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去闲: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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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写给二十五岁的自己和他们

写给二十五岁的自己和他们

我是一个注定要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人。似乎连我的出生都是一种错误。父母离异,两边都不受待见的我似乎就是那个被人弃之若蔽履的废物垃圾。

我渴望得到别人的承认,所以桩桩件件如履薄冰的一次次滑倒又站起来,我自来矛盾。自那记事起就被父母抛弃的决绝。自那少时便不知道父爱母爱是何物的可悲境遇。事到如今我还是在同情那个少年时的自己,究竟要忍受多少冷眼嘲笑才能成为如今的我,才能将我从那座看不见边际的深渊之中狰狞爬出。然后受着冷眼嘲讽,活到如今。只能是我的爷爷奶奶和我的几位老师了。

今年我就要二十五了,周岁的二十五,虚岁的二十六。中国人惯常将一个人的年龄往大说,反而显得多一岁成熟多一岁稳重。可能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哪天那夜出生的。因为知道的人根本不在乎。那就是我的“父亲”“母亲”我的来到对于他们想来不是什么喜悦的事情。他们各自心怀鬼胎。可能我爸还有些初为人父的欣喜。至于我的“母亲”想来我这个降生的生命对她来说就是不可预测的。

从我知事起,好像小镇每个都认得我,知道我的遭遇,知道可悲的我还没有知事明白,就已经要接受没有“母亲”的命运。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父亲对我照样是寡言少语非打即骂。对儿时和他的记忆无非是自行车钥匙丢了被扔在水渠边,拿起柳条的一顿毒打,和青春期时被他逼迫的自残甚至想要自杀。那时候我似乎真的很喜欢小刀刮破肉体的尖锐感觉,至少比起他给我的少了一点。直到现在他还要跟我摆那副当爹的臭架子,而我会一次次的大声斥责他:“养我长大的人不是你,是我的爷爷奶奶。如果你养我我早死了。”我就是这样的尖酸刻薄的对待我的“父亲”质问着他灰白的头发。他曾在一个寒冷的雪夜里,玩着扑克昏天黑地,独留我在锁着的房门前四肢僵硬。所以我厌恶麻将,厌恶扑克,厌恶骰子。厌恶那场雪夜里让我寒冷的一切。我尖酸刻薄,又记仇任性。我知道我糟糕的性格,所以我尽量不去和他说话。以保持我身为儿子的气度。可惜我没有气度,你如果在我们村头大能够天天看着我和我那个爹的对骂。村里人说他苦重,可这一切又是我造成的吗?他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医生,厨师。可惜中道崩殂。更可惜的是他也不是鲁迅先生孙中山先生可以弃医做些其他的。我看着他旧房间里已经散碎的古龙小说。原来他也爱看这些。他也曾是个想要侠义的人,可惜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养不好……我给他还了几万的贷款,陆陆续续又给了他几万。我自觉仁至义尽。也想让他少与我谈些爹味主义,我很厌烦。

我的“母亲”,其实看见她我是最矛盾的。因为往往看见她就是和她的新儿子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在一起,腻歪扯闲。我不想看这些东西。声讨的我像是个妒妇,我不能再理性。我从来都不理性。我听着别人告诉我“你那个弟弟”玩具堆满房间,众星捧月,是所有人眼里的宝。我不知道我那时候怎么想的,只记得被我继母(我爹后来的妻子,后来也离婚了)告诉我后,十二岁的我不知道哭着跑了多远来到了姥姥家看了眼那欢笑的人群。他们发现了狼狈的我。我想逃,却被他们抓住,强迫着我去看他们的阖家幸福,欢声笑语,看那个注定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我拧巴而纠结,矫揉而造作。像是我从家哭着奔跑到了我“母亲”在的村子。然后哭泣着撕碎自己最后的倔强。我注定该是个悲剧的。命运一次次将我钉在墙上凌迟处死,一次次剜我的肉,剔我的骨。然后还要让我笑着。玩笑不出声来。他们就鞭打我,责斥我,辱骂我。我笑了,他们开心了。可我打心眼不开心。周围人讨趣的问我喜欢妈妈还是爸爸。幼时的我说我喜欢我爷爷奶奶。被我妈知道了。她朝我发动了最凌厉的攻讦。可事到如今我倒想问问,我凭什么喜欢你。你为了你的爱情放弃一段被安排的婚姻,无可厚非,可所有的一切为什么要由我来承担。我是个人,会哭会笑,会疼会痛的人。我不是任你们摆布的棋子木偶,可你们追求各自的幸福却让我被刀割斧凿的痛苦。这种日子我过了十几年,直到今天才发现身边周围已经几乎没有了那种别人看热闹又同情的复杂目光。可我就是个复杂的人,一直否定自己,质疑自己。一次次徘徊在一个牢笼里。

那次我直接跟我姥姥说,当初我妈喜欢的不是我爸是那个男人(我妈现在的丈夫)你们何必阻挠,何必抓住不放。一段被安排的婚姻注定就是悲剧。可这场悲剧不止是他们的也是属于我的。而且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要感受着别人那复杂的目光。其实即使是那些人略带善意的目光对我来说也是刀也是剑,也是凌迟我的刽子手。

我挣扎在泥泞之中,我不想问孰是孰非。我只想要活下去,不被人用复杂眼光看着的活下去。我一次次急赤白脸。一次次低声哀悼。直到今天我才懂得一些东西。一些我骨子深处的东西。是一种自卑,无可言状的自卑。我“母亲”生怕我拿了母系亲戚这边一分钱的红包。她恨不得在我所有亲戚在时把我藏起来,好掩饰我的过去。我对母系的亲戚大都不熟识,甚至见面都叫不出来名字的占九成。我忘了太多人的脸,唯独记得大年初一二时她催促我尽快回家时候的样貌,简直记忆犹新。她似乎害怕别人见到我,那时候我就在想,可能我就是她这一辈子的耻辱吧。也是她一生唯一的几个悲剧之一。我不是造成悲剧的什么,而我就是悲剧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