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太华篇

人界的集市沾满烟火气，悠长的街道布满玲琅满目的商铺，攘来熙往，好是热闹。

他们换上了人界的装扮，少了份仙气飘然，也难掩他们几个人卓然的气质。陌离秋更是，一袭红衣，绝世的面容，总是引来旁人注目。只是元翊清那依旧端正的走姿，自带的一份威严，加上面容冷俊，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陌离秋对集市的东西都充满好奇，冷君恒这千年来时常游戏人间，陌离秋不懂得他都耐心跟她解释。而元翊清跟在他们身后，负责为他们看中的东西，吃食付银子。

陌离秋手里拿着糖葫芦，看到不远处有个卖面具的摊位，她急匆匆地跑过去。

摊位上的面具形形色色，种类繁多，摊主看到陌离秋，急忙热情招待。

陌离秋拿起一个编织着繁花的面具，反复观看。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今年城里姑娘最中意的面具花样了。”摊主挤着职业性的笑意介绍。

“面具？干什么的？”陌离秋一脸求知的表情看着摊主。

摊主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这是他摆摊以来碰到的不按套路出牌的姑娘，他的内心掠过好几种陌离秋不知道面具为何物的可能性，天外飞人？砸场子的？莫不是脑子有问题，最后他偏向于她可能是脑子不好使，以至于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份怜悯。

“戴在脸上的。”冷君恒打断了想要解释的摊主。

陌离秋拿着面具在脸上试了试，“是这样吗？”

冷君恒笑着点点头，“嗯，这个面具很适合离秋。”

“二哥，可是为什么要戴面具呀？”陌离秋试着面具问。

冷君恒神情有些落莫地看着摊上的面具，语气中透着点悲哀，“戴面具，是想遮挡内心溢于言表的真实想法。只是一旦面具戴得久了，渐渐也就忘了当初的自己了。”

陌离秋无法理解冷君恒话中的意思，但是她能感觉他话中的伤感，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谙世事的眼神中透着关切，“二哥”

冷君恒摸了摸她的头，“今日是乞巧节。”

“乞巧节又是什么？”

“乞巧节又叫七姐诞，姑娘在这日拜月祈福，乞求姻缘，然后在花灯会上，姑娘公子会戴着面具，如若两个人相中了，便可取下面具一会，所以乞巧节也是才子佳人的定情日。”

“花灯会，二哥，我也要去花灯会。”陌离秋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好呀，那我也挑个面具。”冷君恒拿起一个黑色狰狞的面具，在脸上比了比，“二哥戴这个怎么样？”

“嗯~”陌离秋坚决地摇了摇头，随后在摊上挑选了一个白底，笑容可掬，透着憨厚的面具，她拿着在冷君恒脸上比了比。“二哥是除了师兄在离秋心目中最好的了，所以这个才适合二哥。”

冷君恒听到她的话愣在原地，自从他轮为堕仙，那些自许君子的人，在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着轻视鄙夷，他也早已被自己戴上的狰狞的面具所迷惑。可是在她的心目中，自己依旧是那个二哥，原来不管过了多久，她都会是那个拉自己走出深渊的人。

“好，二哥听离秋的，就这个了。”冷君恒放下黑色狰狞的面具，拿着那个白底，笑容可掬的面具扬了扬，脸上笑意如那个面具一样。

“这个适合师兄。”陌离秋挑选了一个白底，边上编织着羽毛的面具，扬了扬手里的两个面具。

“你们挑得怎么样了？”付完银子，手里拿着一堆吃食的元翊清来到他们身边。

陌离秋，冷君恒相视而笑，随后两个人拿着面具转过头，一脸讨好的笑意看着元翊清，扬了扬手中的面具示意元翊清给银子。

元翊清无奈一笑，付完银子后，陌离秋，冷君恒碰了碰面具以示庆祝。

陌离秋拿着面具，带着一脸满足的笑意离开摊位，随后身后传来摊主对另外客人说话的声音，姑娘好眼力，这可是今年城里姑娘最中意的面具花样了。

陌离秋看了看手中的面具，再回过头看了看身后正在挑面具，手里拿着一个兔子模样面具的姑娘，她扁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元翊清，“师兄，他方才说我这个才是最受欢迎的。”

元翊清摸了摸她的头，“喜欢吗？”

陌离秋点了点头，“嗯”

“只要喜欢就是好的，走吧，去看花灯。”

“好”陌离秋一扫方才的小失落，挽着他们两个人的手，在众多姑娘羡慕的眼光中离开集市。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花灯会在小镇的河边举办，河岸的摊贩摆放着各色的花灯，或许是因为有花灯会的原因，这个小镇依旧热闹非凡。

陌离秋三个人戴着面具来到花灯会，看到如此新颖热闹的场景，陌离秋很是开心地混入人群。

元翊清，冷君恒跟在她身后，看她玩得开心，两个人脸上露出了慈父慈母般的笑意。

陌离秋看中了一盏花灯，一脸讨好的笑意看着走向她的两个人。

“喜欢吗？”冷君恒把玩了那盏花灯。

陌离秋点了点头，将那盏花灯护在怀里。

冷君恒碰了碰元翊清的手臂，“给银子。”等了会儿，没看到元翊清付银子，他转过头看着元翊清，“离秋喜欢。”

元翊清一脸无奈地举起手里的东西，以示他没有手拿出银子。

冷君恒读懂了他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接过元翊清手中的东西，而是直接伸手往元翊清的往里拿银子，一边拿一边抱怨，“师兄，银子藏太深了。”

“就在左边。”元翊清偏过头，拉开和他的距离。

冷君恒掏出钱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小锭银子准备给商贩，就在转过身的时候，发现陌离秋已经不在原地。

“离秋呢？”冷君恒一脸疑惑地看向元翊清。

“糟了”元翊清丢掉手里的东西，急忙四外张望寻找陌离秋，可是她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陌离秋看着他们两个在拿银子，对着摊主指了指他们两个，示意他们会给银子，随后她拿着花灯前往河边。

河边有不少的姑娘在放花灯，河里漂着形色各异的花灯，犹如繁星点点，闪烁而又迷乱。

陌离秋学着河边的姑娘，将花灯放入河里，随后闭上眼，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我愿能和师兄永远在一起，还有二哥。”

在她许愿的时候，河底有一股黑色的水流在快速的游动，随后，更多的黑色水流在靠近陌离秋。

陌离秋闭着眼，还在想着有什么心愿要一起许下的，一股邪祟在水底看着陌离秋，但是没有要攻击陌离秋的意思，更像是对她充满了好奇。

躲在暗处，隐于月色之中的黑衣人见此情形，一脸疑惑。随后他右手一挥，一把七绝琴便落入他的手中。

随着琴声响起，邪祟仿佛受到什么牵引一样，冲出水面，在陌离秋面前露出可怖的面容。

陌离秋被吓得连连后退。那股邪祟直接冲入陌离秋的身体，陌离秋为之一滞，紧接着她的手臂布满了一条条痉挛，而那痉挛不断地扩散开来，痉挛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更加显得刺目惊心。

陌离秋觉得被什么控制住了自己的意识，然后她的行为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她释放出黑色的气息，将旁边的人扯到她的身边，黑色的气息幻化而成的手掐住旁人的颈脖，而她的目光中透着凶狠。

而被黑色气息缠绕的人拼命挣扎，但是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那道黑色的气息。

陌离秋摇晃着脑袋，努力保持着最后丝清醒，脑海里闪过和元翊清，冷君恒并排坐在佑生台，眺望着佑生台下是如星辰般的万家灯火的场景。

“师兄，二哥，你们许了什么愿望？”

“师兄就不要说了，他许得愿望应该是守护苍生。之前师兄总是这么念叨的。”

“离秋”

元翊清浑厚动听的声音，还有那和柔淡然的笑犹如清风霁月，拉回了陌离秋的一丝理智。陌离秋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明，她看到自己掐着别人的脖子，被她掐的那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她一脸惊慌地放开那个人。

陌离秋看着自己布满痉挛的手，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她被吓得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河岸边的人看到这种情景被吓得四外逃窜，不少人被四处涌来的怨气撞得摔倒在地。

“杀人了，杀人了。”

元翊清，冷君恒发现了河边的端倪，随后两道身影便消失不见。

陌离秋感觉自己的意识又无法控制，随之而来的是头痛欲裂，那是一种如嗜心般的疼痛，好像有什么在蚕食她的灵魂，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又变得凶狠起来，她释放出黑色的气息，幻化成一把匕首。

陌离秋痛苦地捂着头，努力克制自己保持着一丝清醒，“不可以，不可以。”随后她很是决然地隔空用力一压，那把匕首便插入她的胸口，鲜血犹如盛开的曼珠沙华那般妖艳绝美，又是那般的凄凉惊心。

然而那鲜血倒引得邪祟更加疯狂，只见那些邪祟不断地涌入她的体内，陌离秋的身子犹如置身于黑色的漩涡，随后她如拂柳般倒了下去，在她倒下去的瞬间，仿佛看到了惊慌失措，痛苦焦急的元翊清，她的嘴角扬起一抹释然又凄美的笑。

“师兄”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心下一惊，他正想出去阻止，却见元翊清他们赶过来了，于是他往后退了退，隐藏身影，收起七绝琴，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随后便转身淹没黑暗之中。

元翊清急忙接住了将要倒下去的陌离秋，看着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他觉得自己的心停滞了，宛如又回到了千年前，她也是这般地倒在了自己面前。

冷君恒见陌离秋受伤了，怒火中烧，心念一动，一把泛着黑色的长剑便出现在他手上，他化成一道黑色的身影，穿梭在邪祟之中。

“离秋，离秋......有师兄在，师兄不会让你有事的。”元翊清语气中透着颤抖，与其说是安慰离秋，倒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元翊清将她揽到怀里，查看她的伤势，只见她胸口的伤痕正在一点点愈合，这才稍放下心来。只是她手臂上游走的怨气正在不断的蔓延开来，他急忙覆上陌离秋的后背，将仙力输到她的体内，淡白色的仙力包裹住那黑色的气息，随后她手臂上的痉挛越变越淡，慢慢地化成一条黑线。

没一会儿，那些怨气便在冷君恒的剑下消散不见。他随手一挥，长剑化成剑气消失不见，急忙蹲下身，一脸担忧地看着陌离秋。

“离秋怎么样了？”

元翊清查看她的手臂，看到那些痉挛化成一条黑线，他神情稍微放松了些。“暂时压制住了她体内的邪祟，只是心脉......”元翊清欲言又止，眼神看向躺在地上的人，“君恒”

冷君恒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去查看躺在地上的人，探了探他的脉搏，“师兄，他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方才师兄说离秋的心脉......”

“先回太华再说。”

元翊清抱起陌离秋，三个人像从来没有出现一般，从这个小镇消失不见。

元翊清抱着昏迷的陌离秋回到太华，墨尘见他们两个脸色沉重，心知是陌离秋出了什么事，这天下能让他们两个人同时这么紧张的，也就只有陌离秋了。

元翊清将陌离秋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再次查看她的手臂，没有看到那条黑线蔓延，才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这是出什么事了？”墨尘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

“师兄，是冲离秋来的。”冷君恒思索着在小镇发生的事。

“什么冲离秋来的？”墨尘走向冷君恒，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可没想，他根本不理自己，一个转身走向了元翊清。墨尘只好自己缓解尴尬，跟在他身后走向元翊清。

“嗯”元翊清守在陌离秋床前，目光不曾离开她，生怕会错过她要醒来的迹象。“上次各大仙派聚集太华，在山下碰到了邪祟，那个时候离秋的命魂还在护着太华，所以它们只在山下徘徊，后来她的命魂脱离结界，邪祟便在太华出现，现在想来，它们是感知到了离秋要醒来了。”

“什么，是邪祟伤害了离秋。”墨尘惊讶地叫出了声。

元翊清，冷君恒冰冷地目光齐齐看向他。

墨尘感受到了两股危险的气息，急忙压低声音，“邪祟怎么能感知离秋要醒来了？”

元翊清的目光又看向床上的陌离秋，“离秋是不死之身。”

墨尘想了想，“师兄的意思是，邪祟想要离秋的不死之身。”

元翊清用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

“怎么会这样？那要是邪祟有了离秋的不死之身，那这三界不就是邪祟的了。”墨尘又感觉到了两股危险的气息，急忙转移话题，“师兄，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太华设有结界，离秋待在太华，邪祟便无法进入。只是这邪祟接连出现，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床上的陌离秋微微动了动，元翊清为她理了理被子。

墨尘本来想说离秋这个性子怎么可能愿意一辈子待在太华，那她还不得闷坏了，可他一想到那两股危险的气息，他还是生生地忍住没说出来。可惜的是离秋的魂魄归位后，之前同魂魄一起封印的仙力就会自动消散，不然离秋也不会伤得这么重。如今她又只有一魂双魄，又不能修仙法自保。

“师兄，太华不能束缚离秋一生，她是那么爱自由的人。”冷君恒难得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跟元翊清说话。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拿离秋的性命作赌注，我也不敢赌，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元翊清的话，冷君恒明白，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等了千年她才醒过来，这个千年太漫长了。

冷君恒问道：师兄，这件事会不会跟祝余山的妖尊府有关？

元翊清摇了摇头，“千年前，我们亲眼看到他魂魄俱散，烟消云散，而且他行事恣意张狂，无所忌惮，若他真有重聚邪灵的本事，定会张扬其事，不至于我们毫无察觉。”

冷君恒又问道：那会是谁躲在背后呢？

“既然他喜欢躲在暗处，那我们就把他找出来。”元翊清语气清冷道。

“好，我去查一查这件事跟魔都有没有干连，既然有危险，那我就帮她蹚平那些危险，我不会再让千年前的悲剧重演。离秋就交给师兄照顾了。”冷君恒话音刚落，一道玄色的身影消失不见。

墨尘看着眼里只有陌离秋的元翊清，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会儿，“师兄，我联系一下山下的弟子，看看有没有查到邪祟的消息。”随后他也离开了长尘宫。

长尘宫一下子变得寂静，元翊清握上陌离秋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心想着如若悲剧注定重演，他宁愿她一生如此平淡。

太华仙山如往常一般月色如洗，云阶月地。元翊清关上房门，目光温柔地看向房间方向，随后一道淡蓝色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