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疯狗
柑桔小区的电梯和传统电梯一样,银色四面银光的。此时的银光壁上,到处都是血,东一块西一块的,跟有人拿手抹上去似的。
电梯里,一个穿着浅蓝色水洗牛仔裙的大肚婆正仰坐在地上,双腿叉开,一大滩血将她下身的牛仔裙染的绯红。
她面色惨白,形如鬼魅。
似乎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牙齿咬着嘴巴,恨恨的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怨鬼索命呢。
我赶忙跑上去扶她:“你怎么样?”
她被我搀扶,居然站起来了,伸出一只带着福宝银镯的手,有气无力的指了指电梯下面:“我是17楼的住户,你能扶我回家吗?”
“不行啊!”
我一看电梯里的木地板也被她下身流出来的东西染的绯红:“你流了好多血,要去医院,不然宝宝会保不住的。”
她一听,瞪了我一眼。
我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她因为痛才做出那个表情的。
半晌她才缓缓道:“我老公很严格的,平时不许我出门,要是知道我私自去医院肯定吵翻天了。你扶我回去吧,我老公在家,他会送我的。妹儿,麻烦你了。”
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她态度坚决,她又还能行走似乎没看起来那么糟糕,只好按了按17楼的按钮,将她送回家去。
刚才电梯从1楼直上18楼,估计就是这带福宝镯的女人在电梯里痛的无力出去,这才到18楼求助。
既然她坚持,我只好送她回17楼找老公了。
巧的是她们家住17楼4号房,也就是说正好在我租的房子下面。那我几乎每天晚上听到那个和男人吵着要出去的女人,就是她咯?
按了门铃,里面半晌没动静。
“怎么会这样啊?”
我赶忙扶稳了身边的女人,才问:“你们家是不是没人啊?”
女人虚弱的摇摇头:“有人,一会儿就开了。”
跟能看到似的,她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材高大,穿黑衬衫的男人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你找谁?”
“老公,”
女人看到男人,那只带着福宝镯的手赶忙朝他伸了过去。
高大男人见女人手上全是血也吓了一跳,赶忙跑出来扶住她,出来时,却还不忘将身后的门轻轻掩上,生怕人看到屋里的场景似的。
男人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他的眼眶大大的,黑眼珠却极小,四白眼瞪着人的样子有些可怕:“你谁呀?!”
女人生怕男人为难我似,赶忙一只手挂在男人的脖子上,一只手指着我,福宝镯上的葫芦小铃铛摇的叮叮响:“老公,刚才我电梯里出血了,是这个小姑娘帮了我。”
男人的脸色才缓和些,对我说了声:“谢谢啊!”
跟着一个公主抱将女人揽在怀里,就要转身进门。
女人却赶忙制止他:“等一下。”
又看向我,她这会儿似乎也缓过来了,语气和蔼了不少:“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帮了我,我想好好感谢感谢你。”
“不用客气了,”
我赶忙摆摆手:“你这个样子谁看到了都会伸出援手的,不用感谢。不过认识一下还是可以的,你们叫我小肖就可以了。”
女人却眼前一亮,对男人说:“小肖,跟我还是当家子呢!我也姓肖,肖祎。”
“费祎登仙,尝乘黄鹤而忘息返,好美的名字,”
我称赞了她几句,刚想说自己叫肖泱泱,却想到个事:“不过你流了好多血,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为了以防万一”
男人一阵不耐烦的声音:“行了,说那么多干什么?一个陌生人。”
说完又把门打开,不由分说挤了进去。
什么人呐这是?
怎么那么没礼貌。
那门依旧和他出来时一样,只开了一条小缝儿,也不知道他抱着个孕妇怎么挤进的。但我依旧透过那条小缝儿看到,屋里黑漆漆的,连个灯也没开不说,似乎还有股子怪味儿从屋子里吹出来。
那味道刚开始有点像鸡蛋壳内壁的粘液在垃圾场呆了一天后的臭不可闻,跟着就是一阵烧纸的味儿,有点像逢年过节时上坟烧纸和放鞭炮那味儿。
加上他们家门口也黑漆漆的,连个声控灯都没有,确实有点儿诡异。
不过我又转念一想,城市里有些人喜欢在煤气灶上烧猪肉燎掉猪皮上的毛,估计他们家在燎猪肉吧,也就释然了。后来想想,我实在太单纯了。
正在我松了一口气转身要走时,却被面前一个人吓了一跳。
一个老头儿站在身后,干瘦的似乎只有皮包骨似的,一双眼睛绿莹莹的,眼珠子凸起仿佛要随时从眼眶里暴出来。
他一双眼睛直直瞪着我:“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见他这么凶巴巴的,生怕他把我当小偷,赶忙指了指肖青雪家的大铁门:“我刚才送他们家女主人回来.”
“你说什么?”
老头儿似乎耳朵不好似的,伸出枯枝般的手放在耳朵边:“从哪儿回来?你是不是来偷东西,提前踩点?”
“没有啊没有啊!”
我赶忙解释:“我真的是送一个孕妇回来的。”
老头儿似乎听明白似的,突然咯咯笑了:“你扯谎也不打听打听,这个房子空了好多年了,哪儿有人住啊?”
跟着一边用钥匙将肖祎家边上那扇门打开,一边指着我的鼻子警告:“别想着踩点儿偷东西啊我告诉你,我大儿子是警察,二儿子是这个学校的法律学讲师。抓到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退进屋内,一把将大门带过去。
大铁门带着风力,发出震耳欲聋“砰!”的一声响,差点没把我心脏病给吓出来。
这老头儿是不是有精神病?
人肖祎家明明有人住,她和她老公都在,我在他们楼顶还经常听到他们说话,怎么就没人住了?
这老头儿,耳朵和精神都不正常。
算了,还是先去寄快递吧。
去电梯口搭了电梯,到了十六楼,进来个老婆婆。
老婆婆穿着白禅衣,外面配一件青袄小褂儿,下身一件深藕色长裤。大方又不失礼,十分有品位。
她头发也和雪花一般白,脖子上带一串淡水珍珠链,整个人气质高贵,却一个劲儿的对着我打量,还笑眯眯的。
我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就开口问道:“老婆婆,你看什么呢?”
看她一脸慈祥的样子,我还生怕她说出一句:小姑娘,谈了男朋友没得?我有个大孙子介绍给你。
好在她并没有这么说,反而语出惊人:“小姑娘,你住在十八楼啊?”
我点点头:“嗯嗯,新搬来的。”
她就没再说话。
反而换了一种目光继续打量我,把我看了个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过了很久我才回明白过味儿了,那老太太的眼神分明是知道些什么,还透着怜悯,是看一个死人的眼神。
好像我们看电视时,预先被人剧透知道这个人要死了,觉得他好可怜啊的表情。
很快我们到了一楼,老婆婆说自己每天吃完晚饭都要下楼在小区里走一走,这样有助于消化和身体健康。
因为她要去中心花园,我们出了电梯就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她往左我往右。
才走出几步,只听一阵狗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只比普通泰迪大很多的杂交泰迪,棕红色,身上的毛卷卷的。灰头土脸的朝我跑来,一边跑一边叫的恶狠狠的:“汪汪汪儿!”
我从小就怕狗,小时候差点被一条中华田园犬追到河沟里淹死,还把我屁股咬了一口,又见这泰迪气势汹汹,赶忙转身要跑。
谁知那泰迪却饶过了我,冲我身穿着橙色工作服的清洁阿姨:“汪汪汪儿!”叫个不停。还呲牙咧嘴的,仿佛面前的不是清洁阿姨,而是能威胁她生命的洪水猛兽。
清洁阿姨面不改色,扫把一挥:“一边儿玩儿去。”
泰迪就依旧围着她,一边跑一边叫,仿佛见到充满敌意的东西,想冲上去也又有几分忌惮,只能汪汪汪叫个不停。
“旺财!”
突然一个胖胖的男生冲出来将泰迪赶到一边:“你疯了?前两天才吓到个小女孩儿,今天又对阿姨叫?我是不是两天没打你了?”
脏兮兮的泰迪一见自己主人来了,还骂了自己一顿,显然听懂了人话跑回胖胖男生身边,胖男生带着它经过我身边往回走时,它突然冲上来,对着我就咬了一口。
还好我闪的快,一脚将它踢开。
它却疯了似的,扑上来冲着我一个劲儿的“汪汪汪儿!”,要不是它主人拦着,恐怕得冲上来将我跟个布娃娃似的撕个粉碎。
“你遛狗怎么不牵绳啊?”
我把早已不满的话说了出来:“万一咬到人怎么办?”
“嘿!”
胖胖男生看起来挺和蔼的,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却面生横肉配大小眼,实际是个很容易情绪失控的暴躁人,一听我这么说顿时也不乐意了,指着我:“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我牵不牵绳要你管啊?”
遛狗不牵绳还有理了。
没等我还口他对我又是一阵凶:“看你这小姑娘长的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么尖酸刻薄呢?狗狗那么小,还用绳子套着你忍心吗?小小年纪,心怎么那么狠啊?”
天,你那狗都快赶上一只半岁哈士奇了,也不知是什么杂交品种,那叫那么小?还有我不就叫你遛狗牵个绳,怎么就心狠了?
我也来气了:“这里是公共场合,经常有孕妇和小孩儿,有点公德心好吗?”
“我怎么没公德心,我怎么没公德心?”
胖胖男生一听我这么说,跟炸药包点着了似的,冲着我一通嚷:“我牵不牵绳要你管啊?不就冲你叫了两句吗?至于不依不饶的吗?”
他那泰迪也跟知道我们吵架似的,冲着我又是一通嚷嚷,真是物仿主人。
那泰迪更是穷凶极恶,叫到激动处以为我欺负它主人,冲上来就想咬我,我毫不留情,一脚将它踢开。
它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凶,赶忙跑回胖胖男生身边委屈的低声呜呜。
我没理他们,转身便走。
走出老远,却没听到胖胖男生小声对狗说话的声音:“旺财,你不用救她,她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好像你是狗,这么说有点不太恰当,总之你以后看到不要管她就行了,她被那两个盯上了,你要是多管闲事,小心连你的狗命也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