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W先生

在这个唯物主义的时代，W先生依旧是老家人眼里神一般的存在。他是那个年代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碰撞到了时代的激流，成就了如今的地位。

在他之前，他的四位哥哥和一位姐姐都被生活折磨得够呛，等他出生时，家里虽然还是贫瘠，但也能勉强过得去，加上后来唯一的姐姐出嫁得到的一笔聘礼，足够他能与上边的哥姐在文化程度上拉开差距。

第一次的高考他落榜了，在悬崖边打石头的父亲知道这个消息后递给他一把锤子，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干。那会儿他才十六七岁吧，握紧锤子的把手一直没动，等听到父亲不耐烦的催促时才有了动作。

那晚，他翻山越岭的来到姐姐家，向姐夫恳求，他知道的，姐夫有朋友在学校教书，他也有能力劝说父亲让自己复读。

五儿太小了，让他读吧！姐姐的开口动摇了姐夫的心思。

后来的一年，他每天都迎着月色赶路上学，然后披着星光回家学习。

他很努力，很努力的学，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即便父亲还是觉得读书无用，但他总想着跳出这个贫困的环境，这是他唯一的路。

第二年的高考，他考上了西南石油大学。那年的九月，天气已经转凉，父亲提着破烂的军棉衣将他送往火车站，进站时，姐姐塞给他几块钱让他去买一双布鞋换下脚上的草鞋。他点了点头，提着几根绳子绑着的棉被就上了火车。

后来，他的弟弟妹妹相继出生，但都没达到他的成绩。

他是一条由赖皮蛇变成的金龙，那些人都这么说，说他飞出了这个沙土窝。

再后来，他在大学遇到了家境优越的H小姐，他们相爱了，他也很少回去了。

毕业那年，他成为了国家项目的参与者，一下就由川内盆地飞向了繁华都市。他一下就被那座有着万里长城、紫禁故宫的大都市迷晕了，在某一天的升旗仪式的早晨，他看着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下定了决心——留下来。

他打了长途电话回去，那头的姐姐一下就哭了出来。她说，等你真的安好了家，她也想去看看首都的风景。

一切定下来都显得很快，H小姐的家就在首都，所以他的户口迁移很是顺利。

第二年的春季，他带着H小姐回了老家，见了父母兄弟姐妹，走的时候，他将早已准备好的钱瞒着父母悄悄塞给了姐姐。

又过了几年，他的女儿出生了，趁着满月的由头，他将老家的父母亲、姐姐、兄弟接到了首都。他带他们去爬长城、看升旗、游历圆明园、观看海底世界......那一年的像素还不见得好，但还是有一摞摞的黑白照片被存了下来。

再之后，他也很少回家了，即便回去，也没带上妻子与女儿。

一晃四十多年，他的头上已经出现根根白发，临近退休，他被委派到广东成立新的实验室。

也是在那里，他遇见了L小姐。

他不明白自己对L小姐抱有什么态度，她的靠近，他也没有拒绝。那会总是想起在家的H小姐，但也只是一瞬，便忘记了。

他将超市打工且只有高中学历的L小姐带到了深圳，让她进入了实验室，瞒着H小姐。H小姐可能也会起疑，所以提出要来实验室帮他，但他以屈才拒绝了。H小姐接受了他的拒绝，那会他或许抱有几分侥幸。

后来，他将姐姐的两个孙女弄进实验室，一个给他当秘书，一人只是研究生开学前的实习。他没想到，或许现在都不知道，俩人在他与H小姐的婚姻中扮演的角色。

女儿发现了他的婚外情，和他大吵了一架，他有些没忍住脾气，差点上手打了她，还好H小姐拦着。那之后，他与H小姐签署了婚姻协议，他明白该与L断掉了。

回深圳的第一天，他尝试着联系L小姐，结果L小姐失联。他有些坐不住，便翘了下午的班去她家找她，然后才知道H小姐向他的侄孙女要了她的微信，试图联系L。

他有些气恼，怕自己的破事被那两个小孩知道。

当天便打了电话回去找H小姐对峙，还好H小姐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那两个小孩不知道。

H小姐在电话那头哭，他有些烦，这场婚姻到最后他已经有些不在乎了，但他清楚，一旦因为这些破事离婚，他将是千夫所指。

于是，他接受了H小姐的建议，让那俩小孩搬过去和他一起住，看着他。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久，在L小姐和H小姐之间选择了H小姐。

他让秘书给L小姐寄过去一个包裹，然后躺在办公椅上想了好久。

还好，他还是老家人眼中的神，还是姐姐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