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罗洛普文集:巴塞特的最后纪事(套装上、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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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格兰特利少校在家

索恩太太在那个她给格兰特利少校的建议中,把话说得非常明白:“我要是你,我会在明天十二点前就赶到阿林顿去。”这就是索恩太太当时建议的话;尽管格兰特利少校无意按这位太太所建议的时间那么迅速起程,但是他认为自己还是尽快去一趟,从内容上按照那个建议行动,如果不严格按字面意思行动的话。索恩太太曾经问他,那个姑娘因为她父亲的过错受到惩罚是不是公平;他想到这样的惩罚是苦还是不苦全掌握在他手里,心里一直觉得非常甜美。“你去向她求婚。”索恩太太当时说。哦;——他会去向她求婚的。如果最后的结局是他娶了一个小偷的女儿,并因为他娶了她被剥夺了继承权,——他不得不告诫自己这一结局很可能发生,他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减少对格雷丝的爱,或者因他已经做出来的事情而有丝毫的悔恨。当他想着这一切的当儿,他渐渐有点爱上了一笔小收入,并且跟自己想象本郡的索恩太太们得知他为爱情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时,会为他加上什么荣誉。是的;他们会到波城[36]去居住。他认为波城是个可以生活下去的地方。他到那时可以挣到足够的收入;伊迪丝可以接受低学费的教育,还会学一口流利的法语。他毫无疑问会干这件事的。他会出发到阿林顿去,请求格雷丝做他的妻子;他会让她明白,如果她爱他,那么她不应该毫无道理地以她父亲所处的位置的各种情况为理由拒绝他。

但是在他去阿林顿之前他必须先去普卢姆斯特德一趟。他已定好去那里过圣诞节,必须马上就去。在按时去普卢姆斯特德之前是没有时间到阿林顿去的。再者,尽管他一心不愿意告诉他父亲他要去干什么事;“那样好像他在跟他父亲请假!”他跟自己说;他觉得他应该向他母亲把事情和盘托出。他十分不快地想到,他竟然要割断那根把他自己这叶小舟和普卢姆斯特德家港里其他船只系在一起的绳索;想到他竟要单独启航到陌生的水域去,——似乎可以说,离开这支格兰特利舰队彻底去漂泊流浪。如果他哪怕只能从他母亲那里为格雷丝争取到同情,那这也算是点什么东西了。他很清楚,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全家人的意向是向这个世界的高处看齐,这一意向几乎和他的母亲和父亲身上的精神一样强烈。就是他本人过去也决不是没有这同样抱负的人,虽然他的抱负一直是时起时落,不是始终如一的。他有一个弟弟是个牧师,是个忙碌、活跃、善辩的伦敦传道者,促使一座座教堂建立起来,混得远近都有了名气,听说他前途无量;他已经和一个叫安妮的小姐结了婚,成了一位伯爵的女婿,已经作为一些高级位置的候选人为人提起。他妹妹如何成为侯爵的妻子,成为上流社会的头面人物,读者已经知道了。这位副主教本人是个阔佬儿,权势显赫,竟敢不把主教放在眼里;格兰特利太太,尽管她身上还留着一些往昔的随和性格,还有一点她过上富贵日子之前她早年生活的气息,然而她合法地得到了财富和名望,决非一个逐字逐句解释给我们骆驼和针眼那段经文的人。我们的亨利·格兰特利,我们的少校,知道自己是他母亲的宠儿——知道自从她和她那高贵的女儿之间产生了某种冷淡情感以来,他本人就得宠了。那女儿的尊严太让人受不了,使这位母亲的心上那种我前边说过的昔日的新鲜感复苏,尤其使她喜欢这个她所有孩子中最后弥补家庭缺陷的儿子。那个牧师,查尔斯·格兰特利,他已经娶了安妮小姐,在这些日子里是他父亲的宠儿。那位老副主教常到伦敦去,在他儿子的府上过几天相当舒心的日子。他在那里会见那些他喜欢会见的人,听听他喜欢听的谈话。有哈特尔托普的侯爵做乘龙快婿,这当然很光彩,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去哈特尔托普侯爵夫人的府上住几天。的确,副主教对去那些他周围被认为比他本人更显赫的人的府上做客,是不往心里去。就是这样一支小家庭舰队,亨利·格兰特利眼下准备离队而去,在他自己的小舟里单独扬帆航行,用小舟带上格雷丝·克劳利。“我父亲正是船底层那个人,”他跟自己说。“也许他不会原谅我,但他不会惩罚到伊迪丝头上去吧。”

不过这个家庭还有一个人,的确不是姓格兰特利的,但是和这家人十分亲近,差不多等于把他的船停在这同一个港里,这个人,如同这位少校非常了解的,总是不折不扣地同情他的。这人就是老哈丁先生,他的外祖父,他母亲和他姨母阿拉宾太太的父亲,他的家现在安在教长的住宅。这个圣诞节他也要到普卢姆斯特德去过,他不管怎样都会随时赞成少校跟自己提出的这样一桩婚事的。不过当初可怜的老哈丁先生就对那个已为他女儿所嫁的这个家族光宗耀祖的抱负不以为然。他是一个可怜的老人,虽然一生广结密友,本主教管区的已故主教就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却从来没有在他的行当里飞黄腾达,反倒从他已获得的那个适中的高度降了下来。但他是一个谁认识他谁都会热爱他的人;他女婿副主教引以为光荣的是,虽然他喜爱一颗颗冉冉升起的太阳,却始终对哈丁先生一心不贰。

格兰特利少校带着他女儿同去,到达普卢姆斯特德后伊迪丝自然成了第一个引人注意的目标。格兰特利太太说她长得飞快。副主教则恭维了半天她的红脸颊,说科斯比洛奇是这个郡最益于健康的地方;就在说这话期间,伊迪丝的曾外公正从他的口袋里慢吞吞地往外掏各种他早已为讨这女孩高兴准备下的宝贝儿。查尔斯·格兰特利和安妮小姐还没有孩子,哈特尔托普的嗣子又生得金贵,让这位曾外公抱在怀里令人不放心。因此,伊迪丝便成了他在这一辈人中间唯一的宠儿,他打算像当年娇纵格兰特利家的和阿拉宾家的孙男孙女那样宠爱伊迪丝,对伊迪丝的爱要胜过当时对他自己的亲生女儿的爱。“她更像埃莉诺,”这个老人用哀怨的口气说。埃莉诺就是阿拉宾太太,教长的妻子,这时有……如果我要说四十岁出头,那我并不认为我的话不近人情。埃莉诺三岁时什么样子,除了哈丁先生心中清楚,没有第二个人见过这种特别的相像之处,也没有别人能记起来了。

“内利姨姥姥在法国呢。”这小女孩儿说。

“是的,我的小宝贝儿,内利姨姥姥在法国,她要是在家就好了。内利姨姥姥出门可时间不短了。”

“我想她要呆到教长回家的路上顺道去接她吧?”格兰特利太太说。

“她在信中是这样说的。我昨天又收到她的信了,我想你喜欢看,就带来了。”格兰特利太太接过信看起来,她父亲则仍在一边跟那个孩子玩耍。副主教和少校站在炉边的地毯上谈论查尔迪科斯特的那次狩猎;对副主教狩猎的看法一向很激烈。“我完全相信,一个人有了这样一块地方,禁猎远比拿它闹着玩儿会有好处。一般说来,他有娱乐的更好头脑,这个郡的居民便会更富有。保护野鸡和饲养羊和牛一个道理。一只野鸡比起家门口的一只家禽,值不得这样折腾。此外,一个禁猎的人总是会受到偷猎的人的尊敬,反之就是另一种情形。”

“这话不无道理,老爷,当然是这样的。”少校说。

“也许道理比你想到的还要深。看看可怜的索沃比吧,他在那里没有一个先令住了许多年头。他受到了什么样的尊重哪,这是因为他没有辜负自己周围的人民的期望,完全像一个绅士生活的一样生活下来了。如果索恩试图改变事情,他会有自食其果的时候。”

“不可思议,”格兰特利太太大声嚷道,“埃莉诺写信说她还没有听说可怜的克劳利先生这档事呢。”

“她提到有关他的什么事了吗?”少校问。

“我来念念她写什么了。‘我在加利格南利[37]了解到,巴彻斯特的一个牧师因偷窃罪被提交审判。请务必告诉我这人是谁。我希望,为了主教管区的声誉,不会是主教吧?’”

“是他就好了。”副主教说。

“多丢脸,我亲爱的。”他妻子说。

“一点说不上丢脸。如果我们中间出了小偷,我宁愿在坏人身上而不是好人身上去发现。此外,我们应该让主教府邸变变样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可是埃莉诺硬是没听说这件事,这不是有点怪吗?”格兰特利太太说。

“你自己过去一直没在信里讲,这才叫怪呢。”

“我当然没有讲了;我想你也没有讲吧,爸爸?”

哈丁先生承认说他过去不曾提到这事,然后他们推测自从这个消息传到她丈夫那里,她没准儿还没有收到他的信。“再说,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事呢?”少校说,“他只知道调查那张支票的事,治安官们做出了什么决定他还什么都不知呢。”

“我们上周别的事没说,就在谈论这件事,埃莉诺却什么都不知道,这总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格兰特利太太说。

两天过去了少校还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关于格雷丝·克劳利的事。他父亲对待他比全家任何人对他更加客气和殷勤。伊迪丝应有尽有,用不着他操心。至于他本人,他还没遇上不该有的麻烦。他的打猎,他的射猎,还有他的垂钓,似乎都成了他父亲首先考虑的事情。然后,副主教开始推心置腹地谈论钱的事情,不是表示送给他儿子,因为如他十分清楚的,这种做法会被完全看作是露骨的行贿和收买,只是跟他讲这个小计划,讲那个小打算,讲这笔投资,讲那笔股份;他如何打算在这里买一小笔财产,如何打算在那里的建筑上花几千镑钱。“当然这都是为了你和你哥哥,”副主教带着父亲们在这样的场合惯有的那种慈爱的严肃神情说,“我愿意你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上次去伦敦把伦敦的财产跟查尔斯交了底儿。”副主教接着说。“如果一帆风顺,他和你之间以后不会有什么分别的。”这在副主教方面是非常温厚的,而且由于查尔斯是长子,严格说来这话也是多余的;但是少校却十分理解这话中的含义。“只要你不干上次你在这里说的那件可怕的事情,天堂是向你敞开着的。”副主教总算没有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来,甚至也没有提到格雷丝·克劳利;但是那些话讲得再好不过了,如果它们是像上面的话那样露骨地讲出来,这位少校倒是不能理解得更透彻了。他不是不知道天堂向他敞开的可爱之处。他曾经一度着急过,弄不准他父亲会不会把他哥哥查尔斯立为继承人。这整个事情现在一清二白地摆在他跟前了。放弃格雷丝·克劳利,那你将和哥哥二一添作五平分财产。娶了她辱没你自己,你哥哥将独得财产。这就是选择,两条道摆在你眼前,你爱走哪条走哪条。如果从此以后永远不再接近格雷丝·克劳利,那么没有人会责怪他的,除非是普雷蒂曼小姐或者索恩太太。“斟满你的杯子,亨利,”副主教说,“听我说,你还是斟满为好,这酒所剩不多了。”然后,少校添满他的酒杯,呷了几口,跟自己发誓说他恨不得马上启程到阿林顿去。什么!他父亲想让他多喝些二十年代的陈酒就把他贿赂了吗?他一定要到阿林顿去,并且在明天早上,或者肯定在明天一天内,告诉他母亲他要去干什么去。“遗憾这酒全喝光了;是不是,老爷?”副主教跟他的岳父说。“这酒我一生一直喝的,”哈丁先生说,“我非常感激它。天呀,天呀;你父亲定购它的事我记得多么清楚!一下子买了两大桶,有人说这酒人喝了容易醉的。‘要是受俸牧师和教区长不能喝它,’你父亲那时候说,‘那么副牧师是可以喝的。’”

“副牧师没说的!”副主教说,“这酒对一个主教好得不能沾口,除非这位主教是个正直的人。”

“你爸爸过去爱说那些事情,但是跟他在一起的客人越穷他酒兴就越高。他有几个牧师在跟前时,他是多么喜欢让他们高兴一番啊!”

“从来不跟他们谈跟职业有关的事——他是吗?”副主教说。

“至少不到晚宴结束不谈。老天爷,想想它吧!你记得我们过去如何玩牌吗?”

“基本上每天夜里玩——得分是三便士,赢一局是六便士。”副主教说。

“天呀,天呀!变化多大啊!我记得牧师在巴彻斯特跳舞时真多,比那城里别的青年男子加起来还要多。”

“他们是一伙好样的——他们每个人都是绅士。他们中间的一些人现在很可能不跳了——这就是说,是为了姑娘的缘故。”

“我有时坐着直纳闷儿,”哈丁先生说,“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不知还能不能回到那座古老的住宅,看看那些变化,——要是能的话他是不是赞同它们。”

“赞同它们!”副主教说。

“哦;是的。我想他会的,大体上会的。我敢肯定这点:他不会不赞同的,因为新的生活方式毕竟和他那时不同了。他从来没有认为他自己是完美无缺的。你知道,我亲爱的,我不敢肯定今天的事就一无是处。我有时想,我们年轻时有的人是非常清闲的。我就不忙,我知道。”

“我工作挺卖力。”副主教说。

“啊,是的;你挺卖力。可是我们多数人的日子是非常清闲的。天呀,天呀!我想到这点,看见他们现在工作得多么卖劲,想想我们以往度过多么惬意的时光——我有时就觉得没多大把握了。”

“我相信工作过去比现在做得要强许多许多,”副主教说,“那时没有像我这么表现得好听话,却更讲究实际效果。那时俗人就是俗人,牧师则是绅士。”

“没错;他们过去都是绅士。”

“像主教府邸的那个老妇人这样一类人,在我们中间是抬不起头来的。这就是法案[38]带来的变化哪。一个经过改革的下议院弄了个布罗克勋爵来当首相,然后这首相便让普劳迪博士做了主教!哦——我这辈子恐怕就是这样子了,我想。”

“我一生已经是这样子了——像那种酒一样。”哈丁先生说。

“这里还有一杯,你来把它喝完吧,老爷。”哈丁先生把这一八二〇年的葡萄酒的最后一杯喝下去,他们一起走进了客厅。

第二天早上早餐完毕,少校出门去单独散步。他父亲建议他说,他应该到弗雷姆利去打猎,并让他使用副主教打猎时使用的马匹、猎狗、猎枪和马车等所有物件。但是少校用不上这些东西。他要出门自己走走。“他不是在想她,是吗?”副主教小声跟自己的妻子说。“我不知道。我想他是的。”格兰特利太太说。“要是他真那样的话,那可就大大便宜了查尔斯啰。”副主教一本正经地说;他说话的功夫,他脸上的表情决不是轻松愉快的。“你不会做任何不公道的事情,副主教。”他妻子说。“我自己的事,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他说。然后他也出门独自散步去了。

那天晚上晚餐完毕,没有一八二〇年的陈酿老酒喝了,因而也没有人追忆往昔的岁月。这三个人坐在一起,觉得非常乏味——乏味往往比悲哀更让人难以忍受。老哈丁先生睡过去了,副主教觉得非常扫兴。“亨利,”他说,“你的话不是扔给狗吃了吧。”“我今晚头疼得厉害,老爷。”少校说。副主教喝了两杯酒,一杯接一杯,喝得很快。然后他轻轻摇醒他的岳父,径自离去了。“有什么事吗?”老人问道。“没有什么大事。我父亲看样子有点儿扫兴。”“哎!我睡过去,这怎么应该呢。都怪我。我们进去安抚安抚他吧。”但是副主教这次可没给安抚下去。他就是要让他儿子看看一个做父亲的高兴时和扫兴时差别何在——或更确切地讲是令人高兴和令人扫兴之间的差别。“他还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事,是吗?”副主教那天夜里问他妻子说。“只字未提——目前为止是这样的。”“如果他干这事没有勇气告诉我们,那我将认为他是个胆小鬼。”副主教说。“可他跟你说过了,”格兰特利太太说,护着她宠爱的儿子,“干这种事情,他的胆量大着呢。如果把事办成了,那我将一辈子认为是你的威胁逼他干出来的。”

“纯粹胡说八道。”副主教说。

“一点不是胡说八道。”格兰特利太太说。

“那么我想我应该把舌头拴起来不说话吗?”副主教说;他说着话,砰然一声关上了他的化妆室和格兰特利太太的寝室之间的那道门。

新年的第一天,格兰特利少校就把他的思想告诉了他的母亲。副主教已经到巴彻斯特去了,还白费了些口舌劝他的儿子一起跟他去。哈丁先生在藏书室读一小阵儿书,睡一小会儿觉,梦中看看往昔的岁月,会会老朋友,没准儿有时还品尝陈酒也未可知。格兰特利太太单独呆在一间小起居室,这通常是在楼上,这时她儿子突然闯进了屋子。“妈,”他说,“我想最好告诉你,我要去阿林顿去。”

“去阿林顿,亨利?”她很清楚谁在阿林顿呆着,他去那里有什么事。

“是的,妈。克劳利小姐在那里,有些情况摆在我面前,我刻不容缓地去见她是势在必行了。”

“什么情况,亨利?”

“我已拿定主意请求她做我妻子,因此我想最好现在就去求婚。要是她认为我被她父亲的处境吓得退缩了,这对得起她和我自己吗?”

“可是要是你被她父亲的处境吓住了,这难道不在情理之中吗?”

“不,我认为不在情理中。我认为要是那样的话,这种行为不仅不老实,也不宽大为怀。我不能再按兵不动了。我当然看到了降落在她身上的这一不幸——要是她真能成为我的妻子,这一不幸就落在了她和我身上。可是,这是一种一个男子汉应该用宽阔的肩膀担负起来的担子。”

“完全是这个理儿,如果她是你妻子,或者哪怕你过去跟她订了婚。那时名誉就要求你这样做,更别说感情了。事实上,你的名誉没有要求这点,我认为你应该三思而行,为了我们大家,尤其为了伊迪丝。”

“这对伊迪丝没有坏处;妈,要是光涉及你,我想你会觉得这对你也没有坏处。”

“我没有想到过我自己,亨利。”

“至于我爸爸,我惯使的那些威胁倒使我意识到,我不过不得不权衡权衡这事的代价而已。他跟我说过,他将停止我的津贴。”

“不过这也许不是最坏的事情。想想你处于什么地位才是。你是一个父亲的小儿子,要是他认为合适,他要是拿你当大儿子看待,这在世人眼里是名正言顺的。”

“我只希望他会公平地对待伊迪丝。要是你把我这话告诉他,这就算我没有白跟你说这些话。”

“不过你自己不会见见他吗?”

“不,妈;我去到阿林顿再说吧。那时,我见他还是不见他,这全看他的态度了。我将在格斯特韦克歇脚,我在那里给你写信。要是我父亲决定采取什么措施,马上告诉我,因为这对我解除我的房子租约是很必要的。”

“哦,亨利?”

“我对这点考虑了许多,妈,我相信我是对的。不管我是对是错,我要这样做了。我现在不会要你应允或保证;但是如果克劳利小姐成为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见见她,至少不会不把她当成你的女儿那样看待。”说这番话的当儿,他吻过他母亲,准备离开屋子;但是她拉住了他的胳膊,他看见她眼里充满了泪水。“亲爱的妈妈,要是我伤了你的心,我的确太于心不安了。”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呀。”她说。

“为爸爸,我这是没办法的事。要是他没有威胁过我,我也会告诉他的。既然他威胁我了,就只好你来告诉他了。不过请把我对他深切的爱带给他。”

“哦,亨利;你会给毁掉的。你肯定会的。你不能等一等吗?记住你父亲是多么固执,可是又多么善良——记住他多么爱你啊!想一想他为你做过的一切。他过去有拒绝过你的时候吗?”

“他一向对我很好,但是在这点上我不能听他的。他也不应该要求我听他的。”

“你错了。你真的错了。他有权指望你不给这家带来什么有辱门庭的事。”

“我不会的——除了伴随贫穷而来的那样有辱门庭的事。再见,妈妈。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句温存的话。”

“我还没说过一句温存的话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妈。”

“我总没有跟你说过不温存的话吧。如果要不是为了你爸爸,那我会告诉你带来你喜欢的女子做妻子;我会给她当母亲。如果这个姑娘会成为你的妻子——”

“要是她成不了,那不是我的错。”

“我将努力来爱她——有那么一天。”

然后,少校就离去了,按他母亲的要求把伊迪丝留在了副主教的住宅。他自己的单匹马车和仆人都在普卢姆斯特德,他坐车回科斯比洛奇去了。

副主教返回家时,这事马上就转达给他了。“亨利已经去阿林顿向克劳利小姐求婚去了。”格兰特利太太说。

“去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他让我向你转达他的爱了,还说他知道他只会冒犯你,留在这里是多余的。”

“他给自己备下床了,他就必须躺在上面。”副主教说。接下来,在这个场合里就再没有说一句有关格雷丝·克劳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