虽然伸手就能够到那卷轴,却并没上手,对大沥松说道:“给他!”
大沥松从背后将卷轴拿下来,拉开棉布条系在画轴上的双套扣,又看了清源齐云一样,只见他阴沉着脸该是默许的,将那卷轴拿给清源叔瑞,有些惭愧的找补道:“我们做这一切,也确实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全都口口声声说为我好,赶上哪天我寻死了,不是别的,就是让你们这帮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的给逼死的,要是真心为我好,就别管我的事!”清源叔瑞几近疯狂愤怒的回怼着接过卷轴去,解了好几解才将卷轴上的缎带解开,展开确认是自己送给张岩玉秀的孔雀图,脑子一时乱起来,也就不往好事上面想了,知道是自己父亲清源齐云指使的,也不问那大沥松了,直接面对着父亲清源齐云,质问道:“说,你们把她怎么招了?”
清源齐云也气急了,虽然清源叔瑞并非第一次这样顶撞他,他却责骂道:“混账,为了一个娘儿们,你就敢这么和我说话!”
清源叔瑞与张岩玉秀的结识,源于前年的春天里去张岩山的采风作画,正赶着清水岩的集市,张岩玉秀的茶叶摊子挨着一个卖书画的摊子,清源叔瑞因看那书画摊子上的画停了几步,旁边的张岩玉秀正将手里的一本书皮都已破烂不像样的小薄册子合上,很感伤的叹息着“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清源叔瑞对这首人类的乐府诗也是十分的喜爱,只觉得眼前这个卖茶女孩悲伤哀怨的神情幽怨清婉,亦如那被休的刘兰芝一般,一时心疼起来,于是就买茶叶的套近乎,渐渐熟识起来,才知道那张岩玉秀家境清贫,虽也有父母,却只是与爷爷一处过采茶卖茶的清贫日子,那爷爷重信崇义识字明理的教诲孙女,却并非那种营苟逐利的脏乱农家,爷孙俩粗茶淡饭却也过的安乐自得,清源叔瑞只觉得很舒心,于是就隔三差五的跑来张岩山待一阵子,也不只是画张岩玉秀,也画她家的茶园与张岩山的风光,那清源叔瑞并非粗野出身,个头模样也算出众,况且腹有诗词与张岩玉秀志趣相投,如此一来二去,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张岩玉秀的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因为贪图利益给张岩玉秀结过娃娃亲,就跟那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串了一趟门就算完事儿了,只是没过些日子男方那小子就掉下了人类陷阱的笼子被捉去吃掉了,虽然后来得知那小子是死掉了为了进祖坟才花重金定亲的,却也是风言风语的缠不明白,张岩玉秀如此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乡亲们口中的望门寡,这便是与父母决裂与爷爷一处生活的原因,清源叔瑞对此不仅不在乎,甚至因为从小就看透了四邻八亲的虚情假意会更心疼她,本想两人安安静静的在张岩山办了婚礼过日子,这事儿却让清源齐云知道了,因此又扒出了张岩玉秀的爷爷曾经坐牢父亲曾经跟邻家的嫂子姘居母亲偷人家玉米被抓住斩去一节小手指并张岩玉秀曾经失贞的事来,清源叔瑞别的也在乎不着,只向张岩玉秀求证失贞的事,张岩玉秀也绝望的哭着承认了,婚事因此便彻底没了戏,清源叔瑞郁闷难耐,回来同时撩了两个女孩来转移注意力,但又总觉得没啥意思,时不时的又会想起张岩玉秀来,只是失贞这样的事儿横在心头,总也过不去,也曾怀疑是为了拆散他俩而散布的谣言,只是偶尔见过一次张岩玉秀的母亲确实少了一节小指,张岩玉秀的爷爷似乎坐过两回牢,清源叔瑞每次想起来总是很难过,当初彼此曾互赠礼物,张岩玉秀将两人初见时候那本破烂不像样的小薄册子修复如新送给了清源叔瑞,清源叔瑞便也画了手里这幅《新妇箜篌孔雀图》送她,特意用了金丝捻孔雀尾羽的缎带来做捆挂画轴的绳带,如果不是张岩玉秀彻底死了心,这画也不能要得回来,亦如那决心赴死的刘兰芝,清源叔瑞以绝望的焦仲卿自比,上吊不上吊先放一边,此刻只是尽情的宣泄着心中的悲愤,疯了一样的什么言语措辞情绪也全都顾不上了,伸着手指头对着清源齐云,恨不得指着鼻子剜到眼上,贬损道:“那我怎么说话,恭喜你又干了一件缺德事儿?我不去见她,已经很对不起她了,你们为什么还是这样容不下她,非要赶紧杀绝!……”
“你说谁缺德?你个糟蛮子的东西,我……”清源齐云气的从床上跳着脚的下地来,嘴里咒骂着,正好手底下有个刚才倚靠的方形靠枕,就手抄起来,照着清源叔瑞扔过去,只看那抱枕不疼不痒的砸在清源叔瑞的肩膀上就很不解气,又看见了右下里床根上的痒痒挠,伸手抓起来就要扔,仍旧骂道:“糟蛮子呀你个糟蛮子,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给我跪下,跪下!”
清源叔瑞任凭着那抱枕砸在肩膀上,豁出命随清源齐云打的意思,又梗梗着脖子挺立着身躯,别说跪了,完全就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拼命对抗的气势。
“父亲,您别生气,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清源仲文因为大沥松小心谨慎的性格,对待张岩玉秀必然先是晓动情理的劝其搬家,搬家不成才会威逼恐吓,就算仍旧不成到了必须用强的地步,也必回来请示之后才会下手,不可能轻易的就把那张岩玉秀怎么招了,况且看刚才大沥松兴冲冲的样子,而且带画回来的,必然是搬家的事说通了,还画以示诀别之意,清源仲文一面上前将清源齐云扬着痒痒挠的手拦下来,一面问大沥松道:“怎么还赶尽杀绝了呢?”
“那个……”大沥松因为小心谨慎,眼睛望向清源齐云,似乎在请示能不能说。
清源齐云被清源仲文拉住,恨得咬着牙的说气话,道:“对,就是赶尽杀绝了,把他全家都给弄死了,就此绝了你的念想,你想怎么招吧?”
“天道往复,报应不爽,你干这些缺德事,你会有报应的!”清源叔瑞更是失去理智的急了眼,专挑清源齐云痛心的话说:“我大哥和三哥的死,就是你做坏事报应的!”
“老五,不许胡说!”清源仲文厉声喝阻他,仍旧扭头问那大沥松,道:“阿松,你说,别吞吞吐吐的!”
清源齐云气的脸都绿了,原本手里的痒痒挠被清源仲文拉了下来,如今又举起来,照着清源叔瑞扔过去。
清源叔瑞仍旧凭着他砸,只觉得左额头上狠狠的挨了一下,紧跟着眼前一黑,抬手遮住的同时感觉到了湿润,手拿下来模糊的看见掌中的血迹,伤心绝望到生无可恋的地步,发疯了一样的状态只凭着右眼也看不太清,只是估摸着清源齐云旁边的紫檀木桌子的方向,一头撞过来,说着:“我把命也还给你,光剩你自己跟你那俩麻子脸的娼妇婊子一块过吧!”
清源齐云的痒痒挠是清源仲文用整根紫檀木的芯材做给他的,结实硬磕的很,刚才抱枕砸轻了不解气,如今砸重了,却又心疼起来,毕竟他这个做父亲的,看清源叔瑞捂着流血的眼睛拼了命撞过来,心里是又悔又恨又难过,虽然他那方向撞不到桌子角上,却也怕他这样冲撞都别处,直喊:“快拉住他,挡着点……”
清源仲文迎面的挡在清源叔瑞的前面将他抱住,呵斥着:“老五,你冷静点!”
大沥松早慌了手脚,从后面拉住清源叔瑞,口中说道:“哎呀,就说是搬家,没说别的!”
清源叔瑞如同一挂刚炸了两个突然被水浇熄了引信的鞭炮,片刻犹疑的沉默之后,拉住大沥松的脖领子,诚心拿话诈他,道:“不是被你们逼死了吗?”
“你听谁说的?”大沥松辩解着,将清源叔瑞抓着自己脖领子的手拉开,又说:“我去到了就说搬家的事儿了,还没等他家老爷子说什么,那姑娘就同意了,连钱都不要咱们的,别的什么都没说!”
清源叔瑞仍旧不信,才又想起手里抓着的画来,混乱之中已经沾染了血迹,却也没法擦,只是追问道:“那这画是怎么回事?”
“就说画还你就互不相欠了,如果此生没缘就不会再见,如果有缘再见,就盼着那时候大家都好好的!”大沥松说这话的时候,又打眼看了清源齐云一眼,他虽说的是实话,但很怕哪句话说的不合清源齐云的心思而被清源齐云怪罪。
清源叔瑞因这一句“好好的”,就知道这话确实是张岩玉秀的话,心疼的同时,心中立时生出无限的希望来,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即刻赶去张岩山见她,纵然失贞也全不在乎了,就在这时,清源叔瑞感觉到清源仲文拉他的胳膊,这才看见旁边伤心的清源齐云正老泪纵横着,也觉得是自己一时冲动伤了父亲,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认错,然而清源仲文抬脚踹他小腿,清源叔瑞便跪下来,说道:“是我今天一时冲动,儿子错了,请您原谅我吧!”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清源仲文便适时的从怀里掏出小手绢来擦他左额上的血,以此博取清源齐云的心疼和原谅。
清源齐云抬头朝清源叔瑞的左额看了好几眼,看清楚是眉峰上砸破了个小口子,并没有伤到眼睛,倒也放心下来,然而仍旧伤心着,说道:“老五啊,我知道我这个爹当的不合格,有我贪杯犯错的时候,可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的不堪吗?你动不动就娼妇娼妇的骂,我知道那是我的错,我虽然不敢说时时刻刻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但我对你们几个,我是全心全意的疼你们爱护你们啊,你可能光寻思说我是为了清源家族的脸面才反对那姑娘进门的,我见过一回那姑娘,是挺通情达理挺好的,我也想就硬气一把遂了你的愿,可你为那姑娘考虑过吗?就咱们这样的家庭,那姑娘这样的身世,这事能行吗?这事不行啊,咱们这四邻八亲的,不得拿唾沫星子把她淹死啊,可能你又要说天底下一共就三件事的小孩子话,刮风下雨老天爷的事情,张家长李家短别人的事,还有就是自己怎么生活是自己的事儿,我也承认你说的这三件事对,可要全都你这样想,除了管好自己的事儿都不说道别人家的事儿那行了,可事实是这样吗,那是不可能达成的理想世界,我觉得你这么大了该有体会的,你可能觉得你俩过你俩的日子不听那些闲话就过去了,可你真要经历了就知道,想的和现实的完全不是一个事儿,就你们那个二老太太,就是你们秦爷爷他的亲妈,她死的早可能你们不知道,原本多和善多坚强的一个女人啊,就因为去庙里上香被踩掉了一只鞋,你知道乡亲们就传了怎样的难听话啊,后来不就自己在那庙门口上吊了吗?语言的暴力甚至比那刀剑法术伤人更重,你没经历过,我怎么说啊,我是真害怕最后我不光失去一个儿媳妇,还会再失去一个儿子,哎!我一共就你们几个,我已经失去了,不能再失去了啊,一个都不能再失去了啊,哎!可怎么办呀?……”清源齐云掏心窝子的话越说越伤心,也不顾及长辈的体面了,任凭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清源仲文正是因为原本就深深体会到父亲的这份心意,所以一直以来才如此努力的顺着父亲的意守护这个家,他此刻只是咬牙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清源叔瑞虽也被父亲感染,心中更多的是因为二老太太曾经受到的语言暴力而激发出来的愤恨,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溯古记》中关于蝙蝠王血洗招摇山也是诸如类似原因的记载,虽然另有版本说是招摇执楮血洗的村子,但究其根本也都差不多,清源叔瑞此刻感同身受的是张岩玉秀长期受到这种言语暴力伤害后的愤怒,脱口说道:“要真是那样,那我就血洗阳岩庄,光剩下咱们一家自己单过!”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大沥橡在门口听着屋里的事儿,几次都想进去劝劝,又觉得自己进去参合未必好使,终于等到清源叔瑞出来了,就着看了屋里一眼,看着清源齐云真的掉了眼泪,心里就觉得五味杂陈的。
大沥松将那方形抱枕并那紫檀木的痒痒挠拾起来,也看不出来痒痒挠上沾了血,又大略的在身上蹭了两下,给清源齐云放回床上去。
清源仲文看那清源齐云渐渐平复了,也没什么话说,转身也要出门来。
清源齐云因为清源叔瑞刚才说血洗阳岩庄的二楞话,发愁道:“老五这孩子,有的时候就好走极端……”
“他的感情太强烈,强烈的感情都极端!”清源仲文的话里带着对弟弟的欣赏。
“可他这个样子,我就怕他早晚得出事!”清源齐云说话的意思其实是担心清源叔瑞自己伤害自己,虽也不太同意清源仲文这句“强烈的感情都极端”却也没想和他较真,只平复的大呼一口气,又说道:“那个你俩,趁早把大姑二姑接来去!先把你大姑接来,老五自小就很听她的话,再劝一劝,兴许就说通了!”
“是!”清源仲文回应完,转身出门来了。
“我们这就去办!”大沥松应承完,紧跟在清源仲文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