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哒哒王子
哒哒首领盘膝闭目，静坐一夜。天刚刚放亮，亲卫入帐禀告：“三王子的人吵闹着要见首领。”
首领慢慢睁开眼睛，询问亲卫：“龙骑军跟上来了吗？永丰堡驻军可有动静？三王子到了哪里？”
亲卫对首领的连环追问似乎早有准备，没有丝毫迟疑，轻声回复：“龙骑军征召商队护卫三百，连同四百残兵连夜追击而来。赫连松率队与之缠斗，但难挡其锋，方才派人回报，龙骑军已距离此地不足十里。永丰堡北齐驻军于昨夜南下，击退了耶律古。耶律古派人回报，距离我们已不足二十里。三王子的亲卫万人队也到了附近，昨夜在距离此地三十里之外扎营。”
首领起身着甲，皱眉沉思，喃喃自语：“三王子竟然肯静等一夜，没有再派人来催促我们，真是好耐心啊。”
亲卫犹豫再三，出言相劝：“台吉（部落王子），三王子昨夜于三十里外扎营，不肯再前进一步，明显是不愿落人口实。万一情况有变，三王子很可能反而诬陷我们私自行动。到那个时候，我们恐怕会成为哒哒人的替死鬼。”
首领哈哈大笑，直笑得眼中含泪，方才止住笑声。他慢慢拭去眼泪，又轻轻抚摸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渐渐坚定了决心：“去把燕王府的人交给三王子吧。等他们走后，召回耶律古，我们全力南下，灭了龙骑军。”
亲卫大惊失色，急忙阻止陷入疯狂的首领：“台吉！这会和大梁结下死仇的。”
首领轻声一笑，摆了摆手，不肯再听亲卫啰嗦。亲卫无奈而退，带人来到中军大帐，押送贺南天等人出了营地后门。
营地后面，百余身穿铁甲的哒哒精骑等在那里。一名百夫长出言责问：“耶律石好大的架子，始终不肯出来一见吗？”
亲卫怒视百夫长，恨其故意暴露自家台吉身份，出言反击：“我们台吉按三王子吩咐，请得燕王公子来此。希望三王子别忘记当初的承诺，放了我们别吉（部落公主）。”
百夫长连忙否认：“胡说。明明是你们不听王命，私自劫掠，还胆大包天的袭击了天子亲卫。王子得到密报，这才扣押了你们部落民众，又亲率大军来援手相救。”
亲卫冷笑一声，不再辩解，直接将贺丰推至百夫长面前，转身率众回了军营，关了营门。
百夫长下马相迎，对贺丰恭敬的行了一个揖手礼：“在下是哒哒三王子座下亲卫百夫长苏赫。相救来迟，请少将军恕罪。”
贺丰哪肯信哒哒人的鬼话，却违心的装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样子，将苏赫扶起，轻声道谢。
苏赫向身后招手，立刻有手下牵来数十匹战马。
苏赫亲自选了一匹良马出来，带到贺丰身边：“为防耶律石反悔，请公子上马，速离此地。”
贺丰本能的接过战马缰绳，欲翻身上马。贺南天连忙上前搀扶贺丰，悄然用力在他胳膊上捏了捏。贺丰心中一紧，立刻装作不会骑马的样子，笨拙的踩住马镫，扶着贺南天肩膀向马背上爬。
贺柔也反应过来，走上前，从另一面扶住贺丰，与贺南天一起将他架上马背。
贺丰坐上马鞍，长呼一口气，吩咐贺南天：“牵好缰绳，慢些走，别让马惊了。”
苏赫疑惑的看着贺丰，询问他道：“公子不会骑马？”
贺丰学着贺南天平时那种慵懒的语气说道：“我出门向来是坐车的，谁稀罕骑这臭哄哄的家伙。”
贺南天牵马步行，贺离等人虽然骑上了战马，但都放缓马速，将贺丰、贺南天两人围于中间。苏赫无奈，也只能率队拱卫左右，迁就贺丰的骑马速度，慢慢悠悠前进。
走出数里，只见前方草原烟尘弥漫，马蹄声隆隆，无数骑军奔驰而来。
骑军转眼到了近前，一名身材魁梧，手执长枪，肩背长弓的年轻将领越众而出，迎上贺丰，拱手为礼：“哒哒可汗三子巴尔虎见过贺世兄，相救来迟，还请恕罪。”
贺丰凝视巴尔虎，不接他的话茬。他不相信巴尔虎这个明显的谎言，也不肯接受他这个敷衍的见面理由。
巴尔虎似乎并不在意贺丰的反应，颇有唾面自干的大将风度。他下马来到贺丰旁边，亲自扶了贺丰下马，然后下令大军扎营，设宴款待贺丰等人。
哒哒人扎营并不象汉人那般谨慎和繁琐。他们十骑为一队，也叫一帐，每名帐丁的马背上都带着十分之一搭建帐篷的材料。
军令一下，骑兵们卸下各自马背上的材料，熟练而迅速的搭起帐篷，再将战马拴于帐外。每个帐篷相距十丈，围成数圈，最外一圈帐篷各出两名骑兵，负责营地巡逻和警戒。
巴尔虎的中军大帐位于最内圈。等巴尔虎拉着贺丰走到中间位置，大帐已经搭好。
巴尔虎强拉着贺丰入帐，里面有几名侍女正在忙碌，摆放好了桌案，铺设了地毯。
巴尔虎又强拉着贺丰同坐主案，请手下各千夫长、百夫长陪贺离等人入座，喝令侍女烤羊、上酒。
不等羊烤熟，巴尔虎拎起案上酒坛，给他自己和贺丰各满了一碗酒。其他千夫长、百夫长也纷纷替贺离等人满酒。
巴尔虎举起酒碗对贺丰说道：“你我曾经在燕王府见过面，不知世兄可还记得？”
贺丰暗呼一声侥幸，他当年曾作为三公子贴身侍从参与了这次见面。他轻笑着端起酒碗，回复巴尔虎：“那时我才十二岁，你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酒宴之上，你与我二哥比武助兴，不分胜负。父王曾向可汗夸赞，称你是草原之虎。”
“我父汗也夸赞你二哥，称其为草原雄鹰。我还记得老王爷令你为我和你二哥添酒。你给你二哥倒满，却只肯给我倒半碗。老王爷问你原因，你说鹰喝多了可以于空中乱舞而没事，虎喝多了却要在山林乱撞而受伤。”巴尔虎哈哈大笑，通过试探确认了贺丰身份，用力拍了拍贺丰肩膀，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贺丰苦笑摇头，暗自替贺南天当年的幼稚举动脸红。
巴尔虎举着空碗逼视贺丰：“可敢陪我一醉方休？”
贺丰无奈，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好，痛快。”巴尔虎再次哈哈大笑，转而又面露遗憾的叹息一声：“可惜雄鹰折翅，再不能与你二哥拼出胜负了。”
贺丰闻听巴尔虎一再提及战死沙场的贺二郎，心中暗怒，出言反击：“其实胜负早已分明，当年你与二哥拼酒，连饮十六碗，却是你先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