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血肉
劳伦斯·西尔·普莱斯站在数十把长剑剑刃环绕的钢铁丛林中间，火烛倒映的寒光照在他脸上，不过转瞬间，他就被全屋子的人拔剑相向。
神圣意志骑士团的四名士兵也抽出武器，保卫在普莱斯身边，他们也算称得上好手，但以区区之数，显得势单力薄。
成功了，路西泽心情略微放松，大局已定，普莱斯如果不想当场被剁成肉块，只能选择屈服。
可他看向普莱斯的眼睛，从内非但看不出丝毫惊慌，反而有些许玩味的笑意。
普莱斯难道还有什么翻盘的办法？路西泽心里一凝，重新警惕起来。
屋内的惊呼还在此起彼伏，众人在阻拦住普莱斯的同时，也在注意着一袭红发如火飘扬的沃从，这名号称科琳之女的少女，她的面容是如此美貌非凡，体貌肌肤如白瓷般白皙，眼中仿佛蕴有湛蓝的海水，有人为她不似凡人的容貌所折服，欢呼般喊道：“是啊！她就是科琳之女，除了科琳冕下的女儿，除了神人的女儿，凡世间还有谁能够拥有这番姿容！”
大概确认路西泽所言非虚后，协力众人气势更盛，数十把长剑越发步步紧逼，想要迫使普莱斯尽快就范。
店家的老板蜷缩在角落，惊声尖叫道：“各位大人，求求你们别在这里动刀动枪，要杀他也别在这里杀，别把我这弄得到处是血，我不想惹上领主们的麻烦事儿啊！”
“好心的店家，你已经惹上了。”普莱斯审视过持剑围绕他的众人的脸，像是想要记住他们每个人的长相，以待来日报复。
但你不会有来日了，今日，明日，最晚后日，你就得伏诛，路西泽心想。
普莱斯的目光落回到他们身上：“乘人食餐，煽动旁人聚众行事，就是卡斯特家族自命的荣耀之举——”
“神圣意志骑士团的荣耀！”维洛萨只说了这句，他摘下兜帽，让人们看见他的脸。
“维洛萨·卡斯特！”人群中地位较高的几人惊呼。
维洛萨举起手给所有人看，手上是受辉光照耀褪去色泽，皮肉如玻璃般露出雪白指节的伤势：“这道邪祟的伤势是普莱斯的黑魔法留下的，他研习邪术，草菅人命，包括妄图谋害我弟弟的命。”
这种模样的伤势显然不是寻常手段能造成的，屋内的众人怒火更盛，整座中洲，无论是东陆西陆，都曾因那名巫妖王的黑魔法而饱受灾难，后来的魔法师议会就是为了抑制黑魔法和防止魔法的滥用而创设，此刻卡斯特等人用黑魔法作为指控，并给出了证据，那么现在，无论真假，普莱斯都必须接受检查。
“宰了他！”已经有人开始怂恿。
而就在这时，屋内忽然响起一阵接连不断的笑声，这股笑是如此大声，如此嚣张，听起来又是如此的嘲弄，像是在嘲弄在场的每个人，笑声的主人像是目睹了一场快要把人笑岔气去的喜剧般，趴在某处放肆的猛笑。
可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一片吵闹中，一时间没人听出这阵笑声来自哪里。
“混账！谁在笑！谁在笑！”最终是暴躁的矮人首先被激怒，他们气得涨红了脸，挥舞重锤像是下一刻就要砸烂放声大笑之人的头，“都安静！”
于是众人都安静下来，可笑声仍没平息，人们循着声音看去，目光不约而同的回到了人群包围的中心。
感觉人群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普莱斯方才如梦初醒般抬头，他方才走神了，他的脸上虽然有笑，但只是微笑，可那股狂乱放肆的嘲笑，此时此刻确确实实是从他的身上传出的，笑声盖过屋内所有人的声音。
“啊，原来如此，抱歉，不好意思，各位，”普莱斯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说出这番意义不明的话后，他抬起左手，把掌心外朝向屋内众人。
一阵恐惧的惊呼与尖叫中，普莱斯微笑道：“因为这出戏实在太过滑稽，我还是没能忍住。”
在他伸出的手掌中间，上面极其扭曲怪异的长有一张嘴，裂开的掌心四周遍布着雪白的牙齿，像是活生生的尖刺落穴，一条球状的肉舌蛰伏在嘴巴底部，唇口张张闭闭，像只扇贝似的不断发出张狂的嘲笑声。
“怪物！怪物！”有人惊恐大喊，但更多的人则是敌意更重，在场众人大多是边区领主的军队士兵，皆是身经百战，现在见到如此邪恶的事物，如果不是顾及普莱斯本人边区领主的身份，以及等待发起这场围攻的路西泽等人的号令，恐怕就已经有急性子的人劈剑砍上去了。
“事到如今，”普莱斯看着路西泽，作出个无奈的摊手姿势，“似乎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
路西泽脸色有些煞白，普莱斯这副模样也有些吓到他了，但他仍然强装平静颔首道：“的确，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乖乖束手就擒，等到科林冕下面前，你有得是时间狡辩。”
普莱斯又笑了，不过这次是他脸上的嘴，这次他也真的笑岔过气，笑弯了腰，好半天过去，普莱斯才直起身，擦干眼角笑出的泪花：“虽然我觉得不可思议，但你难不成真想把我留下。”
他又环顾一圈：“就凭这些凡人？”
“你还想反抗吗？”路西泽皱眉，普莱斯难道想以一敌众，他真疯了不成，就算他能凭借秘术的强横，强行杀出这间屋子，但今后东陆都不再会有他的立足之地，魔法师议会和科琳圣卫队，以及诸多帝国骑士团会追杀他直到世界的尽头。
“反抗，是指当弱者面临包围自己的强大困境时，所作出的苟延残喘的行为，”普莱斯轻笑，“告诉我，小子，你觉得天空中的翔鹰，会害怕地上持长矛的野人攻击自己吗？”
“不会，翔鹰自天空俯瞰大地，只会觉得地面上彼此攻击的人类是如此丑陋，”普莱斯的表情越来越淡，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冷，“我亦是如此。”
他话音刚落，异变陡生，房屋的四壁在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如多米诺骨牌的倒塌般，由下往上变化成灰白的石壁，壁上还笼罩着一层层叠石，仿佛蛇的鳞片一样的石鳞，变化在屋顶的尖端交汇，自此，灰白石壁彻底封锁了这里的每一道出口。
此刻，哪怕是保卫着普莱斯的四名骑士也惊恐起来，可还不等他们有什么动作，四只大手便同时抓住了他们的脑袋，捏碎了他们的头骨，就这么牢牢地抓着，将他们扔飞了出去。
而抓住他们的人，正是后背新生出两只血淋淋臂膀的普莱斯！
神圣意志骑士团的四名骑士遭扔飞后，落在慌乱中的拔剑众人的面前，他们刚落地，就像气球一样膨胀开来，皮肤焕发出鲜红的光亮，变得如琥珀般透明，路西泽能看见其下扭曲的内脏和仍在流动的血液。
最终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四头超过三米快要顶住变成石壁的天花板的人形怪物，他们有着整块如同肉瘤般的巨型躯体，周身长有六双不知是手是脚的扭曲关节，一根又一根白森森的骨刺破皮袒露在外，但就是这样的扭曲怪物，竟然浑身都在散发出醉人的香气。
“我现在才想起来，你们刚才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之所以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普莱斯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是因为我和一群死人，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对不朽者，可谓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