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豪杰之气
奴隶贩子见诗音没有争抢出价,稍作犹豫,不情不愿的收下了鸠磨递过来的金币和地契,交出了打开铁笼和铁链的钥匙。
鸠磨松了口气,亲自上前打开铁笼,解开了那名奴隶身上的锁链。
奴隶重获自由,却无丝毫欣喜之态。他缓缓起身,走出牢笼,冷冷望着鸠磨,轻声询问:“孛儿帖为何没来?”
鸠磨单手行了一个佛礼,“孛儿帖备好了战马,在城东五里桃花坡等候。”
奴隶立刻明白了孛儿帖的用意。肯定是有敌人追袭而来,被她引出了城外,方便鸠磨过来救他脱困。
奴隶双手扩胸,伸展了一下身体,转头看向诗音,“你如何认识孛儿帖?”
这奴隶能听懂汉语,诗音方才与鸠磨的谈话引起了他的警惕。
“她累倒在城外,是我们救下了她。”诗音说完心中一凛,面色一僵,终于想起自己换了女装,恢复了容貌,与救下孛儿帖时的身份相貌已全然不同。她担心这个小小的疏忽可能会引人怀疑,从而暴露他和贺南天的身份。
奴隶没有细问经过,也没有询问诗音的名姓,却指了指贺南天和他牵在手中的战马说道:“兄弟,能送一匹战马给我吗?”
贺南天对这名奴隶存有好感,奴隶身上那种令他亲切而熟悉的威势也不容他拒绝。他将战马缰绳递入奴隶手中,躬身行了一礼:“能为您这样的勇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奴隶翻身上马,右足轻点马臀,挤入人群,头也不回的给贺南天留下一句话:“我看得出,你也是一名勇士。以后有事情需要我帮忙,只管传话到乞颜部,我决不会推辞。”
鸠磨望着奴隶远去的背影高声疾呼:“别忘记您对家师的承诺。”
“放心。我向长生天起誓,决不为难你们寺庙。”奴隶马术精湛,操控战马穿行于人群,毫无阻碍,速度飞快。
等奴隶的身影消失于众人的视线,诗音有些好奇的询问鸠磨:“你拿出金币,并以庙产抵押买下他,只为换他一句不为难你们的承诺?”
鸠磨神情悲戚的念了声阿弥陀佛,“家师与他相面,称他是人魔。他踏足过的土地,都会被鲜血浸泡。他暂受挫折,被敌人贩卖到了西夏,也为整个西夏埋下了祸根。”
诗音不信这和尚的危言耸听,呵呵一笑:“既是人魔,为何放他自由?佛家不是以慈悲为怀吗?为何要放这无礼的家伙为祸人间?而且你们如此竭力救他,只为保寺庙安全,有些太过自私了吧?”
“阿弥陀佛。世间一切,自有因果。”鸠磨也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对两人行了一个佛礼,转身而去。
“装神弄鬼。”诗音对着鸠磨的背影轻声报怨,又对贺南天发泄不满:“谁让你把我的战马给了那个奴隶?”
贺南天连忙把剩下那匹战马的缰绳递给诗音:“那匹战马算我欠你的。等去了南唐,我挣了钱,加倍还你。”
诗音冷哼一声,接过缰绳,嘲讽贺南天:“等你还钱?怕是要等到百年之后了。”
贺南天连忙举手发誓:“我欠你的钱,都在心里记着呢,到现在差不多有一百个金币了。你放心,我保证一年之内还清。”他这一路上频频借贷,动不动就许诺加倍甚至十倍还钱,确实欠下了一笔巨债。
“好。你说的。一百金币,一年为期。”虽然诗音并不相信贺南天有钱还她,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有燕王府替贺南天背书,不妨碍她先记下这笔帐,以后慢慢清算。
“过期加倍。”贺南天毫不在意的又一次许下承诺。他相信凭自己多出常人一辈子的经历,发家致富,并非难事。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继续前行。期间诗音几次驻足,买下了一名护卫,一名侍女,还有一名年过四十的老车夫。
买好奴隶,诗音转身折返,准备回去四海货栈。贺南天提醒诗音:“不需要厨子?”
诗音语气不善的回复一句:“你觉得在荒郊野岭长途跋涉,需要带上一名厨子?”
贺南天懊恼的拍了拍脑门:“是我想多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山高路远,千里奔波,补给困难,能有干粮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确实没必要带上一个厨子。
两人默默前行,诗音突然忍不住心中疑惑,出言询问:“你信不信鸠磨说的那些话?那个奴隶真是什么人魔?真会给西夏带来灾祸?”
贺南天认真思考片刻,无比肯定的说道:“我虽然不会相面,也不懂佛法玄奥,但我相信,那名奴隶是位勇士,而且是一位了不起的部落首领。人生艰难唯平淡,不是什么人都能平淡面对困境,平淡面对生死的。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能够毁天灭地的豪迈之气,英雄之气。”
贺南天一边陈述自己的看法,一边在脑海中回忆起老燕王贺炳章的音容笑貌,脸上不由浮现出一股缅怀和悲伤。他觉得那名奴隶与贺炳章一样,不用言语,就能让手下人对他充满信心,相信他能够解决一切困难,赢得最终的胜利。
诗音轻轻摇头,不相信贺南天与鸠磨作出的相同判断。“我没看出来他有何特别之处。”
贺南天轻轻抚摸牵在诗音手中的战马,继续解释道:“教我学骑马的师傅说过,战马是最敏感的动物。他们敬畏强者,对首领的选择决无差错。面对真正的勇士,战马不会有丝毫抗拒。”
诗音望了望与贺南天表现亲昵的战马,呵呵冷笑:“所以那个奴隶认为,你也是一位勇士。因为战马对你表现出的亲昵和服从?”
贺南天不太确定的点了点头:“也许吧。呵呵。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被人当作勇士的一天。但很奇怪,听到他的称赞,让我体内热血沸腾,有一种追随他策马奔腾,去征服天下的冲动。而他的认可,就是对我最好的奖赏。”
贺南天眼前再次浮现出父亲贺炳章的身影,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他对获得父亲的认可有如此的期盼。可惜他装疯卖傻十八年,直到父亲亡故,都没得到过父亲一句称赞。如今天人永隔,所有期盼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