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议长办公室(上)
凌晨。
联邦第二议长司马诞的办公桌上,立着一个有些陈旧的木制相框。
相框内的彩色照片里,共有十三个人,或坐或站。他们穿着统一的迷彩作战服,有的眉头紧锁,有的笑容满面。
司马诞坐在办公室中,盯着照片发呆的场面,每天都要出现好几次。他是将这个小习惯,当成了休息放松的一种手段。
许久之后,司马诞才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雪白的手帕,然后摘下眼睛,开始擦拭镜片。
其实自从得到卡牌认可,成为异者的那一刻起,司马诞的的高度近视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他还是习惯戴着眼镜。
这个低调的黑框眼镜,没有度数,只是两片透明玻璃而已。
将眼镜一丝不苟地仔细戴好,一身正装的司马诞站起身来,小幅度伸了个懒腰。
即使是实力深不可测的第二议长,也会感觉到疲惫。
当然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累。
联邦议会、人类族群,乃至整个蓝星,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由他这位“当朝宰辅”过目拍板。
刚刚从芦山赶回来,没有回家,直接来到办公室,处理积压下来的各方要务。
在芦山军事禁区,他见到了周解,确定这位人类领袖安然无恙之后,他们两个关起门来密谈了几个小时,没有什么客套寒暄叙旧,只拣重要的说,每一句话都关系着蓝星人类的命运。
第三议长奥顿·维戈也从新约克起飞,前往芦山探望周解,但在他抵达时,司马诞已经启程返航,没有和这位曾经的盗火同伴见面。
本就不是一路人,见了面大家都尴尬。上一次两人碰面,便是不欢而散。
对于这位明面上的联邦第三议长,实质上人类西方的最高领袖维戈,只要他不做折损人类根基的事,那么和抵抗军,甚至叛军的那些桌下交易,司马诞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类族群的团结、稳定和统一,以及对抗异兽、叛军的战略大局,才是他身为第二议长该考虑的事情。
这时有人敲门,声音不大不小,只敲了两声。
只听这敲门声,司马诞就知道是自己的贴身秘书王铎。
坐回座位后,司马诞轻声道:“进。”
办公室的特制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笔挺西装、身材高大、发型精干的男秘书,侧身走了进来。
“领导,热尔曼人来了,安排在第三会议室等候。”
司马诞眉毛一挑,“还是为了兵器厂的事?”
“是。”
位于京都基地市,全球最先进的欧冶子冷兵器工厂,为了提高产能,准备新建一所分厂。
因为那驰名全球的欧冶系列战刀,战略意义重大,牵扯多方利益,所以各大基地市之间,就此事开始了各种明争暗斗。
热尔曼人希望将这个冷兵器工厂,定址在他们的明兴基地市。为此已经找过司马诞许多次,这一回更是直接杀到了第二议长的办公地,就是想要将这件事坐实。
“来了多少人?”
“十二个,由奥古斯特议员领衔。”
司马诞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来了这么多?十二个热尔曼人,都够占领高卢的了。”
听了顶头上司的这个冷笑话,向来不苟言笑的王秘书,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行了,让他们在会议室候着吧,还有事?”
从王秘书一进门,司马诞就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个古朴的木盒,但没有直接开口询问。
王秘书小心翼翼地双手将木盒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盛天基地市驻京都代表送来的,说这是他们盛天首席执政官,也就是联邦议员朱冀,送给第二议长的小礼物,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无论议长先生收不收下,都还请开匣一看。”
“这个朱胖子……”司马诞明显有些恼火,但还是伸手去开那个木盒。
盒盖刚掀开一个缝,便有一股阴寒之气从中渗出,办公室里的温度好像都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领导……”王秘书明显有些担心,伸手想要阻拦。
这里面要真是什么阴秽之物,伤到了第二议长,那他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无妨。”
艺高人胆大的司马诞倒是无所谓,直接掀开了眼前桌上的木盒。
看清楚里面的物品后,就连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司马诞,瞳孔都是一缩。
木匣之中,静静躺着一个巴掌大的稻草人,十分简陋,只是用草绳扎起,但却有一股形容不出的阴诡味道。
司马诞稍稍挺直身体,摸了摸下巴,“牵魂草偶……”
躬身站在一旁的秘书王铎,也是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这样珍稀的宝物,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当然,他的这种反应也恰好证明了在拿给领导之前,没有偷看木盒中的物品。
司马诞最重规矩,王铎也正是凭着这股子忠诚勤恳的劲儿,爬到了今天这个人人艳羡的高位。
不过无论他此时的反应有没有表演成分,木盒中的这个稻草人,都确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见司马诞半天没说话,王秘书小心开口道:“牵魂草偶,A级奇物,出自萨图恩神庙,存世数量仅有三个。其中两个分别落在抵抗军和叛军的核心高层手中,最后一个,则是……”
司马诞终于将目光从草偶上收回,然后随手将木匣合上。
“最后一个,是第一议长的私藏,不会外流。所以这个草偶,只会是朱冀从抵抗军或叛军手中得来的。”
王秘书不敢再搭茬了,这盛天基地市的老大朱冀,将这个异常珍贵的A级奇物送给第二议长,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摆明了他和那两个势力有牵连?
司马诞轻轻用手指关节敲着木盒,一下又一下,也不说收不收这个重礼,反而将话锋一转。
“我听说,这个朱胖子将盛天的张氏帅府重新装璜了一番,然后敲锣打鼓地住了进去?”
王秘书点头回答道:“不错,这事前一阵闹得沸沸扬扬。有两位身居京都的议员就曾公开抱怨过,说朱冀山高皇帝远,这搬进帅府,就是想要裂土为王当军阀的先兆。”
向来谨慎小心的王铎,没有说具体是哪两位议员说的这话,他的上司也没有追问。
常年在京都基地市的联邦议会议员,总共就那几个,能说出如此诛心之语的,司马诞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呵呵,没那么严重。想要当军阀,就凭他朱冀一个小小的七阶异者,还不够资格。”司马诞言语之间,流露出丝丝冷意。
“这份礼物,原路退回。告诉盛天的人,跟他主子转达我的话,联邦去年刚刚颁布了反贪法案,他身为一座基地市的最高长官,更要以身作则!”
“是!”
“这个朱冀小人一个,性情狡诈,俯仰无节。今天我要是收了他的礼,将来就会有天大的坑等着我。他在盛天经营了这么多年,明里暗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
王铎神情严肃地将木盒端回手中,微微躬身,仔细聆听着领导讲话。
“小王啊,盛天那边的人,要少接触,对你无益。”
司马诞这话一出,顿时就让自己的这位贴身秘书出了一身冷汗。
王铎何其聪明,自然知道这是领导在敲打自己了。
确实,为了让他转送这份礼物,前天晚上盛天基地市的代表,请他吃了个饭,沟通了一下感情。
“领导,我……”
“没事,别紧张,你其实做得不错。我让你少接触,但不是不接触。要是你了解到盛天那边有什么特殊的动向,要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属下明白。”王秘书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又放回了肚子里。
“去吧。”
“是。”
午后。
司马诞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一伙热尔曼人,刚休息了不到十分钟,秘书王铎又敲门进来了。
司马诞有些郁闷,不耐烦道:“又有事?”
“领导,陆纺求见。”
“谁?”司马诞一下子坐直了上身。
“道士,陆纺。”
司马诞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不见不见,见他就没有过好事。”
王秘书露出一抹为难的表情来,“领导,陆道长的样子,好像十分着急,要是万一真有什么重要的事……”
司马诞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咬牙道:“行吧,让他进来!我还怕了他不成?”
王铎明显是松了口气,转身出去安排了。
此时第二议长办公室外,正有一个身材清瘦的年轻帅小伙候着,背着手这走走,那看看。
这个小伙子模样英俊,但却有些怪,因为穿了一身宽袍大袖的道服,脑袋上还扎起一个发髻,横叉着一根造型古朴的玉簪。
刚才屋里两人说的道士陆纺,自然就是这位了。
看到王秘书出来,陆纺赶忙迎了过去,“成了?”
王铎微笑点了点头。
陆纺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然后又伸手入怀,抽出一张符纸来,塞到王铎手中。
王铎的神色有些慌张,迅速将符纸叠好,揣进裤兜。
英俊的年轻道士陆纺,露出一抹灿烂笑容来,拍了拍王铎的肩膀,“放心吧小王,你将我这符纸放到枕头底下,保管失眠的毛病再也找不上你。”
王铎也会心一笑,“那我就先谢谢道长了。”
“小事小事,那我就进去了?”
“快去吧,领导在等您。”
司马诞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陆纺,眉头瞬间便拧成了一个川字型。
不为别的,就为陆道长的那张俊脸,太年轻了,年轻得太不正常了。
周解、司马诞这些人,十多年来容颜不改,是因为他们是卡牌持有者,只要不被外力击杀,那就几乎是长生不老的神仙躯壳。
可这位陆纺不一样,因为某些原因,司马诞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十三张卡牌的持有者之一,但是……
十四年前,这位陆纺道长在他们盗火行动中横插了一杠子,当时他就是这般模样。
人怎么可能不老?或者说,普通人怎么可能不老?
关于人类生老病死这个事,长河基因公司是做过细致研究的,最后得出结论,就算是再强大的异者,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向衰老和死亡迈进的,只不过速度会慢的多。
长河基因公司推测,一名强大的八阶异者,预期自然寿命是在二百七十岁至三百二十岁之间。
当然,至高卡牌的拥有者,不会受此约束。
三张黄金卡牌,十张白银卡牌,被联邦高层们命名为“至高卡牌”。
如今整个蓝星,知道这十三张卡牌存在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在公开层面上,当年盗火计划盗回来的所谓火种,依旧是那些致死率极高的基因药片。
曾有某位卡牌拥有者,在长河基因公司接受了长达两个月的实验,最终证明,卡牌拥有者确实没有衰老的趋势。
但对于他们这些人会长生不老的推论,第一议长周解是有不同看法的。
他认为,即使成了什么所谓至高卡牌的主人,人类也依旧是渺小的。不老不代表不死,即使不被人杀,也说不定哪一天两腿一蹬就死了。
自然法则,永远都是最不可抵抗的力量。
但现在,就偏偏有这么一位陆纺道长,不是至高卡牌持有者,却也没有一点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陆纺见司马诞就这么皱眉看着自己,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也就一屁股坐到了第二议长的对面,大大方方让他看。
半晌之后,司马诞才幽幽开口,“陆道长,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陆纺有些不好意思,像个大姑娘似的抹了抹鬓角,咧嘴笑道:“我这儿确实有些保养面容的方子,要不我写给您……哦对对对,想起来了,第二议长何等人物,哪里还需要我这偏方。”
司马诞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放松,总感觉这位“老朋友”让他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陆道长找我有事?”
陆纺明显一愣,没想到这司马诞连叙旧的环节都省了,直奔主题。
也对,当年他拦着人家盗火队不让走,确实没什么太正面的交情。
“议长先生,出大事了!”
“讲。”
“小道通过窥天卦算,算出来有一张至高卡牌,刚刚在我华龙东北部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