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罗兰·卡斯特（下）

曼德拉草，这种根部是个哭声难听刺耳的活体植物婴儿的魔法植物，在整个中洲都有广泛分布，把曼德拉草拔出泥土，根部婴儿所发出的尖叫甚至能致人死亡，东陆人普遍认为它具有邪恶的生命，种子由地下死去的人创造，经常与谋杀联系在一起，在西陆曼德拉草却是幸福与财富的象征。

曼德拉草根须榨成的汁液具有强烈的致眠性，或者说镇魂性，因为曼德拉草的致眠是通过根须内浓郁的魔素直接作用于灵魂，当药效发作时，即使割开受害者的喉咙，等人全身的血流干也醒不过来。

“把他们都抬下去。”罗兰眼前一片模糊，已是摇摇欲坠，为确保所有人中招，他在最后致敬时也喝下了酒水，此刻全凭意志强撑。

“我还是认为把所有人全部灭口比较好，”里奇·盖伦冷冷地扫视过大厅内昏迷的众人，老者此刻全然不复路西泽平日所见的慈祥，平民的刻板印象认为法师皆是傲慢且轻贱生命的自私之徒，如果他们能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那些印象全是正确的。

绝大多数法师都具有一种渗透进骨子里的傲慢，万里挑一、与生俱来的天赋，令法师能够掌握远远凌驾于凡人之上的魔法力量，在历史上很多时候，法师们轻易即能凭借自身的优势统治凡人，这些人中只是贪恋权势的那部分还算良好，但更多的法师却着迷于对魔法的钻研，为抵达神之领域不择手段，人体是奥秘的宝库，但人体实验是极其不人道的行径，无限制的魔法实验更是会对魔法领主治下的生命与自然环境产生毁灭性的破坏。

所以魔法师协会诞生了，这个传奇组织与万神殿以及三圣骑士团一起，随神人卡门建立安本纳尔帝国的同时，由无名的初代大贤者创立，总部设立在世外隐秘之地巴别塔，只有受到十二贤人认可的传奇法师或者贤人候补，才有资格出入这处魔法圣地。

魔法师协会剥夺了法师们的统治权，设立九戒约束整个帝国境内法师的行为，随万神殿的扩张一起，所有信奉万神信仰的王国，其首都领地必须设立魔法师协会分部以监察君主是否有滥用魔法的行径，迄今为止除法师专政的北境王国加韦德以外，所有成员国都遵循着这一规定，这也是加韦德与西陆各国皆迥然不同，游离在文明世界边缘的重要缘故之一。

法师被规定不可掌握世俗权力，最多作为顾问终身服侍他们受协会指派的贵族与团体，拒绝遵守或违反九戒规定的法师被视为流浪法师与野法师，不享有魔法师协会的庇护与权益，并受到凡人的广泛敌视。

“我已经羞辱了卡斯特家族和我本人的荣誉，别再让更多无辜的人流血，别再让卡斯特的旗帜玷污上更多洗不掉的肮脏。”罗兰知道，但凡他有一丝松软，里奇就会放手展开屠杀。

他不怀疑里奇的忠诚，但法师的高度理性，用草菅人命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把酒水里的曼德拉草汁推给威斯克大公派来的刺客，让我和罗吉尔一起被烧死……这样人们再怎么怀疑，这场悲剧也会有一定可信度吧。”罗兰像在自言自语。

“我已提前传信给维洛萨让他回来塔兰盾，在此之前……不，往后都要拜托您了，里奇爷爷，”罗兰的头越垂越低，意识渐渐空白，全凭本能在说话，“还请替我照顾好路西泽和维洛萨。”

他的手从座椅边垂落，彻底昏厥过去。

“死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死啊，你的毒钩在哪里？”里奇脸上默然落泪，卡斯特家的三子，他看着他们吸吮艾格尼丝夫人的乳汁一点一点长大，“愿您在天上神国，内心被永远的平安与幸福充满。”

言罢，里奇快步走到高台的栏杆前，向大厅内参与这桩阴谋的九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做出一个手势，要他们遵照罗兰的嘱托把大厅里昏迷的人们都抬出去。

这些人是卡斯特家族豢养的死士，作为守卫达梅里亚东部边境的军事贵族，历代阿克罗姆顿伯爵都身经谋略一道，罗兰虽然不喜欢诡计，但仍然遵照父亲的遗书继承了卡斯特家族的死士卫队，这支卫队在丁香战争期间由霍尔丹伯爵交予了里奇·盖伦指挥，往后罗兰也没有收回，所以里奇在作为卡斯特家族魔法顾问的同时，实质上也是家族的情报总管。

除了家主，没有人会知道这些死士的存在，他们是卡斯特家族阴暗部分的传统，曝光的时候就是他们死的时候。

啪啪啪，一阵掌声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站在大厅正门前的死士的头颅和身体分为两部分倒下，有位黑发黑眼的男人站在他背后，交错着双掌轻拍。

“精彩精彩，能够观赏到这样一出兄弟阋墙的戏剧，我也算不虚此行了。”男人脸上挂着含蓄的笑容，与深黑发眼截然相反，他的面色极其苍白，毫无血色。

靠近正门的四名死士立刻拔出剑来，余下稍远的四人则举起十字弩瞄准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你是谁？”里奇将红宝石手杖举起，心里很是震惊，整间大厅都在他精神力探查的范围内，这个男人却突然出现在那里，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

“魔法师协会派遣在学院内接受过充足教育的法师为贵族服务，许下诺言终生侍奉家族的主人，但即使家主的命令是要求你杀死他本人，你同样要照办吗？”男人双手抱胸，口气戏谑的问道。

“像剑藏于鞘才不会伤人，人遵循法律才不会作恶，所以世界也必须围绕着规则运转，才不会崩坏，魔法师协会正是人类为魔法安装的‘剑鞘’，大贤者要求我们以最大限度追求魔法极致的同时，还要以人的意志去挥舞这把武器，千百年来，我们驱逐了许多威胁人类的怪物，巨魔，半人马，飞龙，鹰身女妖，兽人，”里奇直直盯着男人的眼睛，他察觉到那对漆黑瞳孔中有几丝新生的鲜红，“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你，吸血鬼。”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他的声音变得冰冷且饱含杀意：“你的精神和眼睛都很敏锐，法师。”

“但许多东西，不是看见的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