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有不甘
就在我确定谈其和莫岚已经过上了稳定且无人打搅的幸福生活、而我也选择回归属于自己的世界的时候，谈其一条信息又炸了过来。
“我要和莫岚分手。”
“你们到底在闹什么？之前听你说不是挺好的嘛。”我确实震惊，但经前一事，更多的是完全不想理会的心累。
“她昨晚和白术出去开房了，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背叛。”
先前的心累烟消云散，代之以一种强烈的八卦欲望，我回复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她在哪里，她说她在宿舍，我就让她拍张照片过来看看。她发过来的照片之前发过给我一次，估计是记不得了，所以我就确定她不在宿舍。”
“一跟她开视频她就掐断，后来我和她室友视频，果然就没看见她在宿舍。”
“最后是隔了一个小时左右，我给她发视频邀请，接通的时候我扫到了白术的身影。虽然莫岚很快挂掉了，但我看到了宾馆的布置，还有窗外的一些建筑，确定了他们大概在的位置。然后杀了过去，捉奸在床。”
“说得这么酣畅淋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一点都不难过？”我充满了好奇。
“我不难过，我愤怒。”他说，“我要惩罚她。”
“她都这样了，你做那些事情还有意义吗？”我问他，“有，睚眦必报。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不是被人欺负了还默不作声的人。所以我当时就扇了她一巴掌，扇得不轻，她的脸肿起来了。”
好吧，是谈其，原汁原味，一点没变。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同情莫岚些什么，或许那份我原以为的对莫岚还算坚定的友谊，其实早就如她对我一样淡漠了。相反，倒是谈其异乎常人的反应，再次燃起了我对这个人的难以言喻的好奇，一种窥视的欲望灌注全身。
令人失望的是，谈其似乎没有他说得那么果决。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朋友圈依旧充斥了他和莫岚幸福生活的点点滴滴。而且，谈其似乎也没有因为莫岚的作为就对我有所亲近，不即不离依然是我们的常态。喜欢却畏缩，热情在煎熬中慢慢殆尽，再燃不起一丝火花。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我实习即将结束的那个兵荒马乱的十一月。
各种各样的原因，雅岐大多数中小学能够招到的教师，不过是安南师范大学的学子。一所生在教育贫乏的土地上的师范大学。现在从鹤城、燕云回来的学子能到此实习，这座城市展现了它应有的热情。大家不约而同地把招聘的时间都安放到了十一、十二月，因为这之后，也是两个大寨子的学子陆续回巢的时候。但热情不代表所有的学校就等好了，任君挑选。找工作这件事已然紧迫到了眉睫之前，我低头看看自己，却发现全身上下空空如也，甚至感觉空到了一张简历上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东西的地步。紧张之际一度我想要响应一起实习的同学号召，去安南北方小县城朱提试一试，当然首先家里表示了反对。在我打电话跟谈其吐槽的时候，谈其表示了对我的家人的理解。
“可是雅岐又有什么理由值得我留下来？”
“不是我说得难听，现在不是雅岐给你个理由让你留下来，而是你有没有资格留在雅岐。”我哑口无言，根植在骨子里的自卑甚至让给我认同他的看法——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你有没有资格。我从上到下打量了自己一圈，然后打消了那不得民心的念头。
初冬的雅岐没有寒风，有的是没有一丝云的蓝天，和一路长驱直入的阳光。那又是一个屋里屋外温差七八度的晴天，雅岐的各种招聘热火朝天。就在一中笔试即将开始的时候，雅岐民中的老师也通知了我要去抽讲课的课题。慌乱中想起谈其住的地方似乎就在民中附近，于是急忙打电话给他，让他帮忙代我去抽一下课题。
“这种事情必须帮忙，一定洗洗手给你抽最好的！”谈其语气百倍的自信，还是那种永不倦怠的模样。
谈其给我抽的是六号，极吉利的数字并没有给我带来好的运气，试讲结束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民中给我的电话：“很遗憾地通知您，您没有通过我们的试讲。”默默挂掉电话后，我心底涌起忧伤。
不出意外的还有，谈其毕竟是经手了这个事情，算着我试讲时间结束了，他发来了消息：“宋老师，结果怎么样？”
“哎！”一个字的回复，我感觉自己已经道尽了所有的辛酸。
“一个小挫折，还不至于灰心。这两天我来南市区陪你吃顿饭，就当安慰啦！”是难有的温柔的语气。
这次谈其没有食言，但他来接我的时候，天色确乎已经黑了下去，印象当中我们到达吃饭的地方已经是十一点多。大学城后的产业园空空荡荡，仅有的几盏灯火昭示了店家挣扎到夜半的决心。下车才走了几步，谈其就牵起我的手。我有点诧异，但没有拒绝。以一种默许的姿态，我们走进一家暹罗餐馆。
“宋老师，找工作不顺利是很正常的。不要没有工作就忘了吃！”谈其充满向上的感染力，笑得自信大方，然后很认真地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鱼。
“你说，是不是有人天生命里写满了失败。”我默默把鱼塞进口中，头也不抬。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我也是在不公平中成长成今天的样子的。”
“你还有自己的能力可以去改变自己，我没有命运，也没有能力。”触及内心最绝望的地方，我眼睛开始发红。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差劲！”我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哭腔，“人家都说物以类聚，我的朋友们很优秀啊！我吴东的同学在明州中学实习，留在了那里；我鹤城的同学也找到了申大附中的工作。看来看去，一堆人里就我是个失败者，连民中那样的学校都不要我！”
一次失败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实是在此之前的一次次的求职中，事与愿违是它们留给我的最深刻印象。想去的学校没有招聘的打算，打算签下我的十四中、二中、燕云师大附中安南学校又不想去，人生的戏剧性总是让人别样无力。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是一种极为隐秘又极为神奇的东西，没有人去触动它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无比坚强；一旦有人触及，却如洪水倾泻，再也收不住闸口。
“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根本不应该存在。”一口气说完一切的时候，眼泪早已爬满了双眼。抬起头来看着谈其，我满心的疑惑。
那天晚上的谈其莫名温柔，他的手越过桌子上空，轻轻擦了擦我的眼泪：“怎么能这么想自己。我还希望自己是富二代呢，不需要努力就有万贯家财可以继承。或者是天才，生来就带着别人无法企及天赋。”他喝了一口水，“但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大多数人平凡普通。我比别人多一点的地方，我觉得是从不埋怨。反正命运从来没有给我安过一条平坦的路，但我从不服输。他设一个坎我就踏平它，他设一个坑我就填平他。所以走完之后，不平坦的路也变平坦了。”我点了点头，内心的难过依然没有消减半分。
“你怕什么，一所学校不要你而已。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是他们配不上你。”我的判断里他就在安慰我，也尝试着去相信一下，但却始终做不到。毕竟在我心里，应聘教师，学校才是认定能力最权威的机构，他们觉得你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想到这里，眼泪又不争气地稀里哗啦了起来。
一把眼泪看得谈其心慌意乱：“哎，眼泪真是能让人卸下所有的武器，我快承受不住了。”他直接坐了过来，一把把我揽在怀里，边捋我的头发边安慰我：“要强的女孩子哭成这样，更让人觉得心疼。”
谈其的怀里有让人安心的味道，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薰衣草柔顺剂特有的味道。终于，哭完了，心情也好了。我擦了擦眼泪，抬头对他说：“谢谢你，今晚这些多有不合适，但还是很感激你的陪伴。”
“傻丫头，说的都是什么。”谈其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
“真的，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痛哭，之前再苦再累都不会像今天一样绝望。”我擦了擦眼睛。
“能做第一个见到你眼泪的男孩子，我是多么幸运。”谈其眼里冒着温柔的光。
一餐结束回到实习学校，已经是夜半时分。我走下车准备进学校，谈其打开车门也走了下来：“给我一分钟嘛。”他说，用一种难得的撒娇的语气。
然后走过来，牵起了我的手：“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好不好。”
我有点懵。
夜色中他再次把我搂到怀里，边摇边晃边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这一刻我曾经无比期待，但他到来的时候，大脑却一片空白。许久许久之后，我被他箍在怀里的头才艰难地点点，他很开心，笑得像个孩子。
“你以前是不是就喜欢我了？”他问。
“嗯。”我并不避讳。
“我觉得也是，我能感觉到。”他很温柔。
“那你怎么做到天天和莫岚秀恩爱的？”我一口气没憋住，问出了那个来自心底最大的疑问。
“我想你自己告诉我呀，不刺激一下你，你怎么会说。”他顿了顿，“但没想到你还是一直不说，一直不说，我都快等不了了。”他的鼻息洒在我的头上，一阵阵的温暖。
记忆中，我们在冷风中抱了很久很久。很温暖，但挡不住一阵困意袭来，“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我说。
“我……”他贴近在我耳边低语，热气呼上来，我的脸刷一下红透。
“我先回去了。”不等他说完，我一下跑进了学校。
走在去往六楼宿舍的台阶，手机一亮我看到他发来的信息：从今而后，你就是我女朋友。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一遍遍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心猿意马。
注定是无眠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