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合成智灵

这时，一直一言未发的云流意环视了一下与会者缓缓说道：“微禾的最后一个议题留给了我。为何要让大家到原道世界相聚？你们都是天纵之才，但各位来自不同的地方，文化习性心性皆不尽相同；此外，此番乃是生死之旅，大家要心意相通，情同手足。

“各位皆知，原道世界从不介入政治甚至是世俗纷争，但我们遵从和平与美好的自然之道，愿为你们拥有更强大平和的内心尽微薄之力。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接下来等你们学习考验合格了就可以向下一站进发。有任何需要，我们的合成智灵白沙全力为你们服务。”

白沙上前颔首道：“请各位随我离席，此后同住同行，非告知可往处请禁足。请尘浪明日领众使者7星时7星刻7星霎在此学习。”

众士应诺拜别云流意和微禾一同离席，是夜用餐相聚，言语投机，彼此愈发互生敬意，皆心下欢喜，只是还有诸多疑问都无从知晓，各自回屋歇息，一夜无话。

次日，尘浪带领众士按时到凝心阁学习，白沙给各士发了一本外观一样的金黄色书籍，名曰《原念》；要求各士不得翻看彼此的书籍，各士可诵读或默读，需领悟并熟记于心；若已领悟，书籍会自然化于无形，众士最后将书籍内容刻于石桌之上即可。

各士心想此事易尔，于是各自端坐细看。初始，一个个神态怡然，似有所悟所得；不久，便一个个眉头紧锁，摇头晃脑，将书籍翻前翻后、翻来覆去，大惑不解。知末干脆将书往桌子上一扔，说道：“全是病句，前言不搭后语，看什么看。”说完，跳到桌子上走来走去，走到各士跟前问道：“都不要看了，学习什么？心都搞乱了！”各士均点头称是，但都没有放下手中的书。

尘浪起身说道：“既然让我们学习此书，必有其中的道理，原道世界断然不会将戏弄于我等作为学习考验的一部分。或是我们阅读的顺序有误，再仔细翻阅，看是否能够找出其中的规律？”

知末拍手道：“言之有理，大家赶紧看看。”说完，像孩子一样飞快地拿起桌子上的书研究起来。

各士又纷纷研读起来，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日，均无所获。白沙送来的美食，除了洢水吃了个干净，其他各士都食不甘味，没动几口。白沙见此情景，在一旁窃笑不止。伊凡发力震荡，看看是否可将书籍消解于无形，书籍形态竟丝毫未改。

伊凡朗声道：“此书绝不可小视，一般的物体以我刚才的异能力道早已化为微粒状态了，但此书丝毫未变，应是被某种特定的力场锁住了。”

各士见此甚为惊异。眼见当日学习结束的时辰已到，白沙告知各士不得会面，径直回各自住所歇息，餐食直接送到房间。各士相视苦笑，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日，各士对学习书中内容依旧一筹莫展。白沙安排餐食完毕，叹息道：“‘心意相通，互为一体。’诚如斯乎？”

苏菲亚听罢，若有所思，她凝视着白沙远去的背影，猛然似有所悟。她激动地站起身，挥舞着手中的书说道：“请各位暂停一下！”

她尽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柔声说道：“我想请诸位各自背诵一段书中的内容。”

尘浪说：“不是规则不允许翻看彼此的书吗？”

苏菲亚掩嘴一笑，说道：“是说不允许翻看，但并没有说不允许背诵呀。”

尘浪不解地问道：“各自背诵一段又有何用？”

苏菲亚调皮地说道：“背诵一下不就知道了吗？来吧，我先背诵。”

苏菲亚刚背诵了两句，各士齐声叫嚷起来：“我书中的内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苏菲亚停了下来，大声说道：“这就对了！我想我们每一位书中的内容都不一样。大家安静一下，各位背诵一下试试。”

果然！尽管各士书籍的外观一模一样，但书中的内容却完全不同。

尘浪走到石桌中央说道：“我明白了，我们每位书中的内容都不一样，但如果将各位书中的内容融合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内容。不过，根据大家刚刚诵读的内容来看，不是把每本书的内容简单地连接起来，而是要将每一本书中的句子单独找出来，然后按合理的秩序衔接起来方可。这需要我们每一位确然领悟每一句话，然后将其完美无瑕地衔接成为一个整体，哪怕有一句话放错了位置都不行。”

“妙！妙！妙！”知末大笑道，“这个不简单，需要各位通力合作。因为我们不能翻看彼此的书，只能按记忆和理解将所有的句子在我们的脑海中排序，并且要记得排序后每句话的位置。如果不是这样，按照排列组合的次数去试，那将是一个无穷大的数字。亲爱的战友们，让我们开始吧！”

尘浪和大家商议后，根据各自的专长做了简要的分工。由科学造诣超凡的知末领衔，引导各士分析领悟每本书中句子的含义；文化知识渊博的苏菲亚负责给句子排序，记忆力超群的洢水记住前后往来排列的语句顺序，伊凡运用异能激发出融合后完整内容的全息影像。

语句融合工作刚刚开始，知末就连声叫道：“不妙！不妙！”大家一头雾水地望着他。知末说：“你们没有发现吗？融合正确的句子会从原来的书籍中消失！”大家赶忙翻看自己的书籍，果真如此，原来语句所在的位置皆为空白，甚为神奇！

尘浪说道：“我看也未必是坏事，可能待书中的最后一句话消失后，书籍就会化于无形。如若不能，再另寻他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各位尽管凝心聚神拆解融合，我负责记住所有语句在各位书中原来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众士皆以为如此甚好。

如此夜以继日，不觉两日有余，第三日过半，众士神色憔悴不堪，身心俱疲，形体飘荡，如痴似醉，除了书中文字，其他一切似乎都不存在。终于，找遍全部书籍，只剩下最后两句话，大家既是欢喜期待，又是忐忑不安，如若失败、前功尽弃将如何是好。短短两句话竟似乎比两颗星球的分量还重。

知末一摆手，对苏菲亚说道：“安上吧！”说完，扭过身去似不敢再看。最后两句话的文字全息影像一个字一个字地呈现出来。伊凡尽量压低速度，每出来一个字，大家的心就像被往上扯了一下。最后一个字出来了，众士如石刻一般纹丝不动，世界似乎凝固了。

突然，仿佛世外飘来，有如幽幽落花飘零在悠悠弱水上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原本空无一字的书籍中，忽然有文字如花似影，纷纷坠落，落地无形。就在漫天文字飘落之际，每本书籍各自化为一片金灿灿的黄叶，飞舞靠近、合而为一，化为一粒金色的种子，在空中悠然旋转，倏忽之间，落进了石桌，石桌无痕，种子了然无踪。

成功了！大家瘫坐在石桌上，已然无力喝彩，只是彼此对望，仰天凝神，会心而笑，妙不可言。

良久，尘浪打破了寂静，说道：“各位，就剩最后一步了，把所有文字刻在石桌上，这个容易。我们大家先休息一下，享受一下美味佳肴再做不迟。”

于是白沙招来美食大快朵颐。

食毕，伊凡起身展臂说道：“这几日各位高才辛苦了！你们劳智，最后劳力的这点微末之技就让我来好了。”

尘浪笑道：“伊凡不要自谦，若没有你激发的全息影像，如此繁杂又翻来覆去的文字组合谁能记得分毫不差！不过，石桌刻字对你来说的确是雕虫小技。那就有劳你了。”

于是，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准备欣赏这记录劳动成果的美好时刻。

伊凡自称已将全息影像上的文字记得分毫不差，凌空于石桌之上准备一挥而就；发力之下，石桌上刚写过的字迹竟然就自行愈合了，一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伊凡翻身回到座位上，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士亦是面面相觑不得其解。知末说道：“桌子应该没有问题。”

洢水若有所思地问道：“第一句话原来是谁书上的？”

尘浪说：“是我的。”

洢水微笑道：“那你来试试第一句。”

尘浪会心一笑说：“好！果然好。”

其他诸士还没明白她俩的意思。尘浪飘身上前，第一句话一气呵成，字迹豁然未变。大家惊喜之余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俩。

尘浪望了望洢水，说道：“那好吧，我来解释一下吧。现在的语句虽然都融合成一体，成了新的内容。但每一句话原来在谁的书上，就归谁来写，这样才能写出来。玄妙如斯，我说的对不对？”

洢水点头道：“我也是偶然想到这一层的。”

知末大笑道：“你不来学习科技真是科诗世界的一大损失。”

于是大家如彩蝶翻飞一般轮番在石桌上书写起来，大约刚刚过了5星刻，洢水叫道：“不好，石桌好像不太对劲。”

伊凡稍一凝神说道：“没错！石桌好像在变冷，屋内温度在下降。”

大家一摸桌子，果然有明显感觉，看来只能加快速度。温度下降的速度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各士联手发力抵御寒冷。只听得咔嚓一声裂响，石桌旁的一只杯子冻裂了。伊凡拼力激发异能改变近身场力振动频率，终于延缓了局部温度下降速度。现在，大家的书写速度极慢，僵硬的身体不听使唤，衣服硬如机甲；但终究还是在一点点前进，眼看书写即将过半。

“情况又不太对劲！”洢水又叫了起来，“大家再看看石桌的温度。”

尘浪急忙上前摸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不对，我看看。”伊凡上前一步，“洢水说的没错！石桌在变暖。”

“这不是好事吗？”苏菲亚说道。

伊凡神色凝重地说道：“不尽然。”

说话间，伊凡感觉到石桌温度上升的速度比之前下降的速度要快得多。不到10星刻，石桌的温度就超过了变冷前的温度，这样下去，再过15星刻，屋内的温度就高到难以承受了。而按当前的进度预估，最快也还需要1星时30星刻才能写完全部的文字。

众士联手发力抵抗高温，但高温比低温难抵抗得多，因为高温的上限值比低温的下限值大得多。刚刚流淌的汗水早已被烤干了，空气中弥漫着衣服与皮肤烤焦的气味。尘浪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能再写了；纵使像伊凡这样的异能者也无法抵挡越来越高的温度。于是，尘浪让大家回到座位上歇息，此时，石桌早已赤红一片，刚写上去的文字似乎在炼狱中呼号！难道最后要功亏一篑？！大家心急如焚，束手无策。

“我来试试。”一个声音打破了热浪翻腾的空间。大家寻声望去，说话的竟是白沙。

伊凡艰难地站起身来说道：“你？请问你有什么办法？”

白沙致礼道：“我是合成智灵，在你们没有任何科技设备武装的情况下，自然要比你们耐高温一些。”

伊凡丧气地说：“还是不行。虽然你耐高温没有问题，但是每一个句子只能由我们自己写，你写不上去的。”

白沙笑道：“还是你们每位自己写，你们只需把我当成工具，当成一支笔，拉住系在我身上的金属绳子，然后我飞到桌子上空写不就可以了吗？”

伊凡疑惑地说道：“如果这样可以的话，我将座椅当成笔，凌空操控书写不就可以了吗？你知道，把这里的任何东西当成笔凌空驾驭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难。”

白沙摇摇头说：“其实不然。首先，要求你们不能借助于本屋内的任何事物；此外，寻常建筑里的东西，相信你们可以随手拆来使用，但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拆不动分毫。况且，即使你们手里有一支笔，这张桌子如此之大，你们远远操控，看不见所写的文字，完全凭感觉，所书写的文字可能缠在一起，就会前功尽弃。”大家感激之余，都觉得白沙说的不无道理。

伊凡发力想将自己的座椅提起，座椅竟动也不动。他又发力想将椅背拆散，也是徒劳，方才相信白沙所言非虚。伊凡看了看知末。

知末双手一摊，苦笑道：“这并不奇怪，在我们科诗世界那儿，像这样的场所并不少见。”

尘浪向白沙遥遥致礼道：“情形危急，看来也只有按你说的办法试一试，只是要让阁下受苦了。”

白沙走近石桌说道：“诸位不必客气，我也没有必然的把握。我们是一个整体，当患难与共。”

白沙说完，向石桌上方凌空而起，抛出一条金属丝带，问道：“该谁书写了？来吧！”

“该我了。”知末说道，右手接住丝带，吃力地背诵着语句。

白沙凌空挥指，字写上了！大家齐声欢呼，都站起身来为白沙鼓劲。白沙每书写一个字，石桌都吱吱作响，烈焰腾飞，此刻的石桌分明是一个赤红的大火轮。很快，白沙乳白色的躯体都变了色，一层青雾笼罩在白沙周围。虽然大家知道白沙是合成智灵，但心下都焦躁不安，担心不已。

大约过了半星时，白沙急忙翻身飞下，大口喝水。大家心想，估计合成智灵也需要用水来降温。如此往返两次，白沙书写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每写一个字都感觉分外吃力。大家发现白沙的身体在颤抖，咬紧的牙关咯咯作响。

洢水柔声问道：“是不是你也到了温度承受的极限？”

白沙高声笑着答道：“想来是如此，估计遍体零件烧坏了，该返回修理了。”

虽然白沙是笑着回答的，但诸士都听出了他颤抖的声音里的痛苦不堪。大家心想：“是的，他和我们又有什么分别呢，只不过是身体组成的元素不同罢了，他也有心智与情感。”

时间在赤焰中凝噎而逝，洢水心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此情此景，在熊熊烈焰中，犹如炼狱，有星士飞腾其间，摇落欲坠却挥洒自如，镌刻诗一样的文字，每一个滚烫的文字光华四射，如星辰璀璨。”

“只剩最后一行字了！”尘浪大声叫道，给白沙鼓劲。

除了石桌上沙沙的镌刻声和嗤嗤的焰火声，世界一片静默。

“成了！”白沙高叫一声，疾驰而下。大家顾不得许多，一拥而上。

“水！水！”白沙坐在地上，一手支撑着说道，“我没事，我喝口水就好了。”

知末俯身说道：“你们看，他的外壳已经变形了。他是有情感有思维的，和我们是一样的。”

白沙只是喝水，笑而不答，突然间张口喷出大口金色的血液来，随即晕了过去。尘浪连忙一把扶住白沙，白沙的身体此时依然烫手，尘浪一只手扶住白沙，将另一只扶着白沙身体时烫伤的手给大家看，大家不由自主地默默流下了热泪。这时，原道世界原道院的两位女子道师飞身而来，用一片金纱盖住白沙，起身将他抬走了。

大家一起跟上前去，一女子道：“诸位不必跟来，他将与你们同在。”

众士不知此女子之意是指白沙此去是永诀还是或将重逢，皆神伤不已，惊心动魄的一日犹在梦中，各自无话，拖着疲惫之躯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