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瑟铭(中)
痛!
好痛!
头好痛!
周——不对,串台了。
路西泽悠悠转醒,他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只感觉脑子里像打进有几根铁钉似的,抽痛欲裂。
他强撑着站起来,环顾这处神奇又诡异的地方。
他身处的地方似乎是一处地穴,因为四面都是没有任何曲折的平滑石壁。
是的,没有任何曲折,像是数字的一和字母的l,构成了一间方正的封闭石室。石壁的表面极其光滑,他像照镜子一样从上面把自己的脸看得清清楚楚,还是很帅。
明明没有光源,四面八方却都有光线照来。
路西泽鼻尖轻嗅,闻不见任何味道,耳边也听不见风啸之类的环境音。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就跟穿越一样到了这里,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谁给绑架了,直到他抬头望去。
成千上万只虫卵般的眼睛正齐齐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
“瑞内爵士,感谢您慷慨的招待。”罗兰·卡斯特手牵缰绳,他周遭人马杂沓,众声喧哗。
“用不着客气,大人,这不过是英雄应得的礼遇。”瑞内·鲍尔森笑着说。
卡斯特冒险团的众人等待在港口,无数船只停靠在这里,深水渔船和河流渡筏络绎不绝,船夫撑篙往来于银池之间,偶尔几条商船卸下来自湖湾城、北湖城和阿兰嫩的货物。
一艘吃水颇深、船身涂满黑色焦油的战船缓缓驶进湾内,船夫们放下跳板,岸边人马顿时更加喧嚣,骑士们高声呼喊,牵着马匹把货物运上船,归家在即,每个人都兴奋起来,他们即将带着足以光耀门楣的荣誉回乡,富足美好的未来正在河岸的另一头等待着他们。
维洛萨置身漩涡中心,镇定自若地发号施令,可突然间他像是感觉到什么,忽地抬起头来,看见天空中正降下无数晶莹的星星点点。
下雪了。
紧接着狂风刮起,搅乱了天空中的雪花,一团团一簇簇的雪飞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天空翻滚而下。
战马受惊嘶鸣,银池湖面上的渔船在狂风中东摇西晃,渔民们在声嘶力竭的呐喊中死抓船帆,最终却还是没能抵抗住飓风,连人带船颠覆进池水。
“寒冰风暴!”岸边的人群里有人惊呼。
“回避!回避!”维洛萨高喊,同时翻身下马躲在马后,可他的声音刚出口就冲散在了怒吼的风啸中。
这种可怕的灾难在不过十八年后再次造访了这座城市,在东陆大地数千年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寒冰风暴像诅咒般萦绕在了这座名为瑟铭的城市的天空。
卡斯特冒险团紧急撤返回招待他们的房舍大堂,每个人身上都挂满纯白的雪花,像是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甲,冰雪又因火热的壁炉和体温迅速融化,化作水簌簌的流下。
这样恶劣的天气显然不能行船,卡斯特冒险团离开瑟铭的行程只能往后推迟了。
“真是,偏偏在这时候遇上这种倒霉事。”罗兰跺着脚抱怨。
“也不算倒霉吧,只能说正正好好。”维洛萨拍落身上的雪花,有意无意打量向大堂里的人群。
方才还身处其中的沃从·埃伯哈特,此刻已消失不见。
·
狂风夹杂着寒气,如针尖般刺入行人的骨头,沃从裹紧准备好的大衣,顶着风雪沿街道艰难前进。
这场本该晚些时候到来的小型寒冰风暴,凭他的力量可以维持一天,在此之前卡斯特冒险团只能选择留在瑟铭。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一天以内找回路西泽,否则他无故想要留下的举动就会被那名隐藏在暗处的不朽者注意到。
自己的力量还远不足以抵抗祂,可是这种人物为什么会盯上路西泽?他不过是一名复兴贵族家的幼子而已,虽然也许隐藏有一些秘密,但绝不值得一位不朽者如此兴师动众。
要是母亲在就好了,沃从这一刻无比的怀念起祂来。
如果母亲在这里,自己也就不用这么害怕了。
沃从的蓝色眼眸微微闪亮,物质世界的本质在他眼中显现——以五大元素为基础构成的世界,在紊乱的元素乱流中,一条银线以格格不入的姿态,坚挺笔直的延向远方。
空气中纯净的精神元素受到了某种牵引,正源源不断的流往某地。
有人在准备一场大秘仪?该死,我居然现在才发现。蠢货,我真是个蠢货。沃从懊恼不已,进城时的低落心情,让他忘记通过神识视角来扫视这座城市了。
他沿着精神元素汇成的河流一步步向前,天空中风雪呼啸,地面上逐渐留下一行通往王庭众神教堂的脚印。
···
他的头顶是一片光辉璀璨的看不到顶的地方,那里虽明亮,却不往下透出光来,仿佛盛满金光的星河,以金色取代了暮色。
在这片黄金天幕的中间,无数条转轮悬浮在那里,这些轮的形状都是一个样子,它们轮中套轮,构成一重重同心圆环,仿佛一台庞大的浑仪。
这些并轮上面,连前带后带周围,全密密麻麻布满了眼睛,随着转轮的转动,这些眼球也在转动,可就算是在转动中,它们目光的落点也从不曾改变,都是落在他身上,几百只几千只几万只,尽皆如此。
一股死人般的冰冷自身体的深处泛起,过了好久,他才想起,这股冰冷的名字叫恐惧。
他好想尖叫,但或许是心脏跳得太快带来窒息感,把声音卡死在了喉间。
“不要看。”路西泽听见背后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响起,然后一双大手把他按倒在地。
“在光界,不要一直看一个地方太久,也不要专注听一个声音太久,”女人说,“这两种随辉光不断变化的虚妄会紊乱汝的认知,让汝怀疑自己的意识,当汝的意识散乱,没法再维持现在的固定形态时,汝就会崩溃成那些令吾恶心的东西。”
路西泽心里的恐惧彻底炸开来,这处石室说大也不大,他方才到处张望的时候绝不存在什么其他人!
他甩开按住那只按住他头的手,挣扎着爬起,而就是在这一短短的过程中,周围的环境倏忽变幻,原本狭隘的石室消失无踪,他忽然就暴露在一片开阔空间中。
这里变成了一处类似卡斯托纳斯闪耀王庭的王厅的地方,金色的光从四方照来,一名身着黑色长袍,下摆长达御座之间的女人正高居在他面前王座的椅背上。
“吾名特蕾西亚·佩达,乃效力‘灼日’之长生不朽者,”女人傲慢地说,“在此方光界,吾,唯有吾,仅限于吾,汝可尽情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