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周一，宏图建材总经理室，马华明对着突然到访的贵客喜笑颜开：“方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方磊坐在沙发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这次来主要是调研一下瑾悦旗下的物业服务。其次呢，贵公司与海昌的十年租约到期，顺便再谈一下后续的租约。”
马明华是和宏图一起成长起来的公司元老，现任宏图建材金融部总经理，平时主要分管会计、信贷、理财。他五十多岁，面相敦厚，粗黑的肤色里透着红光，看得出年轻时常出入工地，膀粗腰圆煞是健壮，性格也是相当直率爽朗。
他双手搭在腰带上，面上仍笑嘻嘻地与方大少爷套着近乎，心里却犯着嘀咕：“按说，续租的事无需方磊亲自前来，况且他们总共三个总经理，除了他还有一个市场经理和分管后勤的内务经理，续租的事为什么不找老张谈，而是指名道姓找的他？”
“……按规矩十年首期约满，后期的租约是两年一签。”方磊解释着续租规定。
马明华连连点头，海昌是市里首屈一指的高档写字楼，位于市中心CBD商圈，是不少500强企业首选的入驻地，也就难免僧多粥少，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所以，方总此行的目的是涨价？还是，请走老租户，为财大气粗的新公司入驻清场？
想到这里，马明华脸色有些绷不住了，感到事态严峻，应该要上报。
然而，方磊眉目舒展，一团和气地笑说：“马总不必担忧，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能和宏图继续合作的，贵公司是瑾悦的优质客户，也是瑾悦诚挚服务的业主。我想，既然一直合作愉快，那就和气生财，新租约我们可以立刻安排签，仅在原租金基础上上调2%，这也是瑾悦的让利底线了。”
方磊看着马明华的神色从惊讶到惊喜的细微变化，笑意更浓：“马总，您看怎样？”
马明华一时揣摩不透方磊自降身价的用意，但瑾悦给了宏图这么大优惠，无论如何是帮公司省下了一大笔钱。
“好好好。方总的诚意，我一定向董事长转达，尽快促成合作。”马明华向方磊伸出厚实的手掌，用力握了握。
说完续租的事，临近中午，马明华提议与方磊共进午餐。方磊放下咖啡杯，站起身：“午餐就不必了，不耽误马总时间了。听说，马总和华盛银行的夏行长私交甚好，可否请马总约个时间，我也想拜会一下夏行长。”
马明华如醍醐灌顶，这个方家大少爷，办事当真有一套，如此迂回，看来夏行长对于瑾悦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了。他怀着三分好奇，七分欣赏，更不敢有半分怠慢，立刻当着方磊的面，拨通夏行长电话，约下了饭局。
曲水流觞的小径一直蜿蜒至园林深处，方磊在穿中式礼服的服务员的领位下，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雅致包间。
服务员推开红木格栅门，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方磊请进屋内。正在茶案边喝茶的马总和夏行长立即起身迎向方磊。三人热络地客套了几句，然后落座。
方磊叫来服务员开了瓶高档白酒，服务员在三个分酒器中均匀分好，又将一人一位的鱼翅羹端到三位贵宾面前，掀了盖子，如此一套做完，合上了包间门，退了出去。
方磊给酒盅里斟满酒，率先给两位贵客敬酒：“今天能与两位前辈吃这顿饭，方磊倍感荣幸。”三人碰着杯将酒盅一饮而尽。
方磊选的这家粤菜馆是沪上有名的高档粤菜馆，人均三千朝上，无论是环境还是菜的品相都是一流的，看得出马总和夏行长也是相当满意，正宾主尽欢地动着筷子吃着摆盘精美的珍馐佳肴。
“方总年少有为，银行和企业向来是鱼水情深，有需要融资的地方，记得多多联系夏行长啊。”马明华识趣地把话头递给夏彦成。
方磊立刻举杯与夏行长敬酒，夏彦成受宠若惊，谦虚地摆摆手，又看了看马明华，笑着说：“老马说今天是方总做东，我这是厚着脸皮来蹭饭的，方总要是愿意从华盛银行做资金业务，那我夏某真是求之不得。”
虽说他老马和夏彦成比方磊年长了二十来岁，但都看得出这个方家接班人一表人才，能力也是相当出众，与其说是两人应邀前来，更多的却是客随主便，与瑾悦结交的期望大于方磊对两人的所求，怎么算都是净赚不吃亏的。
因而，无论是文质彬彬的夏彦成亦或是厚实稳重的马明华，在这场饭局上都表现得分外殷勤，不胜酒力的夏彦成也是三两白酒下肚，直喝得双颊酡红，已有几分醉意。
见气氛到位，方磊才慢慢转到了今天的话题上：“听马总说，这次宏图的项目融资是夏行长给行了不少方便，夏行长手下能人辈出，能否推荐个信贷专员，今后业务派手下来就是。”
马明华也是老江湖了，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回过味来，接嘴到：“我看信贷部的小希就不错，上一回她给宏图办的贷款，手脚麻利，做事靠谱。”
“而且……”马明华隐晦一笑，“人也长得漂亮，财大毕业的高材生！”
“马总说的对，那小姑娘确实不错，是银行重点培养的对象。”夏彦成与老马过了个眼色，心中也了然，旋即拍了拍方磊的手臂道：“我看，就派小希负责瑾悦的专项业务。”
“哈哈哈，两位老总推荐的人才，那一定信得过。”方磊配合地笑出一脸暧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三人又是一轮碰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公事谈妥，宴席的下半程完全放开，尽是些“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荤段子，喝完酒又喝了醒酒茶，叫了弹古筝的美女在一旁“铮铮淙淙”地伴奏，好不风雅。
直喝到午夜时分，临了方磊还赠了马明华和夏彦成一人一张粤菜馆的金卡，又妥善地安排了代驾各送马总和夏行长回家。
早上刚上班，夏彦成就一个电话打到了信贷部，接电话的是同事赵乾，一个进入银行系统二十年的老员工。老赵看了眼正在电脑前写请假申请的希娴，语气平淡地说：“小希，夏行长叫你去一趟。”
“哦，好的，谢谢。”切掉电脑上的文档，希娴匆匆整了整衣服，离开了工位。
赵乾看着希娴婀娜的背影，心里颇不是滋味，一个刚进单位的小丫头片子，今年的绩效考核却拿到了第二。她没来的时候，老赵凭着多年的关系和资历，已是职场上的老油条了，千年老二的位置坐着，却是进可攻退可守，脏活累活找不上他，每天一到五点，就下班开溜。
如今这小姑娘业绩蹭蹭往上涨，眼下也成了夏行长面前的红人了，今后这日子恐怕不好过了。老赵呷了口保温杯里的茶，吐出一片茶渣子，暗搓搓地想起了上个礼拜的桃色传闻，越发觉得希娴不知是靠什么上位的。
夏彦成拍了拍希娴的肩，笑着说：“小希啊，最近工作业绩不错，特别是签下了宏图的那个大单子，我都听说了。年轻人啊，就是要多上进。”
“谢谢行长鼓励。”希娴乖乖地站着，浅笑着说，一笑脸上的小梨涡浮现出来，颇有点我见犹怜的意思。
夏彦成看了看她黑框眼镜下那副漂亮的桃花眼，意味深长地说：“小希，平时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或者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希娴眼睛眨了眨，有些迷惑地看看夏彦成，也不知他说的“有困难”、“有要求”指的是什么。
夏彦成大概是觉得希娴一直站着，双方上下级关系太明显，有些想要拉近距离的想法，便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几步走到会客区的沙发，示意希娴坐到对面，颇有些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希娴心中便有了几分忐忑，表情也紧了紧。
夏彦成见状，缓和了语气，如长辈对待晚辈一样说起了当年他和希林松的同窗之谊。
希林松是希娴的大伯，当年希娴考上财大的时候，希林松便最高兴，笑说自己的小侄女成了小师妹。希娴的父亲希如海则是一派老学究的做派，不爱人情交往，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科研。现在想起来，当年能顺利进入跨国大行华盛，应是大伯希林松暗中使力。
刚才夏彦成有意无意地提起，自然是要和希娴套近乎，但在希娴看来，自己仿佛多了点“胜之不武”的意味，于是小孩子脾气犯了，不知怎么，一开口就提了请假的事。
“夏行长，我想请个年假。”希娴心一横，反正也是要打报告，不如趁现在行长心情不错，先吃一颗定心丸。
夏彦成大概是没想到希娴来了这一茬，这小丫头既不提要拓展业务，也不替自己争取一下晋升的机会，却问银行要年假。她知不知道一般新员工都得入职三年才会申请年假，这没有写进规章，却是人人约定俗成的规矩，她竟毫不放在眼里。不知是真傻白甜还是恃宠而骄了。
总之，夏彦成要把瑾悦地产这桩美差交给希娴的说辞，只能先按下不表了，顾及着希、方两家的面子，先特批了这“小姑奶奶”的请假申请。
送走希娴，夏彦成扶了扶金丝边眼镜，想到方大公子对希娴的一番执着，忍不住笑了笑：没准方总早在希娴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这才“曲线救国”到他这里来要人来了。
喝了口茶，夏彦成翻出手机通讯录，拨了个电话过去：“方总啊，本想让小希这几天就跟您去汇报工作的，不过真不巧她刚递了请假申请。”
“小希要请假？”虽然有些惊讶，但如果是希娴的话，好像又觉得正常，方磊早习惯了她跳脱的处事方式。
“可别说老哥不帮你啊，小希说是周末要去香港玩，机票都订好了，就这两天。”方磊听到夏彦成在电话那头促狭地笑了笑。
“不急。过完年再来谈业务也成。”如此明确的暗示，方磊怎能听不出来，“谢谢夏行长如此上心。”
挂了电话，方磊打开微信好友，给艾琳发了个消息。艾琳很快回了消息，方磊沉吟片刻，拨了内线给许谦：“下周安排我去香港出趟差。”
“好的，老板。酒店定哪家？”
“前两晚定中环附近，后两天定迪士尼。”
嗯？老板要去迪士尼？许谦都快怀疑自己的听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