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喜事一桩
“不是，我就是觉得没必要跟她计较这些。”乔画楼的声音越来越低，在偌大的房间里，显得她底气越来越不足。
“没必要？”方文洲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就是很生气。他是方家的二爷，他的妻子也必须被人尊重。关键这女人怎么能毫不在意呢，他大嫂马廷芳最是注重这些礼节，府里上下全被他大嫂管教得服服帖帖。
“二爷，我们两个人不过就是假装成亲，你不会还要我管教府上的奴仆吧？我做不来这些事情的。”乔画楼摆摆手，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了椅子旁，再没有位置可以退。
方文洲看着她的样子，像一只红着眼睛的小兔子，人一靠近，就不由自主地后退。
不想再吓唬她，方文洲缓和了一下语气，“你躲我那么远干什么？”
“二爷，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你身上好臭。”像是想起来什么，乔画楼皱着眉，用一只手捏住了鼻子。
经过乔画楼这么一提醒，方文洲才想起来他把乔画楼叫回来的原因。
“抱歉抱歉，你忍一忍，我先跟你说正事。”方文洲让乔画楼坐下，把他们一路上的经过说给乔画楼。
虽然方文洲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在描述事情的经过，可是乔画楼还是皱起了眉头。她伸手拉住了方文洲的手，担心地说道：“二爷，那那些人真的没有发现你们么？崔夫人也安全地走了么？”
说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自言自语道：“原来还有人的身上会散发出花香的味道，虽然我不喜欢这种味道。”
方文洲看着自己的妻子，其实也还是个孩子。
他悄悄回握住乔画楼的手，只是她好像没有注意到。那只小手软软的，指尖处有一点硬硬的茧子。方文洲忍不住摩挲着，姑娘家指尖上的茧子，很可能是绣花绣出来的。
方文洲看着她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惜。她是谁？她为什么来这里？
这是不对的，方文洲收回视线，他明明是个很警惕的人。收回手，掩饰般地说道：“娘子早点休息吧，娘既然醒了，我们的婚事就要操办起来。”
乔画楼愣了一下，仿佛才想起来这件事，“婚事一定要办么？和婚书不是已经签好了？我们之前不是约定……”
方文洲恢复了一张冷面孔，挑挑眉低声说道：“事情闹得越大，旁人才越好出手。”
乔画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跟着点点头。虽然她也是这么想的，就算方文洲不闹，乔画楼也打算闹一闹。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要用婚事闹一闹。
方秦氏苏醒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到了宫里。一同传来的，还有侯府要办喜事为老夫人冲喜。
侯府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
虽然前几天方二爷要成亲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可是毕竟没有人真的看见他的和婚书。如今消息从宫里传出来，怕是也八九不离十了。
不知有多少家贵女，今夜要无眠了。
明帝把方文洲宣进宫里。比起方文澧，明帝很少见这个小表弟。这个小表弟从小纨绔的名声，明帝也是有所耳闻，没想到自从供职刑部后，却干得有模有样。
前段时间进宫递了个婚书，明帝才把他留下，好好交流了一番。彼时，方秦氏还没有苏醒。
这回不一样，方秦氏苏醒，方文洲要娶亲，这对侯府来说算是双喜临门。
“文洲。”明帝遣散了宫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只剩下兄弟二人，“坐吧，咱们兄弟俩很久没有好好聊天了。”
方文洲环顾四周，偌大的寝宫里，只有他们二人。
按理说，皇帝的寝宫，外臣一般不得入内。尤其是成年的外臣更不可能靠近，连方文澧都没有进来过。
“皇上，您召臣进寝宫，于理不合。”方文洲不敢造次。方文澧跟他说过，方家功高盖主，为了自保，为人处世要低调小心。
“我们是兄弟，你又何必拘束。”这小子小时候进宫的时候，还哥哥长，哥哥短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拘束又讲理。“叫你坐，你就坐。”
话已至此，如果再推脱，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方文洲小心翼翼地坐下，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
“我们兄弟几人，何时这么生分了？舅母身体一向硬朗，这次莫名昏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还有，你上次送来的和婚书，朕还没有签字盖印。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你调查清楚她的背景了么？”
“调查清楚了，她是崇山药谷的首席弟子之一，这回母亲昏厥就是她救回来的。”方文洲挑了几句不是那么重要的信息，禀报给了明帝。
看着方文洲谨慎的模样，明帝叹了口气，“你对着我，也要这样公事公办么？我知道这几年我对方家算不上好……”对着方文洲，明帝说了几句对着方文澧都没有说出口的话。“我母妃走得早，如果我不刻意跟方家保持距离，唯恐方家会受到我的连累。”
这段故事，方文洲听方秦氏说过。姑姑方氏曾经是圣宠一时的贵妃，却也逃不过遭人暗算的下场。为保方氏一族安稳，姑姑的墓最后留在了方家。宫中抹去了所有关于她的记载，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回事，没有这样一个人。
可是明帝知道，方家也知道，也只有他们知道。
偌大的寝宫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高高在上的明帝即使用了“我”，也还是不显平易近人。
方文洲低下头，抿抿唇。母亲跟他说过，不可与宫廷中人关系过于密切。方文洲虽然从小混迹市井，但对母亲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罢了，你每次来都如此拘谨，朕也不勉强你。只是你这婚事，按理是不能任你自己挑选的，更别提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明帝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表弟心里藏了很多心事。他想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这个小家伙也不会一下子变成这样子。
方文洲不知道明帝心中在想什么，抬头看着他，想要辩解一二，“皇上……”
“哎……”明帝伸出手制止了他，“前几日皇后还跟朕提了，说廷芳有位闺中好友，与你年纪相仿，叫朱……朱什么秋。”
方文洲皱皱眉，这位朱姓小姐，他听说过。每一次同聚在母亲的住处时，马廷芳都是朱鹂秋长，朱鹂秋短。
“臣只想迎娶乔姑娘。”方文洲拱了拱手，重复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朕不答应呢？”
“一般人家的和婚书不需要皇上的亲笔朱批。”
“你是一般人家么？你哥哥是宁安侯，你是刑部侍郎！”明帝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子上青花瓷的小茶杯跟着晃了晃。
“那臣可以辞官离家。”
“你……”明帝“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方文洲的鼻子大骂，“无知小儿，在这里大放厥词。那女人什么来路你都不知道，还敢说非她不娶？”
“她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需要你以身相许？能救舅母一命，那是她的福气，给些金银财宝打发了便是！”明帝挥了挥衣袖，最终还是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皇上就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方文洲也着急了，口不择言之下也顾不得礼数。只是话一出口，方文洲自己也愣住了。
听见他这么说，明帝也是一愣。毕竟这江山，着实有方家一份功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这江山给了方家，他们家也是能接得住的。
老侯爷还因此把命留在了战场。
二人自知这个话题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便都安静下来。一时间，偌大的寝宫又陷入到鸦雀无声之中。
“朕也没说不同意，只要是你自己想好的，也没什么不可以。”明帝缓和了一下语气，他知道方文洲是无心的，“这样吧，既然是给舅母冲喜，那一份也是冲，双倍也是冲。朱家那姑娘，朕听皇后说过，蕙质兰心，博学多才，也适合做当家主母。再说，朱家也算是……”
明帝的话还没有说完，方文洲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皇上，方家世代习武，没有纳妾的习惯。臣既然已经认定乔姑娘为妻，西苑的主母自然也是她。”方文洲据理力争，言辞中颇有几分不讲道理的泼皮样子。
“方文洲，这里可不是你的市井街头，由不得你说想娶谁就娶谁。难道你想抗旨不尊么？”
“皇上，您叫臣到您的寝宫来，不单单只是为了跟臣理论到底娶谁家的姑娘吧？”方文洲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突然岔开话题。
寝宫可是历代皇帝休息的宫殿，若非是私密大事，怎么可能将外臣请到这里来？只不过，方文洲左思右想，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
“哈哈哈哈……”明帝停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呀你，这个脑子果然好使……”
一般人，在皇帝的威严下早就自乱了阵脚，哪里还有心情考虑他真正的目的，这方文洲还算沉得住气。想到这里，明帝伸手把和婚书递给他，“和婚书可以给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情。”
方文洲看着突然变脸的明帝，赶紧起身下跪，伸手接过和婚书，“臣任凭皇上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