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是如何传入中国
西元六十四年的一个夜晚,东汉明帝在洛阳城的寝宫,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一名身材巨大的金人,头上顶著白光,在皇宫里飞翔穿梭。
那时的人们若是晚上做了奇怪的梦,第二天都会找人来释梦或者圆梦,皇帝的梦尤其需要给予合理的解释。明帝第二天早朝时,将自己的梦作为大臣们议论的主题。博学的大臣傅毅上奏说:“臣听说西方有神,名字叫佛,就像陛下梦见的那个样子。”明帝听了之后非常高兴。
为了圆梦,他派遣大臣蔡惜、秦景、王遵等十八个人一同前往西域寻找,蔡、秦等人西行至大月氏国,也就是今天的阿富汗境至中亚一带,遇到了高僧迦叶摩腾、竺法兰,于是他们邀请两位高僧到中国,高僧们欣然同意。于是,一行人用白马驮载著佛经返回。佛像于永平十年(西元六十七年)到达京城洛阳——这就是中国佛教史上第一次“西天助经”。
汉明帝最终寻到了西方佛的踪影,圆了自己的梦,异常兴奋。他先安排两高僧暂时住到原本专门负责外交礼宾事务的官署——鸿胪寺,第二年又下令在洛阳城西雍门外、一点五公里远的御道之北,专门修造了一座僧院,为纪念白马驮载的佛经,就将僧院命名成白马寺。
其实,“寺”本是中国古代官署的通称,因为这两位高僧初来中国时住在鸿胪寺,僧院也就跟著称作寺;没想到的是,这一借称后来竟成了中国僧院的泛称,而原本的官署反而不再称为寺了。
这些是关于佛教如何传入中国的较早文献记载;但更早的时候,佛教到底是透过什么样的途径传入中国的呢?至今仍旧是一个尚无定论的历史之谜。
佛教图像的来历
据史籍记载和关于遗迹的研究,人们一直认为源于印度的佛教图像,是沿著西域的古丝绸之路,由万里流沙的亚洲大陆腹地一程又一程被骆驼驮到中原。
新疆是西域古丝绸之路必经的地方,出土了很多佛教的古文物,其中最著名的应该是一九五九年,在新疆民丰县北尼雅遗址旁边的一座墓。这是一座夫妇合葬墓,在里面发现了两块白地蓝色蜡缬的棉布,其中一块的左下角上,印著一个长宽均为三十二公分的方框,内有一个半身菩萨像。在菩萨的头后面有光,其身体的后面也有背光,上身赤裸,手里拿著花束。
新疆种植棉花远远早于中原,那么这块棉布,即使不是鄯善本地所织出,也应当是西域某地制造出来的,因此上面的菩萨像表现了那一带当时的艺术风格,毋庸置疑。
与中原东汉的佛教图像相较,可知这个菩萨像具有浓厚的希腊犍陀罗风格。在佛教东传的过程中,还曾留下了其它不少造像的遗迹,第一,西元三世纪开凿在新疆拜城克孜尔的千佛洞。只可惜,这里的塑像已经随著岁月的流逝而湮灭一空了,但然就保存下来了许多精美的壁画;第二,就是西元三六六年开始筑造的敦煌莫高窟,里面的佛像和壁画内容丰富,又被较完好的保存,堪称是中国石窟艺术中最古老的“母窟”。佛教,就是在这场由西向东的“接力赛”中,渐渐渗透到中国。
孔望山摩崖造像
在中国最东边,临近黄海岸边,有一座摩崖石刻,能够质疑上面看似准确的观点,就是孔望山摩崖造像。它凿刻于东汉时期,比敦煌莫高窟要早两百年。在这里留下的这些图像中,有很多可以明确辨认与佛教相关,如有坐佛、立佛、佛涅檠图、舍身饲虎本生故事图等等。这当中最为生动的当属“佛涅类图”,当时的工匠利用了几块相连的青灰色断崖,在它们陡立的断面上,细心雕刻出了密集的人群头像,他们应该是在悲悼佛灭而恸哭的弟子。还有用肉红色石头雕刻出来的释迦牟尼侧卧像。一幅幅生动的佛教故事便留在了石崖上,使我们联想到释迦牟尼教化众生,化缘既尽,用一天一夜在婆罗树下讲完《大涅檠经》,然后右手支颐,安然寂灭。
当然,孔望山摩崖造像的主角其实并非佛祖,而是中国传统的神仙——西王母和道士。这恰好反映了佛教在最初传入中国时一种很尴尬的地位。在佛教传入初期,中国对它的认识不深,经常是从神的角度理解教义;再加上佛教的传播者为使佛教得以在中国流传,传教时会有意顺应中国原本的神仙思想,因此汉代人把佛和天界的神,一起当成保佑自己灵魂能够升天的对象,一起顶礼膜拜。当时的佛教还是处在早期的道教、神仙思想的附属品地位,所以孔望山造像中,释迦牟尼像也只能是西王母和道士像的小小陪衬。
一千八百多年后,一直静默的的孔望山摩崖佛教内容最终被解读了,另外一个更大的历史谜团却留给了历史学家:既然佛教是透过西域古丝绸之路传入到中国,那佛教图像为什么越过西域、河西走廊和中原,首先在中国最东部的天涯海角显现法身呢?又为什么恰恰是孔望山呢?……人们不得不再次翻检历史,才发现:孔望山所在的地方是汉代临朐县的一个国际港口。由孔望山沿东南沿海航行,就进入了印度洋,这可以说是一条完整的海上丝绸之路。普渡众生、救苦救难的佛,可能就是如此凌波踏浪,一路远航,在风的推动之下,比那些需要去穿越流沙的陆地上传播者提前登上中国。
早期佛教如何来到中国
当人们把较的目光投在西北和东南时,也有学者在中国的西南境发现了佛教初传入时留下的痕迹,这就又形成一种看法——早期的佛教是透过西南丝绸之路传进中国。
四川是西南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崖墓是四川这一地区所独有的墓葬形式,在崖墓里出土过很多反映佛教的画像。比如四川乐山城郊的汉大型麻浩崖墓里,其中间一后室门额的位置上,有用浅浮雕技法刻出的一尊坐佛像。该佛像高有三十七公分,头带光,跏趺坐,手施无畏印。佛像高居在门上,几乎接近房顶,处在受供奉的位置上,它的形态是模仿外来佛像。
摇钱树是汉代四川崖墓特有的随葬物,学者把它看做是社树。社神象征土地神,用摇钱树随葬,说明墓主如同拥有私有财物那样子来控制社神。也有学者认为,摇钱树在汉代是与道教崇拜有关的一种特殊器物,把佛像铸在摇钱树上,有用财富来娱佛的意思,此做法到今天还椅子流行在云南一带的寺庙佛事活动中。虽众说纷纭,但是汉代的摇钱树以及陶座本身是象征受礼拜、受供奉的神物,这一观点一致。随著佛教从西南丝绸之路传到中国,摇钱树上就相应出现了教的图像,这表明当时的人们已把佛当做来供奉的对象之一了。
佛教传到中国,到底是在陆上穿越了流沙,还是乘著海风,还是翻越了西南的重重山岭,到今还是困扰中国史学界的一个重要问题。相信随著越来越多的史料被解读,越来越多的史迹被发现,最终这个问题也会得出满意的结论。
点击谜团——古代定居中国的犹太人是否完全被同化了
诚如法国汉学家沙畹(Chavannes)所说,所谓周代或汉代即有犹太人定居中国之说,只是揣测之词,要不就是牵强附会,要不便是出于宗教情绪,并无确切历史资料为凭。研究中、西宗教的中国学者,也认为犹太人在唐代入中国,大多数为了贸易,不见得是到来长期定居。
不过,明弘治二年(西元一四八九年)开封的《重建清真寺记》碑刻,历数犹太人的宗教信仰、“敬天礼拜”的纲领、尊孔与尊重中国文化,以及犹太人何时进入中国及开封等事项,却是较正史(《元史》)记载为早,并且为一般学者承认是犹太人何时到中国定居的可靠资料。弘治碑比对后来的正德碑、康熙二年碑所载犹太人人中国的年代虽不一致,但弘治碑较为早出,似更可信。弘治碑铭刻中有云:“噫!教道相传,授受有自来矣。出自天竺,奉命而来。有李、俺、艾、高、穆、赵、金、周、石、张、黄、聂……七十姓等,进贡西洋布于宋。帝曰:‘归我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
既然有“归我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等字句,并且由皇帝说出,自然是有大批犹太移民前来定居。宋代汴梁(今天开封),是当时世界一个经济、文化中心,人口约一百万。犹太人向宋帝进贡西洋布,似可证明是初次到中国来经商。西洋布就是棉布,产于十四世纪,中国人尚未种棉,因此犹太人进贡棉布,也从侧面证明了弘治碑所记,犹太人于宋代定居开封并非无稽之谈。当然,个别犹太人入中国,也许在汉朝张骞打通“丝绸之路”之后,就曾有发生。
开封犹太人虽则采取移民“客随主便”的现实态度,他们仍可信奉犹太教,而由弘治碑“夫一赐乐业立教祖师阿无罗汉,乃盘古阿耽十九代孙也。自开辟天地,祖师相传授受,不塑于形象,不谄于鬼神,不信于邪术”等语看来,他们的确很熟悉圣经《旧约》;还有,这些人虽然定居开封,敬天礼拜的时候也始终奉行祖先遗下的“礼法”,例女口鞠躬、静默、鸣赞,礼拜时脱鞋、戴蓝帽、女人不戴头巾,面向西方圣地耶路撒冷等。至于开封犹太教清真寺所藏经籍,例如《五经》不依希伯莱文分为五十四卷,而仿波斯将其中二卷合为一卷,仅五十三卷,则似乎表明犹太进入中国前,辗转亦受其他文化或多或少的影响。也许流浪的犹太人已失国土,却还互相传授著宗教信仰,到任何可以容纳他们的地方定居。
不过,如德国哲学家康德所说,因为犹太人很早就具备成文及颇完整的宗教典籍,所以即使犹太人居于异乡,也不像别的群体那样,一旦进入别的宗教信仰地域,日久就丧失原有的宗教信仰。康德认为古今的犹太人即使在习俗、仪式不同的社会,仍然可以保持固有信仰。但以开封犹太人为例,康德总结出来的规律却不算完全准确。无疑,定居开封的犹太人既有经籍,复造寺院,更奉行祖宗礼法,可是他们采取了不是坚持而是权宜的方法,固有信仰好像作了部分修改。弘治碑说:一赐乐业教与儒教大同小异,而且“受君之恩,食君之禄,唯尽礼拜告天之诚,报国忠君之意”,似有别于原始犹太教信仰。至于开封的犹太人在宋室南迁之后仍以宋朝正朔为建寺的纪年,以及使用一些佛教、道教的辞句,诸如无相、净业、古刹、道一天真、幽玄、至妙等,也在在表示犹太人到开封来定居后不久,便开始被中国文化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