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落雪
眼看年关将近,天上开始飘下细细的白雪,宋鹤拎着一坛酒在屋顶上对着京城的方向自饮自酌。
烈酒让宋鹤寒冷的身子暖和起来了,谢书辞将一碗甜汤端到宋鹤的面前“你今日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喝酒伤身,喝点甜汤缓缓。”宋鹤捧着那盏甜汤“多谢。”
谢书辞看着宋鹤面对的方向“你在看什么。”
“京城。”宋鹤喝了一口甜汤立刻将眉毛皱了起来“真甜。你放了多少糖。”谢书辞想起之前自己在宋鹤那吃到的甜到牙的糕点,觉得她是会喜欢吃甜的“七八勺,你不是喜欢甜食的吗?”
“喜欢啊,但甜食配茶。”指着甜汤“这个可不必这么甜。”宋鹤又喝一口甜汤,谢书辞皱眉拿过那碗甜汤“太甜了就不要喝了。”宋鹤站起来抢过那碗甜汤,蹲下坐着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就不。”
宋鹤想了许久才开口“已经很久没有人为我煮过甜汤了。”谢书辞看着蒙头喝汤的宋鹤“你今天很不开心。”
宋鹤微微一愣“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京城?”
“算吧!”宋鹤看着京城的方向“毕竟我阿爹阿娘还在那。”
宋鹤转头拉着谢书辞坐下,给他一盏酒“你说喝酒伤身,那你就替我喝了。”谢书辞盯着宋鹤亮晶晶的眼睛,接过酒。
“谢书辞,你到底叫什么?”宋鹤不放开自己拿着酒盏的手,让谢书辞也拿不走,像是一直护食的猫。“夏雾凇,我师父在大雪天捡到的,那是正好下了一场大雪。”谢书辞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夏雾凇。夏雾凇淡淡的开口,拿过酒盏仰头一口喝下去,
宋鹤喃喃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忒矛盾了,又是热的又是冷的。”想了一会儿“倒是挺像你的。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
“随你。”夏雾凇毫不在意,转首看着低着头的宋鹤,戳了戳“你真的叫宋鹤吗?”
宋鹤抬起脑袋,用手撑着脑袋,朝着夏雾凇哼了一声“这是我父亲取得名字”又揪着腰间的飘带,闷闷的说道“我去了京城后他们给我换了个名字叫宋遂宁。”
“你喜欢哪个名字?”
“宋鹤,听起来很自由。”宋鹤戳了戳一旁的夏雾凇“你为什么会做杀手。”
夏雾凇想了会,很疑惑的开口“还有其他选择吗?”
“剑客。”宋鹤很高兴,想到这些时间在山上,和夏雾凇的对招,他随着那些道士做着早晚课,有了几分的慈悲,剑意里的杀性少了几分,宋鹤越发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剑客。
“剑客?”夏雾凇喃喃的说到“我从小就被告知学的是杀人的法子,只会做杀手,做不了剑客的。”
宋鹤伸出手去抓雪花,打开掌心雪就化了“那真是好可惜。”这话不知是在说那片化了的雪,还是夏雾凇。
“你呢?你想做什么?”夏雾凇对宋鹤想做什么很好奇“我想。”宋鹤拍着脑袋“想不到,但是现在最想的就是不要再在京城。”
宋鹤朝着夏雾凇璀然一笑,夏雾凇觉得整片天空都明亮起来了,略微磕巴的说“你为什么想出京城,听说那儿很繁华。”
“因为,我是鹤呀,我想自由自在的,不想一辈子就在一块地方。”宋鹤将碗放在一边双手撑在身后“你为你师父报仇之后会继续做杀手吗?”
夏雾凇想到了自己接手的那块令牌“会的。”宋鹤看着天上明亮的星空,看着明亮的参宿“你要好好的活着,日后我还要找你喝酒呢?”一时间突然不希望夏雾凇做个慈悲人,要活下去。
夏雾凇笑了笑,宋鹤伸出手指点着参宿“夏雾凇,你会去京城吗?”夏雾凇的手指不断的摩挲着酒盏的边缘,许久才开口“会的。”
宋鹤用手拍着夏雾凇的肩膀“到了京城,我罩着你。”
夏雾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下面的祁连跳着举起双手“今儿个外面这么冷,你们俩呆在屋顶上干什么?”
宋鹤理了理衣袍,飞身下去道祁连的边上,林秋明披着大氅站在一边,宋鹤抢过林秋明的扇子打了打祁连的脑袋“呆子,在屋顶上总归是吹风。”说完把扇子丢还给林秋明,夏雾凇也飞身下来刚刚站定,这时宋鹤转身,指着夏雾凇“对了,以后不应叫他谢书辞,应该叫他夏雾凇。”
说完就踩着落下的雪花走了,身后的祁连揪着夏雾凇的领子气呼呼的说“你先前为什么就没告诉我们你的真名?”夏雾凇看着蹦蹦跳跳的宋鹤,推开祁连“你没问。”
祁连一下子泄气了想,他还真是个锯嘴葫芦问一个说一个“我不管,以后你就是闷葫芦了。”气鼓鼓的也走了,林秋明朝着夏雾凇执着扇子一礼“夏公子,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满天的细雪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在路上铺上一层薄薄的雪,一行人零零散散的在上面留下来一串的脚印。
一只长满皱纹的手从亭子里伸了出去,那手像是一株老梅的枯枝“下雪了。”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思慎从一边的小宫女手上接过披风“这不是快过年了吗?”
太后拢了拢披风,看着风吹了满树的红梅“起风了。”思慎笑呵呵的“不得是起风了。”
“清丫头的身子可还好。”思慎挥手退去了在一边服侍的侍女,一边的老嬷嬷笑着说“昨儿个晚上陛下赏了流水般的滋补药材去了公主府上。”
太后气的直拍手说“药材有什么用,心里头那坎得过。”老嬷嬷给太后拍背顺气“老奴今儿个听说了,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罚了不少人。”
“这年关将至的,怎么开始罚人了。”太后手中的佛珠转的越来越快“昨儿个夜里殿前司的右使回来了。”转着的佛珠停了下来,思慎继续开口道“这父女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的。”
“也是。”太后笑眯眯的看着亭子外的雪景,朝着思慎道“鹤奴送来的凝神香我用的不错,给皇帝也送去些。想来最近怕是不得安宁,对咯,那方子也给他送去。”
思慎领了命,踏着雪急急的跑去送东西。亭子里的太后朝着嬷嬷道“我这个儿子哪都好,就是忘性太大,要时时刻刻紧一紧。”一边的嬷嬷笑着说“皇后娘娘是个明事理的,娘娘日后可以把这心放到肚子里去了。”
御书房外侍候的小内侍看着踏着雪的思慎,赶忙前去扶着思慎“思慎公公,这大雪天的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太后娘娘那有什么事,差人来叫我们这些孩子来就好了。”思慎笑眯眯的说“太后娘娘亲自差我送的东西,我怎赶推脱。”
思慎在暖阁中喝了两盏茶,等着书房中的一干人等走了,燃好一炉香,才领着两个小内侍,捧着香炉和锦盒去内间面见陛下。
思慎还未跪下行礼,陛下就扶着他起身“先生不必多礼。”
“陛下,礼不可废。”皇帝看向后面燃着的香炉“母后,遣先生送什么来了?”
思慎坐在一边小内侍拿来的凳子上“这是老奴从长宁公主那儿得来的香,说是可以清心凝神,太后娘娘用了一段时日,觉得还不错,想着年关将至,俗事繁多,陛下不免劳神,这香对陛下想来是最好不过的。”
一边的贴身内侍将香炉接过,放在书案上,皇帝过了一会说“不错。”
“对陛下有用就好。这方子,也一并奉上,好让司药为陛下多多配上一些。”贴身内侍时绍带着那两个小内侍安静的退到了外间。
皇帝开玩笑道“母后既然送了香,还舍不得手上的香,不多匀些给朕,还得朕自个儿找人配。”
思慎直着身子向前道“这可怪不得娘娘,那是小鹤儿亲手制的,舍不得呢。”
“鹤奴啊,是个好孩子,但是……”思慎想来怕是陛下又想起那则流传的箴言,皇帝也没继续说下去,转而一问“她在外可还好。”
“老奴试过小鹤儿身边人的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皇帝听到这话也觉得心安不少,有人在一边护着,想来也不负阿姐,皇帝想起了阿姐,心中又觉得堵上不少,若是阿姐她们还在,自己现在想来也轻快不少“母后遣你来,想来不止送东西这么简单。”
“回陛下,太后娘娘闻着香挂念着在外的小鹤儿,但是自个儿近在身边的鲤儿又见不得,心中自然不痛快。”皇帝又想起那个女儿,那日她回来自个儿自然是开心,但是拿着一个罪臣奴仆的证词朝着自己揭发自己弟弟,只觉得这个女儿也居然也想掺和进党争。昨儿个滕唯的报告,只想去砍了那个逆子。
“东西送到了,老奴也在陛下这儿喝了好几盏茶,怕太后娘娘该找老奴了。”思慎开始起身离开“先生慢走,时绍替朕送先生。”
时绍伴着思慎出去时,看见了前来找陛下请安的安宁公主,未走远就听见她朝着一边的女官道“思慎不过是太后身边的内侍,瞧他刚刚看着本公主的那个样子,可曾有他对着长乐,安宁那样谄媚。见了我笑也不笑上一两次。”思慎与时绍都是习武之人,自然都是耳聪的。思慎不曾说什么只是拍着时绍的手“娘娘嘱咐了,你可是要好好的照看着陛下的身子。”
时绍回去了,就看见被堵在外面的安宁公主,替着一边的小内侍解释道“陛下刚刚看了折子累着,歇着小憩。殿下不妨晚膳后再来向陛下请安。”
安宁公主见是看不到皇帝了,跺着脚,随即转身就走了。
时绍已经内间,就看见被皇帝丢的满地都是的折子。端走一旁瑟瑟发抖的内侍茶盘中的茶水“陛下,喝些茶水,灭灭火。”
皇帝接过茶盏,指着那叠奏折“你觉得这里还有多少是为这逆子求情的。”时绍低着头说道“奴不知。但是想来也没多少,平宁殿下也没朝臣求情。”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跪了下来磕头“奴多嘴,奴该死。”
“你说的都是实话,没什么好说的,这回倒是炸出不少。”皇帝重重的将茶盏放在书案上,一时间撒出不少茶水,有眼色的内侍立即将茶水撤下去,擦干净书案。
“你吩咐中书省,要是再敢把为宁王求情的折子递上来,一律不要给朕送来,将名字记下。”时绍领命准备下去,又听到“将鹤奴送来的香送到司药那去,若是没问题以后就用那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