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测中国经济:名家论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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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各领域发展道路之间的协同和预期

柏晶伟:中国道路有一个预期吗?

周天勇:我认为应当有一个预期。从周期讲,中国共产党建党起,革命斗争进行了28年;1949年建国,到1978年“文化大革命”被拨乱反正,是一个30年;从改革开放到21世纪的头十年末,又是一个30年。60年一甲子,30年一转运。我们认为,从2011年到2040年,又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30年。

(一)各领域发展道路之间的协同

柏晶伟:发展道路、资源生态环境道路、民生道路、改革道路等之间如何有效统筹兼顾?

周天勇:各领域之间的统筹兼顾是需要智慧的关键点。比如,城市化过程中,要使进入城市的人口购买得起住房,需要让农村的资产流通变现,需要鼓励创业和就业,需要收入的增长快于房价的增长,其中民生、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财政税收体制改革、促进小企业发展等之间需要有效统筹兼顾。再比如,要建设一个节约资源和保护生态环境的社会,首先需要资源型产品价格体系的改革,还需要财政税收体制改革,并且也离不开新能源、材料等技术的进步。还有,小企业的发展,从融资方面需要对垄断的金融及其监管体制进行根本性的改革,否则,根本就无法打破抑制容纳大量劳动力小企业发展的融资瓶颈,如此等等。因此,发展是为了民生,民生离不开发展。发展方式的转变,结构的调整,创业活跃,小企业变多,技术进步,都离不开改革。生活方式合理化,形成节约资源和保护生态环境的社会,又离不开发展方式转变、结构调整,也离不开价格和税收体制的改革。

(二)改革道路预期

柏晶伟:各方面的任务完成是不是有一个时间预期?

周天勇:是的。在这样一个新30年中,我认为,经济体制改革、行政体制改革,包括阻碍经济发展的政治体制改革,应当有一个比较合适的战略预期,其中可以设想从2011年开始,首先进行财政税收体制的改革攻坚,用5年的时间,在2015年时完成。邓小平对改革在时间上有一个谋略,他说,改革“总要有一个期限” 。他在1992年时讲道,“恐怕再有30年的时间,我们才会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在这个制度下的方针、政策,也将更加定型化。” 他也期盼,这种改革后的体制“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制度”。他给出的基本的改革应当完成时间,大体上就是以2020年为限。因此,加快各方面的配套、综合和全面的改革,使中国在2020年时,基本形成一个既充满活力,又公平正义的现代经济、行政和政治体制的国家,是今后10年国家制度建设的重要任务和目的。

(三)城市化道路预期

柏晶伟:从您对中国道路的研究看,城市化是一个中国发展道路的主线,您对城市化推进的速度有什么预期?

周天勇:城市化进程是未来中国发展道路中的重中之重。由于农村青年一代人口向往城市的动力要远大于他们的前辈,并且“80后”以后转移入城市的人口再回农村的比率会越来越小,城市化速度将客观地被加快。从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的城市化进程看,从20世纪40年代末到2010年,经历70年的时间,城市化水平都达到了95%左右。因此,非常可能的是,中国大陆从20世纪70年代末到21世纪的40年代末,中国城市化的水平达到80%~85%,届时,如果人口达到15.5亿,将会有12.4亿~13.2亿人口在城市中。城市化的速度在2011—2020年间加速,城市化速率在2021—2030年高位变动,2031年开始放慢,2036年开始将进入缓慢变动期。当然,工业化将从中后期,在2020年时,基本完成。市场化进程,在2020年时,也将基本完成。而信息化在2040年时,将达到后期阶段。但是,最主导中国未来30年经济和社会的,世界上最为波澜壮阔的,还是8亿左右的巨额人口和劳动力,从农村和农业源源不断地向城市和工业及服务业转移。

(四)创业及小企业发展预期

柏晶伟:您在发展道路路线图和民生道路路线图中分别提到,创业和就业,小企业的发展,您在这方面有什么样的预期?

周天勇:我曾经在2003年提出,到2010年的7年时间中,制定和实施国家级的一个中小企业发展战略,以解决就业问题。但是,没有引起重视。在2008年又提出,制定一个10年发展中小企业的国家战略,然而,也没有被重视。由于城市化速度未来可能加快,从2011—2020年的10年中,如果再不高度重视能容纳大量劳动力就业的个体、微型和小企业的发展,如果再不将其提高到如同创新型国家建设等这样高度的战略层面,中国未来几亿劳动力的就业将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难题,失业率高—收入不稳定—生计困难,即使是10%的失业率,从规模上看,也将会有7000万~10000万劳动力失业,将会涉及2亿—3亿人口的生活。社会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动荡,并将难以稳定。因此,特别呼吁制定一个鼓励创业和促进小企业发展的10年发展战略,并上升到国家最高战略层面。并且,克服部门利益和偏见,准入、审批、监管各部门,财政税收方面,金融方面,都需要有切切实实的改革,以及鼓励创业和小企业发展的可行的措施,使国家度过城市化高峰就业的危险时期。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在结构这样剧烈变动的过程中,创业、小企业发展、较为充分的就业,既涉及民生,也与我们社会和国家的安危有关。任何的轻视和漫不经心,以及由于部门的利益、偏见、固执、拖延、懈怠等问题,都可能会酿成政息国亡,铸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和大错!

(五)解决居住问题的预期

柏晶伟:按照您的观点,安居乐业,是民生之本。居民住房问题的解决是非常重要的,这方面是不是也有一个预期呢?

周天勇:安居与乐业同等重要,也应当有一个战略预期。一些学者讲,像一些国家一样,买不起房,可以租。但是,储蓄资产、置地有房,是中华民族的一个传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社会主义共同富裕中,我想人们有自己的房屋财产,是一个很重要的内容。而且,如果城市中20%的多套房家庭,将房屋租给80%的无房户,必然会形成两个阶层,也不符合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原则。房价越涨越高,租房的居民越来越没有希望有自己的住房。房租日益上涨,房客不断受到房东的盘剥。而国家将目前已经进入城市的无房的2亿人和未来还会进来的6亿人口的住房包下来,从生产力水平和财政可能性讲,实际是行不通的。不能安居,社会也会极不稳定,也会永无宁日。

柏晶伟:那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周天勇:需要切实可行的规划,并要安排进行相关的改革。一是正确处理土地用来吃饭与居住的关系,特别是花大力气进行近6亿亩盐碱滩涂地改造,对城市住宅用地,根据城市化的进程和居住需要,应供尽供,使全国整体房价不发生因土地供应不足导致的暴涨。二是尽快改革农村土地制度,使进入城市的家庭能变现资产,成为购买城市住宅能力的一部分。三是改革目前的土地和土地财政体制,延长土地使用年期,各种土地平等入市,废除政府垄断卖地、“招拍挂”,以及40年到70年出让期等体制,用税收代替出让金。即增加土地供应与改革体制并重,综合解决房价过高问题。

从战略预期看,如同财政税收体制改革一样,在前5年需要推进土地房屋体制改革。从调控目标看,通过增加农民财产性收入,加快居民收入增长速度,同时不让房价上涨速度超过居民收入增长速度,在2020年时,将房价与居民收入比降低到6以内。目前,从农村进入城市的2亿人口,以及城市原居民中的7520万人,总计43%的城镇人口没有自己在城镇中的住房,并且,平均住宅面积30平方米以上的城镇居民拥有近70%的城镇房产。因此,应当使拥有自己的住房的城镇居民(包括农村转移进入城市的新居民),从目前的57%左右,上升到2020年时的65%;2030年时,达到75%;2040年时争取达到85%。

到那个时候,高收入家庭的居住需求,放开由市场调节满足;绝大多数中低收入人口的住房,国家控制房价收入比,也由国家调控市场,包括合作建房等方式来解决。而极少数的贫困家庭,由政府廉租房等方式解决。需要指出的是,一是给人们以机会,绝大部分人通过创业和工作的方式,获得收入,并能从不需要的资产中退出变现,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去拥有自己的住房,除了他们自己有成就感外,政府财政破产的危险,分房中的腐败,保障房的分配和管理成本等,都会降低到最低点。

(六)生活消费方式转变预期

柏晶伟:从资源生态环境发展道路看,你有什么样的预期?

周天勇:前面已经论述过,资源生态环境的节约、改善和保护,最主要的是取决于居民和公共消费方式的转变。从《中国梦与中国道路》一书中就资源环境一章的研究看,如果消费方式,以及与其相关的发展方式不进行彻底的转变,未来30年即使平均按照7%的速度增长,全世界资源和环境排放容量的50%都给中国使用,也很难满足。而消费方式则决定于两个因素,一个是消费项目的价格和成本,一个是观念和习惯。因此,资源性价格体系的理顺,环境税的开征,以及相关法律法规的制定和颁布(如家庭和单位垃圾分类,偷排超排问责追刑等),都需要在前5年中进行并完成。而在整个21世纪20年代的10年中,应当强化资源生态环境教育,形成节约资源、爱护生态、保护环境的理念、习惯和生活方式。以便我们在后20~25年中,通过生活方式的调整和转变,给发展创造一个宽松的资源生态环境条件。

我们认为,要痛下决心,并有魄力,坚决进行“三公”消费的改革。各级党和政府,以及行政性事业机构,需要带头进行简约式公共消费,给人民做出转变消费方式的榜样。争取在2015年前做到改革和彻底取消不合理的党政及行政性事业用车消费,并在2020前的10年中,逐步改变招待方式,以节约公招消费。还要对办公条件、政府前广场等进行限制,以节约纸张、通信成本、能源和土地等资源。

这样,到2040年时,我们就完全有可能在资源约束的情况下,改善和保持我们优美的生态环境,并在简约的生活方式下,满足中上等发展水平的人民舒适并幸福的生活需要。

(七)未来技术进步预期

柏晶伟:除了以上一些重要道路方面的重要任务的战略预期外,您觉得在未来发展中,还有什么是很重要的?

周天勇:在以上四个领域中有许多需要进行和完成的任务,不再多说。最后需要提出的是,综合国力是建设富国的基础,而技术进步是竞争力的核心。从我们国家发展对技术进步的需要看,一是增强我国科技、经济、国防等方面竞争力的科学技术进步,如移动通信技术、外太空技术、云计算技术等。二是我国资源相对缺乏和生态环境约束较大国情需要的技术,如新能源技术、节约能源和减少排放的技术、恢复生态环境的技术、生态农业技术等。三是创新和改变人们生活方式和需要的技术,如视频、网络、出行等方面的技术。

从科学技术进步的方式上看,建设一个科技强国,我们需要选择赶超式战略。中国未来一段时间内,国民经济的竞争力建设有两个优势,一是劳动力仍然相对便宜和丰富的比较优势。二是科学技术研发成本较低的比较优势。我们需要对自己的科技优势充满自信。我们将会有世界上人数最多和最智慧、最优秀的人力资本。我们的科技人员是世界上工作最勤奋和最敬业的科技工作者。我们有世界上促进科技进步的最大的市场容量条件。关键是,在未来的10年中,我们需要改革目前纵向下达科技研究任务的体制,向企业和市场需求技术的体制转变。需要建立科技转化为产业的商业运作模式。需要对一些关键的技术,先从国防应用开始,完成其规模化生产,再向民用扩散的产业化过程。总的来说,需要建设一个促进国民经济技术进步的体制和机制。

从技术进步推进来看,努力使我国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从目前的40%左右,2020年上升到50%,2030年上升到60%,2040年上升到70%。而在世界经济体中,按照洛桑经济学院的排名,中国在58个世界经济体中竞争力2010年排第18位,而据世界经济论坛的计算,中国的国家竞争能力排在第27位, 即使按照后者,2020年时应当上升到第17位,2030年时上升到第7位,争取在2040年时进入前5位,成为世界科学技术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