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厨师的女儿，应该也是大厨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竹杖无时夜叩门。非常喜欢陆游的这首《游山西村》，每到八月又想起这首诗，想起家乡的传统节日——八月作福。

作福，即祈福，是客家人的传统习俗，是客家人非常重要的节日，其重视程度可比春节，每到农历八月，各家各户都要准备作福了，作福的日子每个地方都不同，从初一到十六都有，有些地方是八月初一，有些是八月初三，有些是八月十六，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如我的娘家八月作福是在八月初三，而夫家是八月十二，即使相邻的几个村，姓氏不同，作福的日子都不相同。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节日，为何每个村都不是同一天，缘由不知，但都集中在初一直到十六的某一天。

这个时间正是丰收的季节，金柚飘香，家家户户都在作福的那天，准备好各式供品祭拜天地神明、观音菩萨和祭祖，祈祷上天和祖先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合家平安。主家准备丰盛的午餐，宴请众多亲朋好友来家做客，亲朋好友也都带着等路（即礼物，以前小朋友、老人家听说有客人来访或家人大人出外回家，都会在村口或门口等待，大人们都会带一些小礼物给老人和小朋友，谓之“等路”）来相聚，客人回去的时候，主家也要回礼，送上自家的土特产、柚子或其他果品、糕点等。待到亲戚家作福的日子，也备足等路去相聚，所以八月作福非常的热闹喜庆，正如陆游诗中所写的“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嘉州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方，所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第一次在课本上学到陆游的这首诗，还以为陆游是不是到过嘉州，诗中前半部分就是客家山区八月作福的真实写照。

八月十二是家里作福，那时正在乡下家里休产假，因为常年在外工作，还是第一次在夫家的乡下家里过作福，对于如此热闹重大的家庭聚会，我从未统筹过，我的厨艺也仅限于几个家常小炒，婆婆也不喜欢下厨房，无奈身为女主，她勉为其难，我和姐姐只是从旁协助，不知为何婆婆突然把砧板和菜刀推给我，让我做主厨，我当时一愣，还来不及说“我不会”三个字，她已经逃开了。更离谱的是，莲藕已经下锅了，家公还是固执的要去村口莲塘买现挖的莲藕，说是昨天预定好了的，婆婆得知，在他后面边喊边追，莲藕已经买了，不要再去拿了，一个固执的往前走，一个急的边喊边追，这对有趣的老人家呵，完全忘记家里要准备宴席，款待客人了，留下我和姐姐，面面相觑，只能被逼上阵，掌勺炒菜。

好在几日前我们也有商量好菜谱和大致分工，只是临时改换我来掌厨，五桌宴席，鸡鸭鱼肉各式菜肴，煎炒焖炸蒸炖煮的先后顺序我也成竹在胸，只是这分工协作，指挥起来，还真不容易，就像一个受命于“危难”之际新上任的主管，手下又都是资历和年龄一样老的员工，完全不听指挥和安排，让他去菜地里摘几片“金不换”却跑去掰玉米的、坐着和客人聊天吹牛，连开水也懒得烧的“老员工”，还有服从安排但能力较弱的老员工，这主持一次家宴，好比企业管理的一课程，来不及多想，只能随机应变，连客人也请来帮忙拿酒、摆桌、端菜了。最后，宴席准时开席，十二道菜盆满钵满的端上桌，非常丰盛，各位亲朋吃过后都点赞。想想自己早上被逼上阵，二老却为一根莲藕从家门口一前一后追着跑到村口的搞笑剧目，宴席还能如期开展，真是谢天谢地，感谢各位来宾的大力配合和支持了，我从未统筹过这样戏剧性的家宴。我们外出谋职，不在乡下家里，节日里，公公婆婆还是要辛苦的操办节日聚会，不知以往他们是如何鸡手鸭脚的忙乱，今日一见，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家宴结束后，打电话给张明睿，夸夸其谈，今日家宴的大厨是我，张明睿说，你家开饭店么，大厨的女儿当然也是大厨了，以后我们家作福就你承办了。我才反应过来，骄傲自满了，领导说过，千万千万不要在爱人面前说自己会下厨，谁说谁输，呀，我又草率了。

事后想想，只要肯迈出第一步，勇于承担，善于分配任务，把握时间，主持好家庭聚会也不难的，难的是家宴的准备工作，如何利用家里自栽的作物，如何搭配食材，准备充分，才能让后续的烹饪有序开展，让众多亲朋吃的开心，玩的开心。

节日总是让人期待和欢喜的，家宴的准备也总是让人头疼和劳累，无论熟练不熟练，喜欢不喜欢，每年还是要举办，因为这就是情，是礼，是过节的仪式。