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华篇

夜幕降临，长宫宫又同先前般寂静。

元翊清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等着陌离秋回来，这些年他已经习惯等待了，不过这次同往常不一样，他知道那抹红色的身影一定会出现在门口。

宫内的烛火轻轻摇曳，拉长了元翊清印在窗上的身影。元翊清看了看门外，拿起烛火走向院外。

元翊清点亮院外一盏盏烛灯，听到宫外传来的脚步声，他嘴角轻场，只是那脚步声比不上往常的轻快，是那般的沉重。元翊清眉头微微蹙起。

陌离秋回到长尘宫，脸上的疲惫在看到元翊清的那一刻，努力地挤出了笑意，她走向元翊清，将头抵在他的胸口，语气中透着疲倦，“师兄”

元翊清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累了吧”

“嗯”陌离秋在她怀里微微地点了点头，语气中似乎透着点委屈。

“先用膳吧......”元翊清话还没说话，陌离秋就倒在了他的怀里睡着了，元翊清无奈一笑，抱起她走进房间。

元翊清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满眼柔情地看着床上熟的人。待到床上的睡得沉了，他轻轻关上房门离开。

清晨，元翊清端着粥来到陌离秋的房前，拍了拍房门，唤了几声离秋，但是房内并没有人回应，他推开门进去，陌离秋并没有在房间。元翊清有些疑惑地端着粥离开。

一连几日，陌离秋都是朝日初上即出，夜伴星辰而归。元翊清的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想要一探究竟，可是又担心得到的结果会让自己难以接受。

夜深人静，元翊清在院外点着烛火。陌离秋踏着深重的步伐回到长尘宫，看到元翊清，像前几日一样，她的头抵在元翊清的胸口，宛若想从他那里得到撑下去的动力。

元翊清温柔地拍着她的背，“离秋，这几日你都去哪了？”

陌离秋下巴抵在他的胸前，抬着头看着他，“我找书易他们抓鱼了。”深怕元翊清不相信似得，眨巴着那剪水盈眸。

元翊清心知她没有说实话，但又不忍心再追问她，只好装作信了她的话，“好，累了吧，先用膳吧。”

“可以不吃吗？”陌离秋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不可以，你这几天清减了许多，师兄准备了你爱吃的。”元翊清摇了摇以示拒绝，见她还在犹豫，故意吓唬她，“你要是不吃的话，明日就不准出门了。”

“好吧”陌离秋知道躲过去，只好故意拖慢速度跟在元翊清的身后。

长尘宫内烛火通明，元翊清同陌离秋相对而坐，元翊清为她夹菜。

陌离秋一脸委屈地看着元翊清，在做最后的挣扎，“师兄，我想起来了，回来之前我已经用过膳了。”陌离秋一说完，急忙起身想要逃离。

“坐下”

陌离秋听到元翊清语气多了份严厉，只好乖乖地坐回原处。看着碗里的饭菜，她有些左右为难，方要伸出的手又放了下去。

元翊清注意到了她的小举动，起身蹲在她身边，刚一碰到陌离秋的手，就听到她发出“嘶”的疼痛声。

元翊清放开她的手，看着她强忍着痛，努力地挤出笑意，他心中一疼，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随后他握上她的手腕，陌离秋却想要挣开。

“别动”元翊清的语气虽然比方才更加严厉，但是也多了份心疼。

陌离秋怕他会生气，只好一动不动地坐着。

元翊清握着她的手，只见她的指尖泛着血迹，十指已是红肿不堪，他的眼底满是怒意。

“谁干的？”

陌离秋急忙摇头否认，“跟别人没关系，就是抓鱼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元翊清自然是不相信她的话，可是他不想逼迫她说出真相，只好隐气眼底的怒意，满脸疼惜地拂上她的脸。

陌离秋生怕他担心，她忍着痛，装作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在裙衫上探试手上的血迹，“不出血了，师兄，不疼的，真得不疼的。”

元翊清握上她的手，阻止她伤害自己，他轻柔地摸了摸她的手，随后他将仙力输到她的指间。

陌离秋感觉有股仙力在自己的指间游走，那股仙力很温柔，就像师兄那样温柔，但是又有些酥痒，她不由得想缩回自己的手。可是她的手被元翊清握在手中，她只好忍着酥痒。

待到陌离秋手指的红肿消散了，元翊清才撤去仙力。

陌离秋动了动手指，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看着完好无恙的手指，一脸开心地抱着元翊清的脖子。“师兄，你真好，要是以后你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陌离秋的依赖扫清了这几日元翊清的不安，他的离秋还是之前那个单纯无邪的离秋，他扬起嘴角，露出了这几天最舒心的笑意，“师兄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陌离秋听他这么一说，加重了抱着他脖子的力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心底有一股她不懂的情意流过。

朝日初上，陌离秋带着倦意出门，全然没有发现跟在她身后的元翊清，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华师尊想要跟踪一个人，除非他让人发现，不然还真得没能人发现他。

陌离秋穿过大半个太华，随后见她朝走向山下的方向。

元翊清看了看陌离秋身后的太华池塘的方向，心想着这丫头果真在骗他。

陌离秋在山下的一处空地停了下来，四周查看了没有人，她从草堆里拿出事先藏好的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一把古琴，随后她席地而坐，将古琴放在膝上，准备好后轻轻地拨动琴弦。

元翊清听出来了她弹出的音律是前不久自己弹过的，当时他只弹过一次，没想到她就记住了旋律，还一个人偷偷在这里练。看来她手指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了，不过让他不解的是，如若她想学，自己必定倾囊相授，实在没必要一个人偷练。

陌离秋一练就练了很久，刚好的手指又传来疼痛感，她强忍着继续练习。随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抹淡蓝色的衣角，她停下来抬头看过去，只见元翊清神情淡淡地看着她。她以为元翊清生气，低下头不敢看着他。

元翊清蹲下身，拿开她膝上的古琴，“想学琴？”

陌离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扁着嘴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想学？”

陌离秋在心中做了一番挣扎，随后点了点头。

“不想学为何在这里练琴？”

陌离秋抬起头看着他，“因为师兄会弹琴。”

陌离秋的回答让元翊清一愣，随后才反映过来她的话，因为自己会弹琴，所以她才努力地练琴，她做这一切是为了自己。

“那以后师兄不弹琴了。”

陌离秋听到他说不弹琴了，心里一急拉住他的衣袖，摇摇头，“不要，师兄弹琴可好听了。”要是以后都听不到师兄弹琴了，那得多遗憾呀。

陌离秋的夸赞，元翊清很受用，“那以后师兄就弹给你听，你不想学就不学了好吗？”

陌离秋低下头想了半响，摇了摇头，“不要，我想成为我师兄想要的样子。”

“师兄想要的样子？”她的话让元翊清不解。

陌离秋咬着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师兄自己的心事，“师兄之所以对我好，是因为喜欢千年前的离秋，不是喜欢现在的离秋。”

原来这就是她的心事，她在担心自己对她的好是因为之前的离秋，

“可你就是离秋呀。”

陌离秋再次摇了摇头，“我虽然是离秋，可我不是之前的离秋，我不会弹琴，不会练剑，我什么都不会，可是那个离秋什么都会。”如果有得选，她也希望自己什么都会，这样师兄就不会不要自己了。

元翊清看着可怜兮兮，又很委屈地陌离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几天不开心就是因为这个。”

陌离秋点了点头，“嗯”

“傻瓜，离秋现在就很好，不用做任何改变。”元翊清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这几天自己算是白担心了，自己一度以为她是不是要被哪个臭小子给骗走了，如果真是这样，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杀了那个臭小子。

“可是我愿意成为师兄想要的样子，师兄相信我，我可以的。”陌离秋难得一脸认真的神情。

“离秋，你能好好活着，就是师兄最想要的。”元翊清将一脸听不懂，满眼疑惑的陌离秋揽进怀里，“不管离秋现在怎么样，或者将来什么样，师兄都喜欢。”

陌离秋听着他的话，眼底的不安尽数隐去，她一脸开心地抱着元翊翊，心想着师兄喜欢现在的自己，那以后就不用练琴了。

“回去吧。”元翊清揉了揉怀里人的头发。陌离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元翊清宠溺一笑，“该用午膳了。”

听到这陌离秋急忙起身，看到元翊清脸上的笑意，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地上的古琴，元翊清右手一挥，古琴便化成一道淡白色的光圈消失不见。

元翊清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陌离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还放着一堆的乐器，还各不相同。

“这是？”

陌离秋背着手，踢着草，有些尴尬，“我这不是担心自己不适合练琴吗？所以多准备了些乐器，想着能不能找到趁手的。”

元翊清忍不住扶额苦笑，随后又右手一挥，那些乐器也化成一道淡白色的光圈消失不见。

陌离秋追上元翊清的步伐，担心他生气，一边走着一边解释，“师兄，我试了一下，觉得竹笛还不错，虽然我还不会吹完整的曲子，还有那个萧也还行......”

元翊清放慢脚步，让她跟得上，静静地听着她的话。一红一蓝的身影交汇在一起，伴随着阳离秋的声音，回到长尘宫。

元翊清正在房中修练，门外传来急促轻快的脚步声，还有陌离秋急切的呼唤声，“师兄，师兄......”他不由得嘴角上扬，离秋的心事总算是放下了。

长尘院内，陌离秋难得有兴致在练剑，元翊清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就算练错了他也不指出，反正有他护着，她练不练都没关系，只要她开心就好。

一道黑色虚缈的气息漂进长尘宫。元翊清放下茶杯，朝着那道气息输入仙力，那道虚缈的气息变成一封信。

信上写着：师兄，我最近有事不能上太华，你替我向离秋道个歉，我答应带她去市集买柿子的事要推后几日，另外你托我找的绝音术已找到，附上秘籍，君恒。

元翊清一看完，右手一挥，那道气息消失不见。

陌离秋停下练剑，走到元翊清身边坐下，“是二哥的信吗？”

元翊清倒了杯茶给她，随后掏出手帕替她擦汗。“嗯”

“二哥说什么？他要来太华了吗？”陌离秋端起茶杯就喝。

元翊清替她又添了杯茶，“他说有事不能来了。”

“师兄，二哥放我鸽子。”

“他呀，经常这样，你习惯就好了。”

“还是师兄对我好。”陌离秋靠在他的肩膀上。

“嗯”元翊清一边喝茶，一边点头同意。

身在魔都照顾洛念真的冷君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自认为这是陌离秋在念叨他，自然想不到这是元翊清在编排他了。

一道道闪电划过太华上空，刺目惊心，一声声雷鸣在黑夜咆哮，震耳欲聋。淅沥沥的雨打在屋顶，发出凌乱的旋律，这样的夜，注定是难于入眠。

陌离秋躺在床上，梦中又出现那些血腥的场面，她被一团团怨气吞噬着，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陌离秋惊叫着坐起身子，看着四周是熟悉的房间，才稍微安下心。随后又一声雷鸣伴着闪电，响彻太华。陌离秋一脸惊慌将脸埋在臂弯，蜷缩在床角。

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元翊清快速走进房间，看到惊慌失措的陌离秋，把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着。随后，他右手一挥，运动仙力，推动绝音术，一道淡白色的圈笼罩着这间房间。

陌离秋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或许是雷声被阻隔的原因，她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元翊清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离开，刚一走出房间，他的嘴角流出血迹，他自己知道，这是遭到了魔界秘法绝音术反噬的结果。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回头看了看睡得正熟的陌离秋，嘴角微扬，随后关上门离开。

昨夜虽然是电闪雷鸣，磅礴大雨，但今日便是晴空万里，太华因昨日雨水的洗刷，更添一份清新。

陌离秋伸着懒腰走出房门，看到元翊清和冷君恒坐在院子里喝茶，陌离秋急忙跑到他们身边，“二哥你终于来了，快带我去出去玩，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都闷坏了。”

冷君恒放下茶杯朝她使了个眼色，“走”

陌离秋，冷君恒急忙起身，两个人刚想离开，发现元翊清还坐在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要不叫上师兄，他不去的话，没人付银子。”冷君恒，陌离秋两个人小声地嘀咕。

“二哥不是说带我去市集买柿子吗？你怎么不带银子？”

“你二哥这不是穷吗？”冷君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陌离秋委屈地低下头，冷君恒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脸讨好的笑意，随后陌离秋认命般的走向元翊清，拉起他衣袖的一角，一边摇晃，一边撒娇地唤着他，“师兄”

元翊清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弹了弹她的额头，“只许一次”

“师兄，你太好了”

看着陌离秋挽着元翊清离开的背影，他有一刻的恍惚，到底是先提出带离秋出去玩的。

练武场外，萧丹樨长执长剑，不时地看向练武场路口，沐长风小跑到她身边。

沐长风一脸歉意道：抱歉，丹樨师妹，有点事情耽搁了，让你久等了。

萧丹樨并不在意地笑道：我也是刚到不久。

“对了，你找我有事？”

“我有一招不太明白，所以想向你请教。”

“这事呀，谈不上请教，互相切磋吧，练武场？”沐长风眼神示意练武场方向。

萧丹樨点了点头，两个人并肩走向练武场。

黑袍裹身，黑衣人来到暗室，借着微弱的烛火，只见屋内还有个黑衣人，他背着进来的黑衣人，负手而立。

“太华的离秋仙上，只要有她了，你所求之事才会有希望，你可想清楚了？”背过身的黑衣人的声音呕哑嘲哳。

方进来的黑衣人抬起头，目光清冷而又坚定，脸上蔓延的痉挛，恐怖狰狞，“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

“既然你决定了，那便去吧。”

黑衣人转身离开，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呕哑嘲哳的声音，他停住脚步。

“记住，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她可等不了多久。”

随后黑衣人绝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