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讲 全面了解：强迫症的各类表现

本讲将根据强迫症的不同表现形式，进行分类介绍。介绍之前，有几点需要说明：第一，强迫症的表现形式五花八门，在此只进行较为宽泛的分类，本书会尽可能地将较为常见的强迫症状分类进行汇总，但很难完全涵盖所有强迫症状。第二，很多强迫症状之间交叉重叠，很难清晰界定属于哪一类，所以，本书接下来的介绍中有些部分会相互交叉。第三，有些求助者强迫症状较多，并不单属于哪一类，而是出现几种小类甚至大类的症状，也是常见现象。

洁癖类强迫症

首先，是强迫症的第一大类，洁癖类强迫症。洁癖类强迫症也叫不洁恐惧，术语叫强迫性洗涤。

洁癖往往分为两种：第一种，怕现实的脏，如怕细菌、病毒等。表现为不敢用手摸脏的东西、不敢睡宾馆的床单、走路怕踩到粪便等。回家后，要反复清洗。他们内心有个雪崩式推理过程，如“脏了，没洗干净的话，就会把脏东西带回家，可能就会碰到吃的，比如碰到枕头，脏东西可能就会进到我的嘴里，那可接受不了”。甚至由踩到狗屎，推测狗屎可能会进到嘴里，若不反复洗干净，那还了得？有的人并不是怕自己得病，而是怕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让自己的孩子得了病，那还了得？于是，他们会控制不住地反复清洗。

第二种，怕象征意义上的脏。比如，一想到与性有关的念头，就会觉得不好，就会控制不住去洗。或者，看到或想到不吉利的东西，如死人、癌症、报应等，会非常不安，于是反复清洗，直到完全放心为止。他们并非觉得手不干净，而是觉得自己的心不干净或身上被污染了。那怎么办？只好通过洗手来缓解这种不安，似乎通过洗手就能把自己内心的不干净或不吉利洗去。这类反复洗涤更像是一种强迫性仪式行为。

担心类强迫症

接下来是第二大类，即担心类强迫症，常见表现为：做了某件事之后，总感觉做得不够好，不放心，于是反复检查、反复回忆、反复询问等。这类强迫症又可以细分为五小类。

第一小类是反复检查。例如，出门后总感觉门没锁好，于是反复推门、锁门；离开某个地方，总怕丢东西，于是反复检查场地四周；考试过程中，总怕答案没涂对，于是反复核对，往往因此影响后面的答题。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会因小失大，但无法控制。也有人考试过后，总怕准考证信息没有写对，担惊受怕，直到成绩出来了，才能完全放心。

第二小类是强迫回忆。做过事情以后总不放心，要反复“捋”，从前往后想，想到完全清楚、完全到位才能停下来，才能开始做后面的事情。如果中间被打扰，仍要从头开始再捋一遍，直到完全放心为止。否则，就不能离开某个地方，或不能开始做某件事。也有人对做过的事成年累月地牵挂，直到下一个担心的事情出现，前面的担心才能丢掉。

第三小类是强迫性穷思竭虑。总钻牛角尖，会过度思考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否则就感觉有事没完成，放不下。例如，“为什么1+1等于2，不等于3”“人死后到哪里去了”等。我接待过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多年来，他总是纠结“人为什么会长白头发？我能不能搞个发明，让人不长白头发，只长黑头发？”“有些人为什么长不胖？”他反复纠结，到处问专家、查资料，依然解决不了这个困扰。实际上，钻牛角尖是正常的，偶尔想想没问题，但钻过头就成问题了。

第四小类是强迫性询问。具体表现为对做过的事不放心，总要反复询问别人，如问家人、同事等，别人肯定的回答才能让他安心。其实，他问的问题往往都很简单，自己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就是怕万一出错。我接待过一个做工业设计的小伙子，每次设计图纸后，总要反复问同事设计得对不对。奇怪的是，他不问复杂的，只问最简单的，如某个图例对不对。他的想法是，如果最简单的图例都搞错了，那其他地方的错误岂不更严重？

第五小类是囤积障碍。具体表现为，自己用过的东西，如没用的旧物件甚至垃圾等，都不敢轻易扔掉，总怕里面夹杂重要的东西。所以，扔掉之前，总要反复检查。来不及检查就囤积起来，等有时间再仔细检查，直至完全放心后才敢扔掉。长此以往，家里的垃圾越堆越多，甚至臭气熏天，也不敢轻易扔掉。

仪式类强迫症

接下来是第三大类：仪式类强迫症。这类求助者特别怕不吉利，或者怕自己犯错，遭受某种惩罚或者报应。仪式类强迫症可以细分为三小类。

第一小类，不吉利恐惧。认为某些物品、某些数字等不吉利，强烈回避这些物品或数字。越回避越恐惧，甚至连这些物品触碰过的物品、地方都觉得沾染上了某些不吉利。因此，回避的地方越来越多，甚至觉得每一个地方都不吉利，最后寸步难行。有的人在做一件重要事情之前，为了避免沾染上某些不吉利的念头，就会想办法把自己脑海里那些不吉利的念头或感觉全部排除，直到觉得完全排除干净才能开始做事。否则，就会觉得后面接触的东西或者做的事情也被污染了。有的人还会戴着某种护身符，以抵御不吉利的感觉。更有甚者会做一些动作，如推开、回击等，抵御某些敌人的攻击。别人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他人面前尚能控制，但独处时，就难以自控。

第二小类，强迫性仪式。比如，放某样东西，只能放在某个位置，或者只能正着摆，不能斜着摆；出门只能先迈左脚，后迈右脚。否则，总感觉不好、不吉利等。我接待过一个13岁的小男生，他走到街上时，如果对面的人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就受不了，一定要转身跑很远，超过人家后，再回过头，不经意似的“蹭人家一下”，这样才舒服。为什么？他觉得：“是那个人主动碰的我，而不是我主动碰的他。这样的话，他就可能会把他身上的霉运传到我身上。所以，一定要还回去，要不然就要倒霉了……”

第三小类，死人恐惧。有的人特别害怕与死人相关的东西，如黑纱、白花、骨灰盒等，回避与这些东西有关的任何场合。有的人不敢想死者的名字、回避死者祭日等。有的人甚至不敢看电视，就怕看到讣告之类的新闻。不小心想到了、看到了或接触了这些不吉利的东西，就通过反复做一些动作或某些程序如念念有词、反复洗澡等，来抵消这些不吉利带来的恐惧感。

注意力相关强迫症

第四大类是注意力相关强迫症。这类强迫症状的出现，多数与自我要求过高有关。当注意力被干扰，做事效率下降，自我表现不好的时候，求助者就很难接受。因此，对这些干扰会非常排斥，结果越排斥，干扰出现得越频繁，注意力越不集中。最后陷入不良循环，无法自拔。

注意力相关强迫症可以分为四小类。

第一小类，注意力不集中恐惧。这类求助者关注的对象是注意力本身，即总怕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越想控制自己的注意力，想把注意力拉回到当下，注意力就越不集中，越容易走神。注意力跑哪儿去了呢？求助者自己有时候也不清楚。有的是跑到周围无关的事物上，有的是跑到对自己注意力本身的监控上。越控制，用于监控的部分就会越多，用于正常生活的部分就会越少，以至于求助者自己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回注意力集中的自然状态。

第二小类，余光恐惧。余光恐惧，又叫余光强迫，指因排斥对余光里人或物的关注，反而过于关注余光而无法专注于“眼前”的恐惧心理。一般起始于对异性敏感部位关注的排斥，后可泛化为对同性或物体关注的排斥。常认为自己的余光或不自然的眼神会影响别人，会把别人的举动当成对自己余光的回应，陷入敏感与紧张相互作用的不良循环，常通过逃避交往缓解痛苦。余光恐惧者一般有自知力，有求治愿望，与关系妄想者是不同的。与人有关的余光恐惧者往往会逃避与人接触，表现和社交恐惧者相似。

第三小类，画面强迫。即越怕脑子里出现某些念头、画面、音乐等，脑子里就越会出现这些东西。最后，形成“越排斥，出现得越频繁”的不良循环。其中，不道德观念强迫最具代表性。比如，总怕自己出现某些性幻想或暴力的念头，越不让出现，出现得越频繁。我曾接待过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她十三四岁开始对异性有性幻想。开始时，脑子里会冒出和男明星拥抱、接吻等念头，她就觉得“太脏了，怎么会有这么糟糕的念头”。后来，这些念头的对象扩展到她表哥身上，就更难接受了。再后来，她最恐惧的画面出现了——念头的对象变成她的爸爸。“这是乱伦啊，怎么能有这种念头呢？”本来她成绩非常好，后来因为上课过程中也会冒出这些念头，所以不得不休学了。休学后外出打工，也不行，一边工作，一边冒画面，坚持了一个月受不了，只能回家。躲在家里，仍旧没办法控制那些画面的出现。可以想象，她有多煎熬！

第四小类，噪声强迫。有的人在学习、工作或睡觉时，特别怕周围有噪声，即使是很小的噪声如钟表表针的走动声，也会干扰他的注意力，让其寝食难安，总是觉得没有安静之所，到任何地方都不太满意。自己也明白没必要那么关注，却控制不住。其实噪声并不在外界，而在他的内心。

失控类强迫症

第五大类是失控类强迫症。这类强迫症以强迫性意向为主，主要怕自己失控，做出不恰当、不道德或不合法的行为。为了减少恐惧，他们会回避相关场合以及相关人士。然而回避了现实，却回避不了内心的恐惧，各种回避并不能让自己完全放心。失控类强迫可以细分为三小类。

第一小类，失控恐惧。怕失控杀人，尤其是怕杀亲人，怕自己从高处跳下、怕撞车等。有的人怕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或做出不合时宜的动作，如说出与性有关的话、喊反动口号或当众脱裤子等。因此，他们会回避这些场合或某些人。有的人看到刀子，就怕自己会失控杀人，常会把这些尖锐物品藏起来。眼不见，心不乱。我接待过一位男士，他看到电视上的一则新闻，就爆发了强烈的强迫症状。新闻内容是，一个人精神病发作把自己儿子砍死了。这位男士自己有个宝贝女儿，他就想：“我会不会也控制不住自己，晚上拿菜刀把女儿砍死？”此症状持续多年，令人极其痛苦。一则新闻，便将其症状诱发。其实，电视新闻充其量是导火索，性格问题才是根源。

第二小类，犯罪恐惧。怕自己控制不住去犯罪，如怕自己抢劫、杀人或者强奸别人等。我接待过一位男士，他铁哥们儿有个十一二岁的女儿，他就怕自己控制不住去强奸哥们儿的女儿。“那简直不是人！”所以，他就极力逃避，不敢到那个哥们儿家里去，甚至不敢见那个哥们儿。但躲来躲去，似乎无处可躲，脑子里仍会冒出这类念头。

第三小类，同性恋恐惧。自己是异性恋，可是对同性恋有偏见，所以特别怕自己是同性恋。本来对异性很有好感，一紧张，这种好感似乎也减弱了。之前见到同性，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后来见到同性就紧张，误把焦虑当好感，突然觉得好像真的有一丝异样。越担心，越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越怀疑自己是同性恋。

失眠、传染病、靶器官类强迫症

最后，我们将其他很难划分到某一类的强迫症，统一归为第六大类——其他强迫症。其实强迫症的类型多种多样，在此无法一一列举，我们讲的也只是比较常见的几种。

第一小类，叫失眠强迫症。表现为过度怕失眠。睡眠本来是个轻松、自然的过程，如果太在意睡眠，这种“在意”便会破坏这个自然的过程，出现越怕失眠越失眠的结果。到最后，有的人都不知道如何睡觉了。后面的课程里会有典型案例介绍。

第二小类，叫传染病恐惧。具体表现为怕自己被传染艾滋病、肝炎等疾病。因此，疑似有这类病人接触过的地方，一律避开。医院就更不用提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去。其中，较为常见的是艾滋病恐惧和狂犬病恐惧。

首先是艾滋病恐惧。有的人身上有个出血点，就怕不小心碰到艾滋病患者，担心被传染。实际上，艾滋病三大传播途径他一个也没有，但他就是怕万一。有的人有过一次不洁的性行为，之后便非常害怕，怕染上艾滋病。尽管做了多次检查，结果无异常，但仍旧无法打消其被传染的疑虑。还有的人因为怕患上艾滋病去医院检查，虽然结果无异常，但之后会反复怀疑护士抽血用的针头是否干净，会不会因为针头不干净，反而给自己传染上了艾滋病？因为，他们觉得血液检查窗口的针头携带艾滋病病毒的概率更高。后面也会专门介绍这类典型案例。

还有一类也是比较常见的传染病恐惧——狂犬病恐惧。有的人比较胆小，被小猫小狗舔一下，也会有些担心。但狂犬病恐惧者会为此长期纠结或者打了疫苗才能放心。有的人在十年前被小狗舔了一下，原来不了解狂犬病的知识，后来上网一查了解后，就开始恐惧了。知识越多，想象越多，他们会盯着“万一”想入非非。一想到狂犬病发作无药可救，就极为恐惧，进而出现躲避猫、狗等行为。

第三小类，我们称之为靶器官强迫症。靶器官强迫症，简言之就是与躯体功能有关的强迫。这里的“靶”，有点儿射击用的靶子的意思。靶器官本来是一个医学名词，如治疗心脏病的药被人服用后，随着血液流到了心脏，药物主要作用于心脏，那么心脏就是心脏病药物的靶器官。为了表达方便，鲁教授将这个词引用到了心理疏导疗法里，指的是：你越关注身体某个部位，就会感觉那个部位越不舒服。

靶器官强迫症有多种不同的表现形式。

第一种靶器官强迫症也是其中较为常见的，叫呼吸强迫症。如果我们不去关注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是很自然的过程，“生命就在一呼一吸之间”嘛！但有人会控制不住地去关注自己是如何呼吸的，而且特别排斥这种关注感，导致注意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做事，另一半是关注与排斥的纠结。于是，呼吸强迫症出现了。这个和注意力不集中的强迫症是非常类似的。

第二种靶器官强迫症与呼吸强迫症类似，叫口水强迫症。具体表现为越怕流口水，越关注咽喉部位，口水就越多。在给口水强迫症求助者进行疏导时，我也会不由自主地关注自己的咽部，口水也会增多，这很正常，但我无所谓，几秒钟后就不在乎了。而这些强迫症的朋友呢？就怕自己关注，怕流口水，结果越不让关注越关注，越怕流口水，口水就流得越多。而且他们特别怕别人看到自己咽口水，从而对自己有不好的评价，如认为自己不正经等。有的人会觉得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会影响旁边的人，因此会把别人不经意的动作当成对自己咽口水的回应或不满，从而更加痛苦。

第三种靶器官强迫症叫性功能强迫症或性功能焦虑。求助者本身性功能没有问题，但就是担心自己的性功能有问题，常为性功能所焦虑。常言道，心身一体，心理和身体往往相互影响，往往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焦虑，性功能自然会受到影响，继而就会出现阳痿、早泄之类的问题。

第四种靶器官强迫症是小便强迫症，也叫尿意频繁。具体表现为，睡觉前要多次去卫生间，而实际上没有多少尿量。一方面，是焦虑引起尿道括约肌的“靶器官效应”，容易引起尿意频繁的感觉，好像再不上厕所，就憋不住了。另一方面，有的人对睡眠太关注，总认为已躺下十多分钟了，又多了一点儿尿量，还是排干净放心，以免这多出的尿量影响睡眠。

第五种靶器官强迫症叫排尿恐惧，有人称之为尿羞症。有这类症状的往往是男性，主要表现为小便时旁边有人就紧张，一紧张尿道括约肌就不能放松，尿不出来，俗称尿吃，和口吃的原理差不多。而独自一人或在单独隔间里小便，就没有任何问题。

第六种靶器官强迫症叫高血压强迫症。有的人怕量血压，平常血压不高，但每次一量血压，血压就急剧升高，我们称之为“白大褂效应”。八年前，我接待过一位37岁的求助者，是外企高管。朋友因冠心病住院后，他开始对血压特别关注。他本身血压没问题，但自从关注后，每次量血压，血压都高。实际上，他知道是因自己的焦虑而致，但对这种“关注→血压升高→更关注→高血压持续”的不良循环束手无策。经过疏导，慢慢放松后，他的血压也恢复正常了。

当然，靶器官强迫症和注意力相关的强迫症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或者说并没有严格区别，都是越觉得没有必要过于关注，却越控制不住地关注；越想放松，越放松不了。此处是为便于大家理解，才这么简单分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