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火葬
在老毛子聚居点，宁川度过了几个难得的平静日夜。
彼得罗夫听说宁川擅长用刀，十分高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欧冶系列B级窄刀。
这种级别的源力武器，在物资匮乏的H市极度罕见，珍惜程度并不比彼得罗夫自己的那把大刀低。
如果将这把窄刀卖给盛天办的收购处，换成生活物资，那至少能换回供应整个聚居点一周的口粮。
如此重礼，宁川哪里好意思厚着脸皮接受，好一番推辞。
但彼得罗夫的态度也十分强硬，坚持要求宁川收下。
直到最后，老毛子说出这是他儿子的遗物，宁川才终于不再推辞。
显然，彼得罗夫看待这个优秀的晚辈，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一样。当然了，如果他知道宁川的真实年龄，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送刀之后，彼得罗夫便天天拉着宁川练刀，将他这些年用刀的心得体会，倾囊相授。
每天凌晨，天还没亮，两个人就开始在大雪中一下下挥砍。
老毛子的刀法倒不能说有多精妙，无非就是劈扫撩砍、崩挑格托这些基础招式，甚至还远不如当年宁川在猎人学校学习的兵器格斗术高效。
但就在那一下下平淡的斩击中，宁川还是看出了其中蕴藏的刀意。
彼得罗夫不动用丝毫源力，也不见如何发力，随手挥刀时便可激起一连串的空爆声。
宁川身着单衣，双手持刀，劈风斩雪。而彼得罗夫则拎着酒瓶，醉醺醺地站在不远处，不时指出刀路中的破绽。
主动申请加入女子后勤组的王玥，也会在繁重的工作之余，抽空跑出来看她的山哥哥练刀。
她总是拎着个装满热水的大保温壶，安静地站在背风处。
还有个青年也经常过来给彼得罗夫送酒，正是之前之前在食堂顶层，送红烧肉的沙熊小伙。
宁川这才知道，青年名叫弗舍尔，是彼得罗夫的侄子，负责食堂的管理，人手不够时也会亲自下厨。
这个性格腼腆的年轻人，送过酒后也总是磨蹭着不走。
彼得罗夫十分疑惑，他这个老实巴交的侄子，什么时候也对刀法感兴趣了？
宁川倒是一眼就看穿了弗舍尔的小心思。王玥在的时候，青年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的。要是没见到想见之人，便会难掩失望神色。
显然，沙熊小伙在暗恋美丽的华龙姑娘。
只有一次，弗舍尔鼓起勇气，跑到王玥身边，用有些蹩脚的华语打招呼。
结果王玥嫌他挡住了视线，狠瞪一眼，然后横跨一步，继续看宁川练刀。
一个字回应都没得到的青年十分受伤，连着两天都没再出现，恼火的彼得罗夫只得自己去取酒喝。
白天练刀，宁川晚上也不闲着，抓住一切机会锻炼新获得的“解梦”能力。
彼得罗夫给他安排的房间，正好就在弗舍尔隔壁，这个可怜的沙熊青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宁川磨练能力的对象。
溜门撬锁，也是宁川的基本技能之一。每天夜深人静之时，他便无声无息地溜进隔壁，开始对弗舍尔进行“解梦”。
对于形象光辉的盗火领袖来讲，这种窥视他人隐私的行为确实有些下作，但好在他脸皮够厚，道德水准也并不高，并没有过多的心理负担。
在弗舍尔的梦里，六天中有四天梦到了王玥。
梦境之中，宁川更多时候是保持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尽量不去干涉梦的自然发展。
经过这几天的梦境观察，宁川对这个沙熊青年产生了不小的好感。
他的梦并没有如预想那般，出现某些不堪的场面。当然了，如果梦境真要往这方面发展，宁川也是必定会出手干预的。
弗舍尔的梦，温馨而光明。梦中的世界没有外星人的阴影，没有异兽的威胁。王玥欣然同意了他的示爱，两人来到了他的故乡。
波光粼粼的湖面，寂静幽深的森林，厚重结实的木屋，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红菜汤。
两个年轻人携手并肩，在旧世界的和煦阳光中奔跑。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森林深处，正有一双暗沉的兽眼，盯视着这一对男女。
眼看就要发展成噩梦，宁川心念一动，那只恐怖的异兽便如一缕烟般消散。
宁川退出梦境，然后又静悄悄地离开了屋子。
这几天下来，宁川的“解梦”能力有所长进，但增幅很小。他也明白，这种方式并非磨练卡牌能力的正确途径，对弗舍尔的“催眠治疗”，也该告一段落了。
当天边出现第一抹光时，洗漱完毕的宁川，便拎着那把窄刀出了宿舍楼，去寻找彼得罗夫。
每一个凌晨，沙熊人都会在这里等候，他的睡眠很少，或者可以说是几乎不睡。
有时候彼得罗夫会让负责夜间巡逻的小队回去休息，他自己一个人，在聚居点内来回梭巡，一转就是一夜。
对于五阶异者来说，这点程度的疲劳，对身体状态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九百八十五、九百八十六……”
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一条牛仔裤的沙熊硬汉，正在做他的晨练，俯卧撑。
彼得罗夫的俯卧撑动作有些与众不同，左手攥拳撑在雪地中，右手则负在背后，从脚后跟一直到头顶，是一条笔直的线。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下都做到了完美。
“九百九十九、一千。”
彼得罗夫撑在地上的左臂一发力，庞大的身躯便轻飘飘地腾起，稳稳站住。
“最近刀用的太多，右臂的力气超过了左臂，所以得练练左边。力量的平衡，也是我们必须要重视的，否则敌人就会盯着你的弱势侧猛攻。”
彼得罗夫的气息平稳而绵长，仿佛刚才那一千个难度极大的俯卧撑，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宁川露出由衷的敬佩神情，右手按在刀柄上，“练刀？”
没想到彼得罗夫却摆了摆手，“今天不练刀路了，你小子确实天才，我那点刀法精髓已经全被你消化了，以后要做的就是勤用勤练，刀意便自然而然会出现。”
“那今天干嘛？”
彼得罗夫走到不远处抄起自己的大刀，神秘一笑，“今天教你个压箱底绝活。”
宁川眉毛一挑，心中有了某种预感。
彼得罗夫拎着他那把夸张的大刀，来到一棵老树前，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这棵老树十分粗壮，需要两个人才能环抱。
只见沙熊人双手持刀，举过头顶，然后是一个朴实无华的下劈。
一道鲜红色弧形刀罡呼啸而出，眨眼间便没入树干之中。
这道刀罡的速度极快，如果宁川不是二阶异者，恐怕只能看到一道光在眼前闪过。
彼得罗夫缓缓收刀，长吁口气。
下一秒，异变突生，树干正中位置，自上而下出现一道火光，随后火势瞬间蔓延，整棵大树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整棵大树炸裂开来，无数燃烧的碎木片四散飞舞。
而以“火树”为中心的十米范围内，积雪全部融化，并化作炽热的水蒸气，一时间雾气升腾。
这是源技！
源技，也就是异者通过种种手段，将源力转化成战斗技能。
每一个源技的诞生，都要耗费无数心血，堪称无价之宝。
除了个别几个低级源技，在高阶异者圈中流传外，剩下的几乎都是各大势力密不外传的最高机密。
甚至有些异者高手，为了获取某一个源技来提升实力，就可以摒弃良知，加入叛军，与全人类为敌。
据说那三个外星畜牲，传授给叛军高层几个威力极大的源技，深为联邦议会所忌惮。
联邦高层将那些最高级别的源技，定名为“禁术”。
八年前联邦发起代号“除虫剂”计划，以大当量核武器袭击暴露位置的叛军大本营，结果被叛军元首许割，以禁术化解。
源技之威，可见一斑。
“这就是源技？真够劲儿啊！”宁川看着眼前热浪逼人、蒸腾不散的水汽，由衷赞叹道。
彼得罗夫自豪地咧嘴一笑，“没错！这就是我的独创源技，火葬！”
宁川低头看着已经被烧成一块块焦炭的树尸，暗自咂舌，“你这名起的，还真够相符的。”
彼得罗夫这一招“火葬”要是劈在人身上，确实是能把人直接火葬了。
这时，宁川的左手手腕忽然一紧，低头看去，原来是植物生命“德古拉”醒了。
吸干那只四阶多尔勒巨蜥后，小家伙沉睡了一段时日，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突然醒来。
他与德古拉心意相通，能明显感觉到，刚刚醒来的小树人传递出一阵惧意。
宁川瞬间便明白过来，是这棵老树的火葬死法，将还是幼年体的植物生命直接吓醒。
他轻轻抚摸着缠绕在手腕上的草环，德古拉感受到“大哥”的安慰，也终于平静下来。
其实将它惊醒的，并非是那被烧死的老树，而是那道出自五阶异者之手的全力一击。
德古拉很清楚，如果换作是它来承受这一下，虽然不至于被当场送走，但重伤也是难免的。
安抚好小树人后，宁川走到彼得罗夫身边，严肃道：“这种级别的源技，可是你安身立命的本事。在我们华龙国的旧时代，武行有一生只真传两人的规矩……”
沙熊人连忙抬手打断道：“打住打住！你们这些华龙人，弯弯绕绕的真多。少废话，老子就看你小子顺眼，这招‘火葬’，你不学也得学！”
到了这步，宁川也就不再矫情，后退两步，朝彼得罗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老师。”
“哎？可别的！你能不能学成还不一定呢。我这招的原理可复杂得很，练不练得成，还不好说。”
虽然这么说，但彼得罗夫的大嘴已经咧起来了，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宁川耸了耸肩，自信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源技是大灾厄后的第二年才诞生的名词，宁川也只是在手表广播中听说过。现在有机会接触这种玄之又玄的战斗技能，纵使是见过大风浪的他也难抑兴奋。
“那我就给你讲讲这招的原理。源力自心脏而发，途经周身脉络，汇聚于右手之内。你惯用手是右手，对吧？”
宁川点头道：“两只手都能灵活使用，不过还是右手更习惯。”
“那好，就是把源力汇聚于右手之中，然后探寻你手部经络中的回路……回路，懂不？”
“就是环形？”宁川用手指比划了个圆圈。
“对对对！就是环形，你要自己找到手部的环形回路，然后让源力，在这些一个个细小的环路中，快速循环……”
还没等唾沫横飞的彼得罗夫说完，宁川便抢先开口道：“让源力在脉络环路中快速循环，越转越快，产生的能量也就越来越大？”
彼得罗夫张着嘴巴半天，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讪讪地点了点头。
“彼得罗夫先生，您真是个天才。”宁川赞叹道。
“没你天才，你都会抢答了。”沙熊人小声嘟囔着。
宁川摩拳擦掌，“那我试一次，看能不能成。”
彼得罗夫嗤笑一声，“一次？小子你可别逗叔叔了，你要是一周之内能练成我这招火葬，我就……我就……我就输你三瓶酒！你要是一周之内没练成，输我三瓶，怎么样？”
“成交！”宁川咧嘴一笑，“一周不成我就练两周，两周不成就一个月，总有练成那天。”
彼得罗夫翻了个白眼，“明白了，我这绝活你是非学不可了。”
宁川呵呵笑着，拎刀走到一棵杨树前，虽然比之前彼得罗夫砍的那棵小不少，但也算是棵壮实的大树。
他站在树前，抽刀出鞘，将窄刀举过头顶，闭目凝神。
两分钟过去了，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我说，要不你还是先试试再说，就这么站着不冷啊？”老毛子蹲在一边，看笑话似地说道。
这时，宁川动了，一道肉眼根本分辨不出的细弱刀罡，自刀体挥出，劈在杨树上。
树干颤抖了一下，落下两段枯枝。
彼得罗夫瞳孔一缩，缓缓站起身来。
宁川失望地看着树干，“失败了？”
彼得罗夫转身就走，嘴里自言自语嘟囔着家乡话。
“怪物……”
下一秒，一道细细的火线，自树干中部开始，向上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