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记录册一本
明帝神秘一笑,把方文洲招呼起来。“你起来,朕又不会拿你怎么样?收好你的和婚书,跟朕走一趟。”说着,提起常服的下摆,转身往书架的后方走去。
方文洲赶紧揣好和婚书,也提起衣角,小跑两步跟上。
红松木的书架,上面暗雕着祥云纹,随着太阳光线变化,纹路的明暗也跟着变化。每层隔板上都带着暗金的圆珠,每一颗都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明帝伸手摩挲了一会儿,书架缓缓地向右移动,留出一道缝隙,能够走一个人位置。
明帝径直走了进去,方文洲跟在他身后。
走了几步隐约感觉到是一条暗道。随着暗门缓缓关闭,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可以知道明帝一定来了很多次,因为他走得很顺畅。
方文洲凭着感觉跟着,路面走起来很平整,伸手可以摸到的墙壁也很光滑,凉凉的。
除了二人的脚步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走了大约一百步的样子,明帝停下了脚步,再抬手摩挲了一会儿。突然,大门一开,眼前渐渐出现一片光亮,并不是很刺眼。
方文洲微微用手挡了一下,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普普通通的一间屋子,摆了两排架子,架子上不知是书还是卷宗。一眼望去,尽收眼底。
门边和屋顶的正中间分别坠了一颗拳头大夜明珠,光亮正是来源于这里。
明帝走到案几前,点燃了案角的蜡烛。
房间里这才一下子大亮起来。
方文洲看清了明帝的表情,一脸严肃,似乎在思索什么。他没有动,安静地站在门边。果然,明帝停留了一下,向后面的架子走去,翻腾了一小会儿,抽出一本册子。转身看见方文洲拘谨地站在门口,冲他招招手,“文洲,你过来。你看看这个,有没有觉得有些眼熟?”
说着,明帝把手里的册子递给方文洲。
方文洲赶紧走过来,双手接过册子。借着烛光,方文洲翻开册子,册子里大大小小夹了一些纸张,材质不一样。却有着相同的字迹,一看就是同一个人写的。再翻几页,有一个图案,很是眼熟。
“这个图案?”方文洲指着问道。
“前几天,你给朕的折子上描述的图案是否与之相仿?”
方文洲从和县回来,就把崔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上奏折报给了明帝。明帝按照他的描述,画了一个图案,想了好几天才想起来似乎在哪里见过。
恰好方文洲今日进宫,明帝才想着把他叫过来,问问看。
“回皇上的话,略有相似,但不完全一样。大体的结构是相仿的,只是崔硕臀部的图案外面的圆圈更多几层。”
明帝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皇上,您知道这图案的来源?”
“西域。”
这两个字在方文洲的脑海中不断重复,最近这几天,这两个字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乔画楼跟他说过的就有来自西域的万年章,还有崔硕身上的织云锦,包括他身上的这个图案。
不停地出现的这两个字,到底是蓄意安排还是只是个巧合?
“父皇在世的最后几年,西域众多部落反抗不断。这几年新的西域王庭已经建立,西北都护府也按照朕的旨意,优待于他们,这些年倒也都相安无事……”明帝说着,眉头紧锁,“朕犹记得那几年,战况惨烈,死伤无数。”
那时候,方文洲年纪还小,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只是在哥哥口中和史书上见过。只知道那一次,父亲再没有回家,哥哥带回来个小几岁的男孩,取名方耘笙。
那时的方文洲还偷偷想过,这个男孩是不是父亲的私生子,毕竟连一向坚强的母亲,都常常在夜里偷偷哭泣。
方文洲怕母亲受委屈,便处处找方耘笙的麻烦。
方秦氏跟方文澧教育了他好几次,方文洲都不知悔改,直到三年后知道了父亲死亡的真相。
方文洲的沉默让明帝误以为他在思念自己的父亲,“舅父他……你知道的,朕没有办法替舅父讨回公道。九州八十一部里的那些人,朕承诺给他们好生活,也包括当年在战乱中杀害舅父的人。”
“臣……臣明白。”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如果百姓能安居乐业,这也是父亲所希望看到的吧。
“所以,朕希望你能好好查一下那位乔姑娘的身份,毕竟她出现的时间也太过于巧合了。”明帝叹了口气,他实在说不清楚为何京城里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于西域有关的人事物。
“皇上,臣觉得有些证据再查得仔细,都不如放在自己身边更好观察。”方文洲狡黠地一笑,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乔姑娘医术高明,留在我母亲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听文澧说,有个方士预测了她的出现?”
“皇上,您也相信方士的话?”
“你不信?”
“当然不信。”方文洲撇撇嘴,这件事,从都到尾他都不信。方士的描述分明更像是根据乔画楼的样子编造出来的故事。只不过,这编故事的人跟乔画楼是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明帝赞赏地笑了一下,“朕知道你的意思了,这本册子你拿回去仔细研读一下,注意保密。”
方文洲愣了一下,这位皇帝表哥远远比看上去更加聪慧,手里掌握的信息也比他们想象得多,心思深沉的程度让他感到一丝凉意。
从寝宫里出来,方文洲整理了一下衣襟,把册子往袖子塞了塞,加快脚步向宫外走去。
日头已经偏西,偌大的皇宫,除了几个巡防的士兵,再无一人。秋天的傍晚,凉风扫过,卷起地上的土石,挡不住方文洲急匆匆的脚步。
驭马到家,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
因为方秦氏的昏睡,他们兄弟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用膳了。难得方秦氏下了地,特意在正厅等他回来,一同用膳。
方文洲爱干净,先回敬亭轩换了身衣裳,将带回来的册子藏好,才小跑到葳蕤楼。
方秦氏带着方文澧和马廷芳已经就坐了,却没见乔画楼。
“娘。”方文洲给秦方氏抱拳施礼,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没有问出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翠柳递过来净手毛巾。
方文洲抬头看了她一眼,既然她在这里,那乔画楼应该也在。
刚准备张口问,就隐约听见铃铛的响声,方文洲知道是乔画楼回来了。
一进门看见座位上的方文洲,乔画楼高兴地说道:“二爷回来啦,正好赶上我的枸杞雪参秋梨膏,去火开胃的,快来尝尝。”一边说着,手里一边在忙活着。
侯府里许久没有女主人亲自下厨的情况,奴仆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乔画楼丝毫不介意有没有人帮忙。自己拿起手中的勺和碗,舀了一碗秋梨膏,放在方秦氏面前。声音温和,轻声说道:“老夫人刚刚苏醒,不能吃太过甜腻的东西,所以我用的是蜂蜜和枸杞。如果不够甜,还请您暂时忍耐。”
铃铛随着乔画楼的动作响个不停,叮叮当当的,像一支小曲儿。
方秦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有遮不住的笑容,“好好好,谢谢乔姑娘。”
说着,伸手去接。
“有点烫,老夫人小心。”乔画楼照顾人很细心,一点一滴都加了仔细。
方秦氏看着乔画楼的样子,满心欢喜,顺手握住了她的细白的手腕。看着身边的小儿子,方秦氏努努嘴,“你坐到旁边去。”
又微笑地对乔画楼说:“这些粗活自然有人去做,来坐下说话。”
孔嬷嬷识相地拿过勺子,接过了舀糖水的任务。
“乔姑娘,你家中父母可在,还有什么亲人?”既然是儿子的未婚妻,方秦氏当然要问清楚,虽然她心中非常好奇这一对小儿女之间的故事。
“老夫人唤我画楼便是。家中父母早逝,我被崇山药谷所救,从小跟着师父学医术。师父他老人家见我可怜,也是尽心抚养,才有了今日的画楼。”
方秦氏一边喝着糖水,一边听乔画楼说自己的事情。
“既是如此,你二人的婚事,可否邀请你师父前来观礼?”
“师父常年在药谷闭关,不理俗事。我的婚事我自己就可以做主,只需给师父去封信即可。”乔画楼知道自己跟方文洲不过是做了一场戏,着实没有必要惊动太多人。
方文洲目不转睛地盯着乔画楼,仿佛想要看出一些什么端倪来。乔画楼的出现太过于巧合,巧合到让方文洲也不得不怀疑她的出现,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没想到这引起了方秦氏和马廷芳的误会。女人的心思总是细腻的,婆媳俩看见方文洲的样子,以为他对乔画楼的心思已经无法掩饰。
方秦氏高兴不已,他们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办喜事了。老侯爷走后,府中一直人丁稀薄,空旷孤寂。尤其是葳蕤楼,常年都是孔嬷嬷陪着方秦氏,冷冷清清,孤孤单单。
虽说马廷芳也常常来探望,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守规矩的很。礼貌地来,礼貌地离开。方秦氏虽然很喜欢她,可就是莫名亲昵不起来。
如今,家里有了个活泼贴心的小姑娘,方秦氏很高兴,脸上的笑容已经掩饰不住,眼神不住地在二人之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