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末路的去向
“你们就爱审判……告诉我，科琳，在这个时代，人类还会爱龙裔吗？”伊格诺凡讥讽地说，“不会，公开审判的结果只有一个，万神殿会要求净化我，魔法师议会将提出解剖我，西陆人类君王们派出的刺客会追杀我直到世界尽头，因为我意图令真龙重临凡世。”
“你要问什么直接问便是，但凡我能说的都会告诉你，毕竟你是赢家，‘战车’教导我们，赢家应有尽有。”她单腿盘坐起来，仰头仍是一种凉薄讽刺的笑容，献祭给‘战车’的左臂空空荡荡，左肩连接处的皮肤已结成肉疤，不再流血，只是这种来自‘斗争’之道的治疗显然有些粗暴，血肉的伤口是愈合了，但有半截雪白的骨茬突出。
地面已经被非人的战斗彻底毁灭，到处是碎石和流水，水来自开裂地面最深的几条缝隙，水如泉涌般自裂口内喷出来。
冰封光龙梅菲尔的巨大殿堂，竟是直接修造在地下河蓄积的深湖水面上。
莉莉安娜沉默了一会：“龙裔从什么开始奉行‘斗争’之道的？”
“是奉行‘战车’统治的‘斗争’，没有叛逆的‘力量’，也没有疯癫的‘白塔’，嘴巴放干净点，”伊格诺凡冷冷地说，“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我们之中最古老最强大的存在接连陨落，残存的弃族遭到人类永不停息的追杀，不得不向一些格外隐秘的存在寻求庇护。”
“黑刀也是为此创立？为了更好去践行‘战车’的道？从祂那里，你们甚至得赐了神殇的力量。”莉莉安娜说。
“黑刀不过是个抱团取暖的垃圾堆，牛羊才会成群，真龙本都该独行，”伊格诺凡表示不屑，但随即她闭眼想了想，又不情不愿的说，“但必须承认，在这个连龙都不复存在的时代，龙裔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黑刀确实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你猜得没有错，黑刀就是一个残存龙裔聚集起来成立，为了报复人类，也为了践行‘战车’之道，以杀人的技术换取族人活命的金钱，而将蕴含高贵与力量的龙之血延续下去，苟且偷生的组织。”伊格诺凡点头。
“你们为什么要刺杀艾蕾？”路西泽跨国满地的碎石，来到莉莉安娜身边，把她搀扶住，女孩手臂的皮肤有些发烫，像刚刚冷却下来的碳块。
“除了安本纳尔帝国的新皇，还有谁会这么热衷要将席尔穆纳赶尽杀绝呢？威斯克大公给黑刀开出了颇具诱惑力的报酬。”伊格诺凡很爽快便说出了雇主的身份，不过这个答案每个人都早已心知肚明，如今不过是真正确认而已。
“但我不是为这个而来，应该说，原本不该由我来塔兰盾，刺杀一名破落皇族的公主，还是在东陆的土地上，即使是席尔穆纳，派遣一名新生代的龙裔也就足够了，”伊格诺凡看向路西泽，“可派来的那个孩子，刚进入塔兰盾不久就失踪了，在如今，龙裔的每一滴血都很珍贵，我被派来找到他，就算他死了，也要把尸体带回去，顺便完成新皇的委托。”
一个龙裔无声无息就消失在塔兰盾，而作为领主的卡斯特家族竟然一无所知……路西泽不由得皱眉：“我们绝没有抓到过什么龙裔。”
“我知道，我检查过你们的每间牢房，内城的每间屋子，宫殿的每个角落，可最后我没能找到那个失踪的孩子，反倒找到了这里，也算是阴差阳错。”伊格诺凡又望向巨冰中的梅菲尔。
“有人在协助你，否则你不可能在全城警戒的情况下还能潜伏这么久，甚至搜查内城，那个人是谁？”莉莉安娜也呵问。
叛徒，想到这个词的瞬间，路西泽浑身一凝，许多张熟悉的脸霎时间都出现在了怀疑对象当中，他们许多都是侍奉卡斯特家族超过十年的老臣，比如卡斯特家族的首席法师里奇·盖伦，比如他们方才见过的侍卫队长。
伊格诺凡又笑了，不知为何，路西泽只觉这个笑容比她先前的任何一个笑都要冰冷，都要嘲讽：“虽然你们迟早会知道，但我不想现在就告诉你们这个人的名字，因为我期待你们知晓答案那一刻的表情。”
“也不用去猜，你们不可能猜得到。”伊格诺凡依旧冷笑。
莉莉安娜看着龙裔的眼睛，里面满是自暴自弃的嘲笑，希望所有人都能感受与她一样痛苦的残忍，以及一股极深的绝望。
她明白这时候无论如此都是敲不开伊格诺凡的嘴了，逼供和劝诱建立在恐惧和欲望之上，可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再惧怕的时候，还有什么恐惧能压倒她？还有什么欲望能折服她？
“感谢你回答我们的问题，现在我要靠近你了，请不要反抗，那样只会造成更多无谓的伤势。”莉莉安娜再次把路西泽挡在身后，独自缓缓朝伊格诺凡走近。
“没关系，”伊格诺凡的表情忽然变了，一股不自然的平静感降临在她身上，她微笑着说，“反正我也只是在拖延时间。”
路西泽这才注意到，谈话的过程中，伊格诺凡流出的血不知从何时消失了，血原本流淌过的碎石上只有一片黯淡的红色，像有人饮干了这些血。
莉莉安娜的脸色剧变，她不再警惕，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伊格诺凡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即整个干瘪下去，皮下的血肉在一瞬间全空了，皮肤皱缩起来贴着骨头，整个人成了张裹着皮的枯骨，而她背后贴住巨冰的部分此刻几乎可以说是咬住，通过被沾住的肉和血管，巨冰正暴虐的吮吸着她浑身的每一滴龙裔之血，这些血通过她向‘战车’献祭一整条手臂得到的象征‘斗争’之道的锡杖，在冰面表层刺破的孔洞向里流入，同冰下早已‘沸腾’起来的死冬之水融合在一起，萦绕向冰封中的巨龙周身。
光芒猛然盛烈起来，巨冰在开裂，无数支离破碎的裂口迸发出无数璀璨耀眼的金光来。
“痛苦并不是一种刑罚，痛苦是一种必须有人要承受的罪，世界的下层是不断上升的利刃，每个人都必当往上走，把旁人推下，这就是斗争……”伊格诺凡的血和肉都已经流尽了，她的骨头也开始摧裂和崩溃，一节一节坍塌下去，像在被一张无形的嘴咬碎。
“人人如此，人人都在奔跑，人人才能保持在原地，不进则是倒退，停滞等于灭亡，”她空洞的双眸注视着空洞的一切，口叙出‘战车’要求人类奉行的真言：
“故于我的弱小……就是原罪。”
自此，龙裔伊格诺凡，彻底消失在世界上，她的整具尸骨，连她渴望令种族复兴的野心一起，都为封印的冬之巨冰所吞噬，不留丝毫痕迹。
同一个瞬间，光龙梅菲尔睁开金色的双瞳，布满裂缝的巨冰轰然破碎，又全部蒸发为灿烂的金色光芒。
路西泽惊恐万分地看着祂金色的骨翼展开，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巨震，高昂、凄厉、愤怒的龙吟声，重新响彻人类耳际，自一千年前黑龙巴哈姆特陨落在卡斯托纳斯城下后，这还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